“提督,快走!”
身着红黑色军装的银发少女大吼,平常那件笔挺的制服现在满是血痕和裂口,脑袋上的发箍也不知道丢在了那里,只好任由着光亮的银发满是烟尘地披散在肩上。
那个被称为提督的男人没有理会她,或者说干脆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他此刻只是怀抱着另一位银发女孩安静地跪坐在地上,失神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三个小时前他镇守的军港被攻陷了。
没有任何征兆的,这场堪比第一次接触的攻势就这么在近海爆发了,足以填满海岸的深海源源不绝地涌上了他们的防线。
就连反应最快的女孩也只来得及护送着他躲进军港最后的避难所,但这个女孩现在正横躺在他的怀中。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这样呢?”
她搂紧了怀中的少女,任凭血污沾了满身也不管,沉默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意识到了身前那位红黑少女的存在,登时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抱着怀中的女孩狼狈地爬了过去,
“欧根!欧根,你快帮忙救救贝尔!她从刚才就一直在流血,怎么都止不住,你快过来,过来帮我救救她啊!”
“她已经死了。”
看着贝尔法斯特涣散的瞳孔和胸膛上的那个大洞,欧根淡淡地宣布了女孩已经去世的事实。
但她刚说完,眼前这个精神方面随时都会坏掉的男人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一下子蹭起身抓住她的领子就开始吼,“你放屁!她明明早上还为我准备早餐,明明那个煎蛋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吃,为什么!为什么她就……死了?啊?告诉我啊,欧根。”
说到最后男人的语气软了下来,近乎哀求地询问着少女,但欧根没有作答,只是失望地看着那个不再高大自信的身影。
“它们已经下到地下二层了,公主大人她们维持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崩溃了。”
“嗯。”
“你嗯NM呢!”
欧根抓着提督的头发,硬是将他垂下的脑袋给提了起来,她比提督矮了两个脑袋,但眼前这个失去意志的男人已经瘫成了一滩烂泥,为了让他直视自己欧根也只能这样去做。
“两百多号人为了保护你说没就没了,你呢?你TM竟然抱着一具尸体在地下通道里面等死!你这个!”
“砰!砰!砰!”
这时通道入口的密封门像是在被什么重物不断撞击一样,那面三重加密的合金墙面发出了让人牙颤的撕裂声。
欧根立马把贝尔法斯特从提督怀中拽了出去,然后用力扯着提督的领结,狠狠地吻了上去,见男人还是神游天外,欧根极度不满地咬了他的嘴皮一下。
“唔!”
吃痛的男人想要叫出声,但女孩完全不给她机会,和着血水给他来了一个正宗的法式深吻。
“你一个德国佬还会这套?”
这是他迸出来的最后一个念头,不久,可能也就提督快要窒息时间,女孩终于松开了嘴,双手捧着他的脸颊深情地看着男人,就像是要把这辈子看他的机会都用在现在一样,回过神来的提督脑海中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念头。
欧根却是满不在乎地笑了,因为她觉得已经足够了,这个男人的样子已经烙在自己的心中了,已经争取不会忘记了,如果下辈子都还能记得就好了。
“只有这一次,真的只有这一次,我求你了上帝,不要让我忘了这个男人,好吗?”
就这样想着她突然送开了手,把男人推进了身后的升降梯,他的预感在这一刻成真了,他已经知道了接下来女孩将会做出怎样的决定,于是挣扎着站起身来向门外冲去,但人类的反应速度又怎么能和她们相比呢?
在他有所动作的瞬间,欧根已经按下了外部的操作按钮,升降梯内层的钢化玻璃门已经开始缓缓地闭和,准备下降了。
“不!不!不!”
男人绝望地拍打着面前那层坚不可摧的透明材料,诅咒着所能诅咒的一切。
女孩面带微笑地目送着他离开,嘴角残留的鲜血在此刻美得有些炫目。
“活下去,小熊。”她轻轻地喃道,接着一个转身将飞扑过来的低级深海踩在脚下,顶着对方的嚎叫毫无慈悲地把炮管塞进了它的嘴中。
“砰!”
机油和鲜血的混合物溅了欧根一身,她已经卸下了温柔的面具,此刻背对着提督女孩,并不用担心在最后的最后会给对方留下怎样奇怪的印象了。
“杂碎!此路不通!”
她嘶吼着,复数个炮台在身边展开,嘴角洋溢起无法抑制的狞笑,而那涌入通道的黑色浪潮好像真的听懂了她的话,停在了她身前六尺的距离。
就像她提督的评价一样,明明是个德国人,也不知道从哪儿学了这一套,这一刻她仿佛不再是兵器,更不再是女人,而是一名剑客!
在这丈把深的过道内,如果她不死,那谁都过不去。
一群怪物就这样被一个女孩拦在了原地,它们有的低吼有的沉默,它们都在打量着眼前这个敢于阻挡它们的生物,而女孩跟一尊不动明王一样,身边的炮台不断从身边的怪物上扫过,准备击毙任何一个敢于越雷池一步的蠢货,双方保持着一个极为微妙的平衡。
现在的画面像是德军明明已经打到了莫斯科城下,苏联的随军政委都已经做好了战前动员,一群糙汉子激动地乌拉乌拉地准备拼命时,德国佬却没有开枪,而是帐篷一搭就地开始野炊一样让人费解。
“去NM的卫国战争!去NM的斯大林格勒!去NM的莫斯科!你个德国船装个屁的革命烈士啊!快跑啊!”
男人的声音雨水一样地打在了对峙的双方中,他们维系着的纤细平衡在瞬息间被打得稀碎,黑潮里无数的深海怪叫着冲向了欧根,提督眼里最后残留的,只有那个面对铺天盖地怪物,却依然剑一样迎上去的坚毅的小小身影。
他痛苦地缩成了一坨,双手死命扯着自己的头发,或许他早一点面对现实女孩就不用留下断后,或许他早点意识到灾难的发生也不会导致现在的局面,无数的悔恨撕扯着他本就濒临崩溃的神经。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地喃喃道:“还有机会!下面还有那个东西!”
当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他扑腾着冲到了军港最底层封闭着的那扇门前。
“请进行认证”
冰冷的机械传来,男人连忙哆嗦着把右眼凑到了虹膜扫描器前。
“认证失败,警告,三次失败将启动自毁程序,剩余认证次数 二。”
“艹!”
他当然知道认证为什么会失败,那台虹膜读取的装置只有在面对静止的物体时才有清晰的识别度。
于是他用力抽了自己一个耳光,然后两手撑开了右眼的上下眼皮,又一次进行了验证。
“认证失败,警告......”
“你倒是给我认啊!”
走投无路的男人怒吼着一脑袋撞在认证器上,流个不停的鲜血将他映成了一只恶鬼,失血和轻微的脑震荡让大脑微微失神,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睁大了右眼,恶狠狠地盯着那个读取器,就像是要把吃掉它那样。
“认证成功,欢迎您指挥官,本设施已自主运营了十二个标准月。”
随着这扇厚重金属门的打开,一个五十来米高的房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里面四处杂乱地放着各种东西。
这是提督的存储室,他不是一个世家出身的军官,所有的家底都是自己一点一点打拼来的,所以每当有什么失败的产品,报废边缘的物件,或者不知用途的东西,他都舍不得把它们丢掉,而是跟个松鼠一样小心地藏进这个房间。
那人这个习惯不止一次地被齐柏林为代表的毒舌崽嘲笑过,但他任然是我行我素地当着一个屯鼠,在秘书组联手偷偷把这些玩意给丢了几次,但最后都被提督给拾回来的事发生后,大家也就由着他去了,之后每当有人问到他这个习惯时,他都会嘿嘿直笑地挠挠脑袋说这自己这是穷怕了。
细细想来好像也就欧根没笑过自己,她是第一个跟着自己的孩子,也是看着自己一点点地打下了这片小天地的两个人之一。
提督还记得有次春节欧根喝得烂醉时,还曾穿着那套不太合身的合服悄悄地和自己说过,
“其实提督你屯这么多东西,只是狠不下心丢掉吧,这么重感情活着会很累哦。”
现在那个懂事的女孩已经不在了,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不是拥有她的时候不珍惜,失去了才追悔莫及,只是单纯地没有注意到她对你的那份好而已。
想到这儿,提督满脸湿热,他用衣服擦了下不知是泪还是血的液体,看着一片狼藉的袖子哽咽地骂道:“这血流的,真TM多。”
头有点昏,失血和脑震荡带了的后遗症慢慢地浮现出来,但男人没去在意,甩甩脑袋强行提起精神后,继续走向了自己的目标,那根伫立在房间中央的巨型方尖碑。
那是他对区域深海或者说塞壬进行扫荡后发现的东西,当时见着那些玩意儿宁愿用身体帮它挡炮弹也不愿意让它受到损伤的场景时,提督就相中了这个宝贝。
不过拖回家后一堆人上上下下研究了半天后也没弄懂个所以然,只是觉得上面那些繁复的纹理可能是类似文字的东西。
就在这个守财奴难得考虑要不要做一次垃圾分解的时候,方尖碑却突然发出了几道蓝光,对身边的环境进行了扫描,然后在一人一堆舰娘的目光下跟个箱子一样地打开来,漏出了内部的构造。
那是个类似人类建造舰娘时用到的装置,不过散发着一股更为深邃和不可测的感觉,除了自己这个人类外,他麾下几乎所有的孩子都感到了一股不可描述的庞大恐惧。
在严厉制止了想要投点资源试试手气的提督后,舰娘们一起动手把这个大家伙丢进了储藏室。
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这种山穷水尽的时候又会想到它,但就是莫名地觉得这玩意是唯一的转机。
方尖碑任然保持着当时打开的样子,不过内部的结构已经停止了运转,静默着守望这个乱糟糟的房间。
提督没有什么把握启动装置,毕竟从那次它打开之后所有对方尖碑的研究都被自己的孩子们打断了。
不过他刚站到方尖碑旁边,一阵无法形容的声音就从碑内传来,转眼它又重新散发出了光芒。
见状提督连忙开始从附近搜罗起东西,不管是半成品的动能武器,还是报废边缘的动力引擎,甚至是几桶标着生化标记的核废料都被他一股脑地丢了进去,但是那个建造机器就像不见底似的,东西丢进去连个响都听不见。
“MD,难道猜错了。”
直到整个储藏室都给搬空了,也依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这时提督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如果这玩意儿到头来只是个类似于传送器的黑科技,那可真是让人笑不出来。
“吼!”
在他低头沉思时,暗处突然扑出来一支生孩,地下三层的突破不会这么快,不是因为那个勇敢女孩的奋战,而是她敲下的那枚紧急按钮的功劳。
紧急按钮启动后,伴随着电梯的运作,一百来米的电梯井内每隔10米就会闭和一扇合金封闭门,保守估计凭那个数量的塞壬就算是全力也得半来小时才能下来。
而现在只过去了10分钟,那么这个塞壬是从何而来已经很清楚了,它们本来就不是什么讲荣誉的物种,也不可能真的畏惧一个主战级的重巡舰。
那么他们会和欧根对峙的目的,估计就是掩护这只小号的深海偷偷溜进电梯井了。
“你们为了杀我,还真是费了点劲。”
男人将残破的海军制服撕了下来,漏出精壮的满是伤疤的上身,前面说了他是个摸爬滚打升到现在位置的人,这样的人本就是个玩命的主,而且玩自己的命比玩别人的溜。
他之前会这么失态,只是因为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搭上自己孩子们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