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晨光透过窗帘洒下，白凌月悠悠醒转，身边却没了林昇的影子，心下一惊，连忙扭头看向床头，只见一只黑色的小盒子还放在柜子上，将其打开，一枚银色的戒指静静躺在其中。她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知道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戴上，又想起昨夜的缠绵，白凌月不禁俏脸一红，又听见门外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忙踮起脚尖过去一看，正是早早就起来的林昇，正对着耳机说些什么。
见妹妹开门走了出来，林昇冲她笑笑，白凌月靠过去，没有打扰他，只是坐在他的大腿上，枕着他的肩头看他双唇开合。林昇下意识地揽抱住她，双手恰到好处地环住她的腰身，只是嘴上的话却不怎么温柔。
“对，就像我说的那样，只要不是违背原则的要求都可以满足，如果你们拿不定主意，直接来找我就可以。”
“你也看到了，这件事情的最终决定权，是封狼和苏弋授意给我的，而我的安排就是这样………”
“不不不，资金的事情不必担心，预算方面有足足五千万供我调配，而我只需要满足两个人的要求，更何况，这还是两个不那么注重物欲的人……放心，这笔钱不会花多少的，就算他们没有要求，我也会帮他们提要求，而这部分的要求，并不需要完全落实……”
“其他人？其他人管他死活，按最低标准来就好，而且还要尽可能地克扣，扣得越狠越好。反正亚兰的福利体系做得很完善，就算完全拿不到工资，也可以靠救济粮混混日子，更别说他们还有地方住……要是有人抗议，你就说按照亚兰的律法，他们都应该关进监狱去，虽然我是不觉得，还有几个人敢抗议就是了……”
足足过了五分钟，林昇才像是把话谈完了的样子摘下耳机，低下头去看白凌月，后者却用一种迫不及待的眼神盯着他看，一张俏脸染得酡红。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白凌月就搂着他的脖子，将嘴唇印了上去。
如昨夜的情景重现一般，等到二人的唇分开，带出一条透明的丝线时，已经又过去了三分钟。心满意足的白凌月枕着林昇的肩头，问道：“哥哥刚才在聊些什么？还是跟克劳德有关的事情吗？”
“是啊，关于安置他手下那些人的事情，水哥全都推给我来处理了，说是要在我加入十人议会之前，先锻炼一下。”林昇抚摸着白凌月单薄睡裙下绸缎般的裸背，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记得是把大多数人发配到亚兰边界，威奇和加厄作为战犯羁押在阿瑞斯审问吧？但是，为什么偏偏要把丝特芬妮和奥格这两个最危险的对象，留在波塞多尼亚当教师呢？”白凌月回忆起昨天林昇告诉她的一些安排，不解道，“而且，听哥哥刚才的话，好像还打算优待他们的样子。难道是打算像卡恰一样，说服他们加入阿瑞斯吗？”
“这是当然不可能的，先不说狼叔就绝对不会同意他们加入，就算管理层真打算这么做，我也不介意像对付丹尼·德维托那样，再把他们两个也废掉。”林昇轻描淡写地说道，几乎是以一己之力解决了丹尼·德维托、“屠龙者”奥格和“漆黑破坏者”克劳德的他，确实有底气把这种事说得云淡风轻，“我把他们两个安排在学院，一是为了更加方便监视，毕竟十人议会里有大半都在这里，学生里面也有能对付他们的强手，再加上他们都有阿瑞斯特制的镣铐，基本不必担心会逃跑；至于第二嘛……就当是我玩的一个小游戏好了。”
“游戏？”白凌月歪了歪头，她只知道哥哥每次露出这种反派一样的笑容，就肯定是在打什么她不懂的小算盘，而林昇也很喜欢向她细细分析，或许是出于某种哥哥特有的想要在妹妹面前显摆的心理。
“据我了解，克劳德的手下当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出于对他这个人的崇拜，而追随于他，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丝特芬妮和奥格。不难想象，在克劳德被关进穆斯贝尔海姆之后，这群人肯定会想办法将他营救出来，他们虽然没有克劳德的实力，但真要行动起来，肯定也会有不少麻烦。
而我把大部分人安排在亚兰边境的地方做苦力，同时还要最大程度削减他们的待遇。但在波塞多尼亚，却给了丝特芬妮和奥格与之截然不同的待遇，不仅有教师宿舍，还会得到各种不该属于一个战犯的福利。在这其中，我还会安排人手，在‘不经意’间向那群人透露，在波塞多尼亚，有两位受到相当重视的新人教师，不仅锦衣玉食，甚至还拥有普通教师所没有的权限。那么，这些不仅要做牛做马，还要被克扣工资，啃着硬面包的人会怎么想？本来应该是和他们同样遭遇甚至更糟的两个人，却过着比他们好无数倍的生活？
这时候，哪怕丝特芬妮和奥格矢口否认，我想也没多大用处了，那群忠于克劳德的人里有一部分会因为受不了这种生活而选择妥协，至于剩下那些比较顽强的人，也会不再信任这两个人。这样一来，本该联合起来的一群人都成了一盘散沙，丝特芬妮和奥格都是一介武夫，要对付他们，可比对付几十上百个人要来得容易。”
“当然，把他们全部关进监狱肯定是最省事的。”最后，林昇把玩着妹妹的银色发丝，做出了总结，“不过水哥叮嘱过我要这件事做得漂亮些，花点小钱也无所谓，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嘛。”
“嗯…………哥哥在说这些东西的时候，总是笑得很狡猾……”听了个一知半解的白凌月想了一会，也总结道。
“这种东西凌月就不要学了，让我来处理就好。”林昇摸了摸妹妹的头，又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一下，“好了，先去洗脸吧，我去准备早餐。”
“嗯！”
☆
数小时后。
林昇看了一眼伊娃发来的消息，关上电脑，从床头站了起来。
“哥哥要出去了吗？”
抱着枕头的白凌月从电视剧中抬起头，问道。林昇摸了摸妹妹的头，然后拿起外套披在身上，说：“得去阿瑞斯处理一点事情，下午应该就能回来了。”
“嗯，那我中午就去找夏洛了。”白凌月点点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个翻身跳下了床。
林昇宠溺地笑了笑，已经猜到了妹妹想做什么。他张开双臂，任由妹妹扑进自己的怀里，在她的唇上轻轻啄了一口，在后者满意地松开手之后，便出门坐上了早已等在楼下的便车。
☆
阿瑞斯总部，执行部审讯室外。
“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
林昇翻看着昨天的记录，漫不经心地问道。弗拉梅尔指了指他身后的审讯室，透过门口小小的玻璃，可以看到一个头发稀疏的老头垂着脑袋坐在审讯椅上，四肢和躯干都被皮带牢牢捆住，“你说他一个字都不肯招吧，他倒是风言风语发表了不少长篇大论，可你要说他招了吧，如你所见，这一大堆全都是没用的废话。”
“一开始我们还觉得，他是在装疯卖傻，可是昨天的审讯和对他脑脊液成分的一些研究表明，加厄·杰斯坦的确患有一定程度的精神疾病。”一旁的负责人无奈地说道，“而且，这种精神疾病似乎是在最近才形成的，我们怀疑是有人对他做了些什么。至少现在，已经很难用正常手段从他口中得到些什么了。”
弗拉梅尔赞同地点了点头，补充道：“如果不是你事先提过，我们今天就打算对他用一些非正常手段了。如果不是阿尔旺执意要撬开这家伙的嘴，我都懒得搞这么麻烦。”
从昨天开始，弗拉梅尔就已经呆在这里了，从他的语气来看，加厄的确病得不轻。
“阿瑞斯的手段肯定不缺，不过要是能完整地拿到他手头上的资料，还是尽力而为吧。”林昇摩挲着下巴，说道，“再说了，我还指望着这些资料，来试着驱除卡恰身上的沃登之血呢。”
一旁的负责人听得云里雾里，弗拉梅尔却已经明白了林昇的意思。阿瑞斯有非常规的手段，林昇自然也有，那就是能够看穿精神的第二圣遗物——洞察之眼，如果能够直接进入加厄的精神世界，或许的确梦找到些什么。
于是，在负责人和弗拉梅尔一个疑惑一个期待的目光下，林昇走进了审讯室。按照他的要求，所有摄像和录音设备全部关闭，屏蔽魔力感知的屏障也在审讯室外展开。也就无人得知，在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等五分钟过去，林昇有些疲惫地走出来之后，对他们说道：
“现在，你们可以随便问他了。对了，等审完之后，记得按照原来的安排。”
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大门敞开的审讯室，只见惨白的灯光下，加厄·杰斯坦平视着前方，眼神漠然，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人偶。
数分钟后，另一间审讯室。
这里关押的则是另一个克劳德的手下，也是曾经狠狠摆了林昇一道的人——威奇·詹姆士。不过，林昇很高兴地听到，这位犯人交代得非常痛快，至少这边，没有再需要耗费他脑力的地方了。
“说真的，这个人真的可以用竹筒倒豆子来形容，我们才按流程走了三分之一，他就基本上全招了。”负责这边审讯的简震是一位和林昇有些交情的中国人，他把一沓厚厚的文件递给林昇，说道，“说实话，我都有点怀疑把这家伙押到审讯室有点浪费人力了，我在阿瑞斯待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爽快的犯人。”
林昇翻看着那些与他预料得并无二致的供词，威奇的确招得很爽快，这些资料如果流出去，绝对是魔法协会的一大丑闻，虽然还有些最致命的部分没有说出来，不过也已经无关紧要。经过亚当的搜查，克劳德的老底都已经被翻了个遍，至于那些亚当查不到的，林昇也懒得再从这家伙身上浪费时间。他可不是隔壁那个已经失心疯的老头子，就算有洞察之眼在身，他也没多大把握能制住威奇这头老狐狸。
“看来这边没什么问题，不过他要招的应该还不止这些，就要麻烦你们了。”
“哪里哪里，份内的事，更何况，我这可说不定是在帮未来十人议会的忙，这可是笔长线投资啊。”简震拍了拍林昇的肩膀，豪迈地笑道。关于林昇和克劳德的一战，对外宣称是由林昇发起的一场切磋，而随着克劳德暂时退出十人议会，阿瑞斯就流传着那个“修罗”将会是十人议会的又一席。而曾经被多米尼克等人“暗算”过的林昇，对这种并不能算谣言的传闻也没办法辩解，只能无奈地耸耸肩。
☆
深夜，阿瑞斯总部大楼只有稀疏的十几盏灯还亮着。一辆垃圾车缓缓从哨卡驶出，没过多久便消失在摄像头的视野中。在它既定的行驶路上，一辆披着海鲜标志的货车短暂地与它并行了一段，接着便分道扬镳。
货车一路驶向机场，一艘飞船已经等候多时，副驾驶上的乘客下了车，与守在飞船周围约莫二十多穿着白色工作服的人一同将一箱箱货物搬进飞船的货仓。这是他们今晚卸的第十车货，也是最后一车。
与货车一同前来的人最后留下负责清点货物，等到所有人都回到飞船前端的舱室之后，他才扯开脸上的口罩，然后打开最后一口搬上来的箱子。
加厄·杰斯坦正躺在里面，双眼紧闭，威奇从贴身的衣服里掏出一支注射器扎在他的脖子上，随着药液的注入，那张核桃一样的老脸微微抽动，随后便睁开了眼。
“呼……你没告诉我撤离的路线果然是正确的，那个叫‘林昇’的小子不仅能控制别人的精神，甚至还有直接读取记忆的能力！”加厄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一会才开口说道，“如果让他知道了这件事，今晚我们恐怕就走不了了。”
“我用药物让您暂时患上精神病也是如此用意，如果是装出来的，想必也瞒不过‘修罗’的眼睛。”威奇收起注射器，不紧不慢地说。
“我们接下来去哪？美国？还是中东？”加厄扶着脑袋继续问道，不知是药物的副作用还是洞察之眼带来的效果，他到现在还是有不小的头痛。
“都不是，我在冰岛建立了一个小型的基地，那里还有现在这艘飞船上的都是我们的人，暂时还算安全。我们先去那里稍做整顿。”威奇回答道，这时飞船已经起飞，传来轻微的振动感，“紫衣党有与我们合作的意向，一是对沃登之血似乎很感兴趣，二是希望克劳德大人加入他们。不过克劳德大人似乎被关进可穆斯贝尔海姆，所以到时候的合作，就要仰仗你的学识了，加厄博士。”
加厄点了点头，绿豆一样的两颗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似乎还没从头痛当中恢复过来。
“哦？冰岛啊，那可是好地方。只不过，你们可能要等到下辈子再去了。”
突然响起的戏谑声音，与两天前的那一次仿佛如出一辙，让两人浑身冰冷。
从阴影中现身的来者一把扯开身上的白色工作服，胸前属于阿瑞斯的标志反射着灯光，林昇轻轻拍着手掌，信步向他们走近。
“如果觉得这么轻松就能走掉，那你们也太低估阿瑞斯的情报能力了。”又一个女声在林昇身后响起，声音的主人丢开手中略显宽大的工作服，露出一袭勾勒出身体曲线的黑色长裙。
这下，林昇终于从威奇脸上看到了他一直想看到的表情，就像是被猫逼到绝路的老鼠。而卡恰的视线则更多地停留在加厄的身上，目光像是此刻飞船下方风平浪静的海面，却在更深处蕴含着惊涛骇浪。她有太多的家人都死在眼前这个人的手术刀下，哪怕此刻加厄·杰斯坦是个将行就木、还差一口气就要撒手人寰的老人，她也不会有丝毫的心软。
或许是已经不想再说废话，林昇的眼神微微一沉，下一刻便逼近到威奇面前，后者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刚刚抬起手，就见雷光一闪，他的双手便从肘部齐根断开。紧接着湛蓝的剑锋直直没入他的心脏，电光翻涌，威奇·詹姆士连最后一声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就在雷电的洗礼中灰飞烟灭。
林昇无言地收剑，没有去管已经开始往舱门跑的加厄·杰斯坦。他的命，林昇还没有资格代为收取。
第一根尖刺刺中加厄·杰斯坦的小腿，这个老头的忍耐力居然出奇地高，还能蹒跚着去够舱门旁边的按钮；但是第二根尖刺凭空从墙壁中生长出来，刺穿了他的掌心；紧接着是第三根，扎穿了他的另一边膝盖；第四根，从他的腹部穿过；……
卡恰同样一言不发，只是不断操纵着一根又一根尖刺刺进那具逐渐残破的躯体。林昇始终没有回头，倒不是他觉得太残忍，实际上比起他见过的一些丧心病狂之辈，卡恰已经算得上心慈手软，只是即便不回头去看，他也能听见某种液体不断低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已经记不清金属刺穿人体的声音是第几次响起，但这一次，加厄·杰斯坦眼中的最后一丝生机，终于也流失殆尽。卡恰再次凝聚出一根尖刺，迟疑再三，终于还是无力地落到了地上。
“走吧。”
林昇耐心地等到卡恰不断颤抖的身体平静下来，白回过头，看了一眼已经被扎成刺猬的加厄，扶住卡恰还在颤抖的肩膀，低声说道。
“……嗯。”
舱门缓缓开启，林昇和卡恰跳出货仓，在他们身后，贴在舱壁上的数十个炸弹同时爆炸，飞船拖着冒火的后半部分无力地坠落，而在下方的海面，阿瑞斯派出的武装摩托艇已经等候多时。
林昇最后看了一眼在火中逐渐分崩离析的加厄·杰斯坦，据说地狱里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如果果真如此，那么林昇希望，那两个人在温度最高的一层。
菲尼克斯教皇总是告诫他要抱有宽恕之心，但也没忘记把最重要的一条告诉他：
上帝会宽恕人的罪孽，而把罪人带到上帝的面前，就是他们的职责。
（第四卷，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