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愕。
尽管看到马特的“眼神”，林昇就已经有了猜测，但听到他亲口说出来，这仍然是他的第一反应。
给人当保镖这种事，林昇并不陌生。英国的温莎皇室，也就是学生会长夏洛特的家族，以及现任基督教皇菲尼克斯，都曾经是林昇的保护对象。
但给人当半个月的保镖，居然是一座战略价值难以估计的魔法遗迹的价码，无论换了谁，都会第一时间考虑这是个玩笑还是陷阱。
不用扭头，林昇就知道妹妹心里多半也是这种想法。
保持着对马律师的尊重和信任，林昇没有发话，只是用目光等待他详细说明。
“实际上，弗雷对于这座遗迹的价值并没有各位想象得那么重视，现在拥有的财富，已经足以让他感到满意。”马特娓娓道来，“相比之下，更令他心的，是他现在唯一一个孩子——伊尔瓦的安全。”
“关于这点，我倒是有所耳闻。”苏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弗雷的家族中不乏觊觎他资产的人，据说他的第一个孩子，吉斯·科西切的夭折，就与那些人有关。”
“这只是一个推测，但在那之后，弗雷表现出了罕见的强硬手段，让家族中居心叵测的人安分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近几年，伊尔瓦遭遇了三次暗杀，其中有两次，被伪装成了意外事故。”
“所以他想让我们保护这孩子两个星期？”林昇思索片刻，很快就灵光一闪，“是打算在这段时间憋个大的出来，甚至，永绝后患？”
“不错，比我当时想得要快很多。”马特赞许地点点头，“以弗雷这些年的准备，两个星期是足够充裕的时间。但前提是要动用他手上的大部分力量，伊尔瓦身边的保护必然出现空缺。对于他的敌人来说，这是一次灭顶之灾，却又暗含绝处逢生的机会。为此，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所以他需要绝对信得过的保镖，有你作保，再加上亚兰的信誉，这点可以保证；而一座魔法遗迹，又是足够分量的筹码。”林昇点点头，自然而然地分析起来，“但，为什么是我和凌月？直接从十人议会里找人，应该是更好的选择，魔法遗迹的筹码，也只高不低。”
马特的回答也不假思索，很显然，同样的问题，他也已经问过：“原因有两个，第一，弗雷的行动需要保密，他的对手必然会关注亚兰强者的动向，十人议会里，方便行动的只有水神、雷帝、刽子手和守望者，他们在明处，反而可以起到一定的麻痹作用。而你们兄妹即便是去执行隐秘任务，找不到行踪也十分正常，并且从实力上来说，不会比十人议会差到哪去；第二，从一个商人的角度来说，他想靠着这笔交易，与‘修罗’和‘魔女’打下良好的关系，你们两位的人情，以后或许就不是这么好搞到了。”
林昇思索片刻，沉声到：“确实是个优秀的商人。”
“也算是比较良心的了，否则，我不会出面。”马特点点头，没有反对林昇的评价，“当然，我还是要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
林昇个白凌月对视一眼，毫无意外地看到了同样的答案。
“这种打灯笼找不着的好买卖，我们当然不会拒绝。”林昇看向马特，说道，“不过，我想协议书什么的，应该还是要有的吧？”
马特同样早有准备地取出一个文件袋，向林昇递了过去：“当然，相关的条款我已经和弗雷那边协商过了，至于正式的协议书，一个星期之后，弗雷想亲自见你们一面，协议书也会在那个时候正式签署，届时，我会和你们一起过去。”
“也就是说，我们真正动身，是在一个星期之后。”林昇取出几张纸质文件粗略扫了几眼，说道，“可以，我已经开始期待与这位伊尔瓦·科西切见面了。”
马特扬了扬嘴角，笑道：“应该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
“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与马特等人告辞，兄妹走出总部的时候，白凌月低声说道。
林昇正要拉上车门，听到也是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其实真要说的话，也过去一个星期了，只是魔法遗迹这玩意，实在是太少太少了。说不定，幸运女神非常眷顾凌月呢。”
对此，白凌月只是置之一笑。
☆
次日夜晚，阿瑞斯装备部，医疗与生命中心。
造价六千万赫利的生命监护仪缓慢自转着，将监测数据不断上传到林昇和阿尔旺面前的终端。装备部部长俯身在全息键盘上十指飞舞，表情却没有太大的波动。
“情况如何？”知道结果不会太坏的林昇出声问道。
“比我们预想得还要好，沃登之血与她的身体融合率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九十，只要不受到外力施加的干扰，就已经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恶性影响了。”阿尔旺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兴奋，“我想这除了她自身的特殊之外，心理因素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如果克劳德能改一改压迫员工的坏习惯，好好把她供起来的话，现在可能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所以像他这种人就活该挂路灯啊。”林昇叹了口气，说道，“我会向狼叔提出申请，让阿瑞斯尽量不要给卡恰派任务。克劳德还有他手下的加厄是被我掐死在摇篮里了，E社那边，恐怕不会就这么罢手。”
“我想也是，关于如何把沃登之血排出体外的方法，我们也会继续研究，不过，恐怕要好几年。当然，如果你们能打开那座遗迹的话，或许一年就够了。”阿尔旺说着，在终端的另一个面板上拨弄了几下，圆筒外形的生命监测仪便逐渐停止了自转，“好了，去看看她吧。”他拍了拍林昇的肩膀，却没有跟过去的意思。
生命检测仪结束了冗长的工作，吐出一颗三米长、一米多高的“胶囊”。舱壁开启，只穿着短上衣和短裤的卡恰坐了起来，便上身一晃，眼看就要从舱内跌落。
林昇连忙伸出手臂一捞，穿过腋下扶住了卡恰的后背，后者轻笑一声，顺势就躺在了林昇的胸口上。
“别闹。”林昇脸色微沉，却对卡恰没有半点作用。
“哎呀，头有点晕。”卡恰反而无辜地眨眨眼睛，另一只手已经扶上了林昇的胸肌，“扶我起来嘛～”
林昇无奈摇头，目光一暼，却看到了她白皙的肩头，本来就没多少布料的衣服随着这一阵动弹，露出了后背光洁的皮肤，猩红的纹路若隐若现，刺得他眼睛生疼。他轻轻叹气，好不容易严肃起来的表情又融化了下去，只得半抱半扶地把她带了出去。
卡恰也发现了林昇的变化，古灵精怪的眼神顿时沉了下去，伸手扯了扯有些松脱的肩带，一时间也没了调戏林昇的心情。
“没、没事的啦，现在已经不痛了……”有些尴尬的沉默中，还是卡恰先开了口，只是罕见地有些语无伦次。
“嗯，我知道。只是……”林昇给卡恰披上外套，她也不再赖着林昇的胳膊不放，两人并肩而行。“容易自责？”卡恰突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林昇的脸，眼神罕有地透出一股认真。
“…………”林昇沉默地点点头。
“别这么想了，好吗？你就把这当成是我恶有恶报，而且、而且我现在也没事了嘛！”
“你没做过错事，哪来的恶有恶报？”林昇摇头。
“可是我——那你也已经尽力了呀！如果不是你愿意站出来，我们连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呢！”
“如果我早一点发现，或许就不会让你遭遇那些事情。”林昇还是摇头。
“这不是你的责任，你没必要为此自责！”
“我不是也已经不介意，你捅我一刀的事情了么？可你不也还在内疚么？”
“我——”卡恰词穷了。
林昇看着她那张精致的小脸，平日里总是挂着难以预测的笑容，这会却因为拼命思考，好看的眉毛都高高蹙起，忽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能从你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可真是稀奇啊。”
“诶？”卡恰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脸，一抹红晕瞬间染上上去，但很快娇羞就变成了嗔怒，“你、你在套我的话？！”
“这个真没有，我刚才的话都是真心的。”
林昇也有所收敛，正色道，但很快就补了一句：“就像你一样。”
卡恰一愣，红晕从脸颊飞速蔓延到了耳尖。
“对了，还有一件事。”林昇翻动手腕，取出一沓文件，递了过去。还披着外套的卡恰略略翻看，目光很快就暗了几分。
“有关于你们的身世，上次我和薇拉追查到半路就被迫终止了。不过，这个叫奥列格·库兹涅佐夫的家伙，或许可以成为一个突破口。”林昇指着资料上的照片，轻声说道。
学院战结束后，为了追查卡恰的身世，他和薇拉在莫斯科本来会待上一个月，但还没来得及把这个前俄罗斯陆军中校给一棒子打晕绑走，从洛杉矶就传来了灯塔陷落的噩耗。随后又在洛杉矶经历了半个多月的恶战，好不容易回到亚兰，就把克劳德给揍了一顿送进穆斯贝尔海姆。
在这一切终于算是结束之后，卡恰再次加入了阿瑞斯，有关她身世的调查也继续提上日程，只不过奥列格·库兹涅佐夫的行踪实在飘忽不定，过了这么久，阿瑞斯的情报部门才拿到了这个人的确切行踪。
“按照情报员找到的行程，最快六天后，他会在摩尔曼斯克逗留两天。”林昇说道，“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薇拉会亲自过去埋伏，如果你也想去的话……”
“其实……关于身世的问题，我和孩子们已经讨论过了。”卡恰看着资料上那张只有些模糊印象的面孔，低声说道，“对于我们来说，过去的身份，并没有那么重要。带着所有人的期盼开始新的生活，或许才是我们最应该做的事。”
“嗯……”林昇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卡恰也曾经表示过，无论当初把自己抛弃的父母是出于何种心情，在经历了如此多的苦难和生死离别之后，她已经不想与那个不属于她的家庭有瓜葛。怨恨，即便是有也已经不多，但关心，就连微乎其微也算不上了。
已经结识过一个情况并不好上多少的薇拉，林昇非常能够理解这种心情。
“不过……我想我会去的。”卡恰看着资料上那个只是有些印象的面孔，突然话锋一转，微微笑道。
“诶？！”林昇眉头一挑，转过头去，却从卡恰的眼睛里，再次看到了他既熟悉又忌惮的、狡黠而灵动的目光。
“毕竟，这也对你有所帮助，不是么？”卡恰很满意林昇的表情变化，就像是终于扳回了一局，精致的鼻尖也微微翘了起来。
“你这家伙……”
最终也没能稳居上风的林昇，也只能露出无奈的苦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