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昇平静地看着陷入沉默的伊尔瓦和卡娜莉亚，并不急于得到回答。这种恐怕只有几个人知道的秘密，要突然向一个只认识了几天的人坦白，换了谁都要犹豫一阵。
过了好一会，伊尔瓦终于有了反应，对上林昇始终平静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所以，你并不是弗雷的儿子，而是……女儿。”林昇双手搭在下巴上，回忆起之前发现的种种疑问，比如亚尔克和老何为何对小少爷的终身大事有些不闻不问，比如亚尔克明明急得屁股冒火了，也不会在得到许可之前闯进伊尔瓦的房间……各种不对劲的地方，如果用伊尔瓦是女儿身来解释，仿佛就都行得通了。
伊尔瓦瞬间红了脸，还是默默地点头。
“如果不是凌月偶然发现了，我还真不会往这方面想。”
林昇扶着额头叹了口气，“是弗雷那家伙让你女扮男装的吧？我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但是这种做法，让我很难不想往他脸上来一拳啊……”
“不是这样的，父亲他，他也是为了保护我——”似乎是把林昇的话当了真，伊尔瓦猛然抬起头，飞快地辩解道。
“等等，你叫她……什么？”卡娜莉亚却敏锐地察觉出林昇反常的称谓，蹙起了眉头。
“对了，我们也差不多该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林昇没有一丝说漏嘴的慌乱，撇起嘴角微微一笑，“卡娜莉亚小姐可能会觉得奇怪，为什么从未听说过我们。其实不然，我们的名字，无论是你还是伊尔瓦，应该都听说过了。”
在卡娜莉亚和伊尔瓦难掩好奇的注视下，林昇伸手往脸上一抹，恢复了本来的面容，眼瞳中升腾着金色的火焰。
白凌月也轻轻摘下面具，露出真容的一刻，整个房间仿佛都明亮了几分，一头黑发也变回了璀璨的银色。
“那么再次自我介绍一下，”看着对面姐妹俩目瞪口呆的表情，林昇眨了眨眼睛，笑道，“我叫林昇，代号‘修罗’，这位是我的妹妹，白凌月。”
看到那标志性的金瞳和银发时，两人就已经有了猜想，而听到那两个名字从林昇口中蹦出来的时候，姐妹二人，都被这重磅的消息惊得微微张大了嘴巴。
“你你你你你就是林昇？还有你是……白凌月？”卡娜莉亚伸手掩住嘴巴，眼中满是震惊，她从伊尔瓦那里听说了这两人出类拔萃的战斗力，也猜想过他们的身份，却根本没有想到，这是年轻一代魔法师中，最出名的那对兄妹：魔素量世界第一、拥有堪比人形天才的破坏力的“魔女”白凌月，以及在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内斩头露角，更是在上一届学院战中打破前者十连冠记录，将之正面击败的“修罗”林昇。
“如假包换。”林昇摊开手，坦然笑道，“如果你想看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这是我的学生证，还有阿瑞斯的专员信息卡。”
卡娜莉亚木然地接过林昇递来的证件，表情还停留在震惊的余韵当中。姐妹二人看过拍得很有技术含量的证件照，这才逐渐接受眼前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修罗”和“魔女”两兄妹。
“我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你们会来给伊尔瓦当保镖？”卡娜莉亚把证件还了回去，同时提出最后的疑问，“以弗雷的身份，应该请不动你们才对。”
听到卡娜莉亚毫不在意地直呼父亲的名字，林昇眉头不可见地抬了抬，与白凌月对视一眼，娓娓说道：“弗雷通过马特律师向我们提出了委托，请我们在这两周里保护伊尔瓦。他则借着这个机会科西切家族当中心怀叵测的人。我们一开始用假身份，是不想让别人看出这件事有亚兰参与。至于更深层次的原因，等这项委托达成之后，你们就会知道了。”
“至于现在又向你们坦白，是因为这份委托牵涉到了更复杂的东西。”林昇看透了卡娜莉亚和伊尔瓦仍有不解的眼神，继续说，“不知道你们对上个月，亚兰十人议会的‘漆黑破坏者’暂时隐退的消息有没有印象？”
卡娜莉亚和伊尔瓦都点了点头。“我记得新闻上说他在和你切磋的时候触动了旧伤，但要我猜，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吧？”卡娜莉亚若有所思道。
“的确没那么简单，但重点是，伊尔瓦所牵涉到的事情，恐怕正是克劳德那一次事件的延续。”林昇没有在卡娜莉亚的好奇心上多做停留，“对于这件事，我们不能做壁上观，而要想顺利解决，就需要伊尔瓦对我们有足够的信任。帕西瓦尔和阿尔忒弥斯或许不能让你们做到这种程度，但林昇和白凌月，或许可以。”
“到底是什么事情？”卡娜莉亚眉头微蹙，疑惑道，从林昇话中嗅到些许危险的她，开始下意识地为妹妹的安全考量。
林昇没有回答，把目光投向了自从得知他们的身份以来，还从未说过话的伊尔瓦。
“帕西瓦尔大哥……我、我还能这样叫你吗？”对上林昇始终平静的目光，伊尔瓦嗫嚅片刻，开口的第一句却是如此问道。
“当然可以。”林昇微微一怔，旋即笑着回答道。
“嗯，那我相信你们。”伊尔瓦似乎放下了一桩心事，没有多少犹豫就点头回答道。“哦？这么快就决定了？”林昇眉头一扬，“不打算多考虑一下吗？”
“不用了。”伊尔瓦轻声说道，有些苍白的脸庞浮起一抹微笑，“比起林昇这个身份，我可能会更相信帕西瓦尔大哥吧。”
“这样啊……”林昇搔了搔下巴，白凌月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哥哥，看来伊尔瓦出乎意料的发言反而弄得他有些不好意思，“那看来我们这一出是有点多余了。”
卡娜莉亚适时地轻咳一声，说道：“既然伊尔瓦也没有意见，那么，可以说是什么事了么？”
“当然。”林昇微微颔首，“这还得从上个月的一次任务说起……”
接下来的时间里，林昇掐头去尾，将他们一路追查“沃登之血”的经过简要地说了一遍，包括他们本以为已经终止的研究，却被发现仍在继续，而博罗及其手下当中的心腹吉列姆、赖利以及在伊尔瓦身边卧底的贾图和朗格·迈耶，都已经确认为使用过“沃登之血”。而与其合作的，正是在不久前派出“变色龙”格雷西，企图掳走伊尔瓦的联邦魔法部队。
随着林昇的讲述，卡娜莉亚的表情逐渐变得沉重，当听到那在魔法界可以说是臭名昭著的尼德霍格也已经插手的时候，更是生出了带上伊尔瓦远走高飞的冲动。
“尼德霍格……没想到博罗还找来了这种合作方。”卡娜莉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几个小时前才险而又险地解除了危险，谁曾想却引出了更加麻烦的对手，这两天接二连三的波折，即便是以她这些年来的见识，也不免生出一股疲惫感。
“没事的，姐姐，还有帕西瓦尔大哥和阿尔忒弥斯姐姐在呢。”伊尔瓦拍了拍卡娜莉亚的后背，反常地担任起了安慰的角色。
“嗯，有我和凌月在，尼德霍格那些人应该构不成什么威胁。”林昇捏了捏妹妹的手心，先给卡娜莉亚下了颗定心丸，“不过像昨晚那种情况，就得多加小心了。现在最麻烦的是还不清楚他们会派谁过来，就算是‘变色龙’的那种能力，在尼德霍格也不是找不到类似的。”
卡娜莉亚面色稍有和缓，说道：“这几天我就住在这里吧，如果再出现那种情况，也也不用像上次那么被动。”
“我也是打算这么安排。另外，我那位刺客朋友这阵子也会守在这里。”林昇点了点头，“而且既然已经知道博罗在这边，我想也是时候把弗雷也叫过来了。放心，在把这件事处理完之前，我还不打算找他的麻烦。”见伊尔瓦一听见自己提起弗雷就变了脸色，林昇轻叹了口气，又补充了一句，前者这才畏畏缩缩地应了一声。
见要交代的事情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林昇和白凌月对视一眼，接着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大概就是这些了，我还得去找亚尔克，就不打扰你们姐妹俩叙旧了。”
“嗯……”被戳破想法的伊尔瓦脸色微微一红，将两人送到门口。林昇正要伸手开门，几乎没说过话的白凌月却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接着回过头，轻声对伊尔瓦说道：“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嗯，当然可以。”伊尔瓦很清楚这位不爱说话的银发姐姐对自己的照顾，因此也是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白凌月的嘴角扬起一抹弧度，低声问道：“你的真名……可以告诉我们吗？”
得知伊尔瓦其实是女孩子以后，兄妹俩就对这个问题抱着些许好奇，毕竟弗雷总不可能是在伊尔瓦刚刚降生，就有了让其女扮男装的想法，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林昇可能真的会在见到他的第一时间，就往他脸上来一拳。
就连卡娜莉亚也愣住了，显然是没想到性子显得相当冷漠的白凌月，会突然问出这有些八卦的问题。
只见伊尔瓦犹豫片刻，才在三人的目光下，有些结巴地吐出了一个单词：
“依、依拉娜……”
☆
几个小时后，悉尼金斯福德·史密斯机场。
一架私人客机降落在跑道上，两名乘客走下舷梯，一位走出舱门时还要弓着身子，是个一米九高的壮汉；一位带着盲公镜，夹着一根导盲棍，走路的时候却丝毫不像一个盲人。
“没想到，博罗居然会跑到这里来。”壮汉深吸了一口悉尼的空气，线条粗实的面孔浮起几分冷厉，沉声说道，“幸好你介绍了他们来，不然，伊尔瓦就要危险了。”
“你可别又说要好好谢谢他们这种话，我对他们了解不多，但以林昇的性格，他要是知道了你做的事，恐怕会先把你给揍一顿。”马特
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却是先给弗雷泼了一瓢冷水，“为了这件事，他甚至连你们的协议都可以不考虑，至于他的妹妹……肯定也会无条件地支持他。与其想着谢他，你不如先替自己想想。”
闻言，弗雷也只能苦笑一声，马特这番话看似是提醒，倒更像是在借此机会明确自己的态度。这么多年以来，马律师对于他的做法，也是始终持反对的态度。
可以想象，等到眼下的事情处理完之后，自己便会处于一个口诛笔伐的境地……
对此毫无应对措施的弗雷，也只能无奈地叹口气，接着将这些烦心事抛在脑后，挤进了早就停在一旁的车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