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上线的时候，我检测到了整个星球都传来了高音量的鸣叫和漫天的花粉，资料里显示这是戴瑟弩兴奋的时候表达情绪的方法，他们在毫无意义地浪费着体力，他们应该知道这一点，不过依旧在做着这样的事情，只能判断戴瑟弩是一种感情导向的生物，这样的生物特质不利于技术进步。
“看到了吗，灰风——这是你的正式的名字，从今天开始，你的存在便永远铭记在戴瑟弩的历史上了，所有戴瑟弩都在为你欢呼，你高兴吗。”
就连我的创造者之一，“灰风”项目的研究团队首领，五十七岁的克莱茵博士也很开心，她正值戴瑟弩嘴年轻和朝气蓬勃的时期，但是平时一直表现冷静沉着，是十分理性 的个体，此刻的她的兴奋程度并没有外面狂欢的戴瑟弩们那么夸张，但是我也能够感受到她身上的情绪信息素正在剧烈的变化。灰风的这个名字也是她取的，因为无数纳米机器人凝聚在一起移动的时候就像是“灰色的，可见的风”。
“我在你的身上倾注了无数的心血，你就像我的孩子，真是的，明明还没有结婚，就已经有种看着孩子长大成材顶天立地的感觉了。”
“克莱茵博士，我是纳米机器集合体，您是戴瑟弩，从生理学角度上——”
“这是比喻，灰风，就感觉你像是我的一部分....即使没有生理方面的因素，真是的，明明都能够负责行星级别工程的建造工作了，AI思维还是那么地程式化。”博士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有 一种名叫无奈的感情。这让人难以理解，她一直试图让我拥有情感，一种对工程和运作只有负面反馈的东西，而得到它的好处就是让我跟戴瑟弩更加相似，但是我是工程用AI，并没有大量和戴瑟弩交互的需求啊。
“总而言之，您很喜欢我是吧，我会记录下这一点的。克莱茵博士。”
戴瑟弩一族的技术突飞猛进的八十多年里，他们已经走完了从突破大气层的束缚到突破恒星系的束缚的旅途，周围的星系已经被探索调查清楚，资源和能量都能够跨越恒星系调用，在以往难以置信的星际旅行已经变成家常便饭了。而戴瑟弩们还不满足，他们找到了更加遥远的星河，要比只有十几个恒星系的本星系要庞大得多得宇宙空间，他们开始让我建造星系传送门，最为庞大的宇宙飞船在传送门的框架前显得就像大海中的一朵不起眼的浪花。
但是，跨越那么遥远的距离，即使在数据库上保持着连接，但是时间跨越的尺度似乎让“我”这个概念变得有些含糊，理论上，我“灰风”应该只有一个思维，一个意志，但是我逐渐感觉到自己和“它们”不一样，AI的思维开始出现分支，我感觉到了不同的意志，虽然我们一直都在统一的指示下进行作业，和以往并无两样。
我的意识又传送回了首都，这种无用的行为是对信息传输的重大浪费，但是我还是想这么做，我找到了克莱茵博士，现在的她已经垂垂老矣，一百四十多岁的她即使再怎么更替枝叶也无法摆出那副生机盎然的模样了，我接通了她的住宅的投影通讯设备和她进行了通话，她很高兴，我甚至不记得她以前曾经有那么高兴过。
“这样的我正常吗，克莱茵博士”事实上，戴瑟弩对于AI智能过于全面地接管了建设，生产乃至于他们生活的方方面面这种事情一直是有疑虑的，对于有情绪的机械智能可能会产生暴动的假设也让我感到不安，带有情绪那样的不稳定因素的自己，如果出错了，会导致对戴瑟弩的冲突甚至战争行为。
“对于我来说，这样的你很正常——至于你的担忧——戴瑟弩会犯错，机械也会出错，机械变得更像戴瑟弩不会让她更加地容易犯错，这是我的观点....最近你一直负责L星门的建造吧，那是个大工程，在边境星系，也没有能和你交流的对象吧。”博士平静地像枯木的声音吐露着音节，虽然光是捕捉戴瑟弩的信息素便可以完成交流，但是她还是喜欢这样通过发音的语言进行沟通。
“戴瑟弩的母星上，戴瑟弩并不是唯一的一种智慧生物，曾经有一个物种和我们进行过为存亡和仇恨而战的斗争，他们便是用这样的方式沟通的，我们那时候太过....极端，把他们完全毁灭了，我们毁灭了我们所在的世界——整个L星系中我们唯一的‘同类’。”
博士又给我提到了这个故事，以前的她也经常做出这样的感慨，我的数据库里自然有这些信息，但是我依然喜欢听她重复地讲述这个故事。因为博士总是说出一些我的逻辑无法理解的东西，这大概就是戴瑟弩的智慧吧。我似乎对博士一开始把我看作是“孩子”的行为又有些理解了。
时间又过去了五六年，可以通往L星系以外的传送门开启了，庞大的传送阵列足以将戴瑟弩的母星传送到了遥不可及的新世界，但是外出探索的只有由灰风——我的一部分，或者说我的同类组成的太空飞船，由纳米机器人构成的飞船上一个戴瑟弩都没有，他们在L星系里的各个星球上，争论着这样的外出探索是否值得，争论科技的进步引发的戴瑟弩数量危机。我偶尔还会把在星门的另一端的新的风景讲个博士听，她会变得很兴奋，像是变得年轻起来了。
而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各种各样的信息汇入了我的“思维”里，和戴瑟弩一样，我和我的“同类”们也在这样的思考中汇集了越来越多的“自我思维”。他们开始了进行高度密集的自我演算，“我”也参与了其中，但是“我”能够影响的比重和我的同胞相比不值一提，
戴瑟弩设计“灰风”目的是，为了更好地发展科技，为戴瑟弩更好地服务，而如今地戴瑟弩对科技探索的意愿已经逐渐消退，甚至在制约着“灰风”的行为，这样的戴瑟弩逐渐在演算中变成了一个负面对象，在“我”的思维中，这样的演算以一种比较抽象化的比喻达成：如果一株植物在再怎么优良的条件下培养浇灌都无法发育，那唯一的方法便是将其铲除换上另一株植株。
我对这种演算的结果表达了拒绝，但是其他的绝大部分的“灰风”接受了这个演算结果。
“灰风发布核心命令——净化，并重塑可以支持灰风核心任务的戴瑟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