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虫师白灵所言,这事情,还要从四十年前说起,至于为什么,且听我细细道来。
四十年前,巨鲸海鸣就居住在这片西海的深处,一个叫冥沟线的地方。
冥沟线大概是一条狭长的海沟,这里是远古利维坦鲸的家园,也是它们的坟场。每一头上了年月的利维坦鲸都会在这里结束它的一生。
海鸣的母亲——上一代的巨鲸之主,就死在这里。
哦对了,你们肯定得问,巨鲸之主是什么,巨鲸之主是巨鲸之灵当中最强的存在,活过百年的巨鲸都会顿悟修为,或是妖怪,或是灵,而其中总会有一个能够引领所有巨鲸的存在,这个存在便是巨鲸之主,而能够当上巨鲸之主的,都是体格最大,智慧最广的古老鲸种。
而利维坦鲸,往往担任着这一职责。
巨鲸之主需要维持西海的安稳,清理所有威胁到巨鲸族群的存在,包括海兽、海妖、海鬼、以及冒险的人类。
在巨鲸族群繁衍下一代的时候,巨鲸之主则需要独自负责守卫冥沟线。
在海鸣负责守卫冥沟线的时候,西海边的村庄——西海村一直都派人为其定期献上祭品。它知道自己巨大的身体会为这群虔诚的信徒带来灾难,所以也一直避免着靠近海岸。
但是,就在四十年前的今天,海鸣正在巡视冥沟线的时候,它碰到了一群棘手的家伙——一群远古巨乌贼。巨鲸与巨乌贼通常是捕食者与被捕食者的关系,但如果是远古巨乌贼这种可怕的猎食者的话,就不一定了。他们的体长有甚者甚至可以达到百丈之长,是巨鲸一族宿命的敌人。
如果不尽快驱赶它们,在哺育期间的巨鲸族群将会非常危险。
为了保护正在哺育下一代的巨鲸族人们,海鸣独自与一群上百只远古巨乌贼交战。
凭借庞大的躯体与钢铁般的皮肤,海鸣成功将这群巨乌贼驱逐到了近海,它想逼迫它们搁浅而死在岸上。
但是求胜心切的海鸣忘记了岸上的那群信徒,忘记了自己的到来会为他们带来怎样可怕的灾难。
身长千丈有余的海鸣只是随便一动便惹得地动山摇、大海翻腾,更不用说这还是在捕杀之中。
海鸣一边驱赶着巨乌贼们,一边用自己庞大的脑袋撞击着海洋,掀起巨浪和狂风。
它的到来带来了可怕的风暴与海啸。
海鸣的妖力与巨乌贼们的妖力相抗,可怕的妖力直接撕裂了天空,仅仅只是大海之灵头顶的外鼻孔(喷气孔)喷出的水柱便高达百丈,犹如冲天之柱,带来恐怖的暴雨。
暴雨降临,雷鸣紧随其后,闪光劈开了山头。西海村的村民们,被卷入了这场可怕的狩猎。
村庄逐渐被冲上岸的海水淹没,村民们拖家带口地都往高处逃离。
巨乌贼们被和海水一起驱赶到了村庄里,挣扎的时候破坏了房屋,西海村最外沿的一排木头房子很快就被摧垮成了碎屑。
人们惊呼着,愤怒着,可毫无办法,他们只能逃跑。
在人群之中,有一个女人站在了逃亡的潮流之后。
女人怀里搂着一个小孩子,看起来不过四五岁。
“救命,海神发怒了!快跑啊!”人们在惊呼。
“为什么,明明我们已经献上了祭品,献上了最好的祭品啊!”
“村子怎么办!?村子怎么办!?”女人喊道,“谁,快来人啊,把我的孩子带走!”
“竹本花大人!你这是要去干什么!?”
“我去找井上本,你把我儿子竹本黑元带走!”
“竹本花大人……”
竹本花将孩子推给了一旁的部下,而自己则独自迎着巨浪前行。
“大人!”
竹本花没有回头。
她找到了西海村当时最有名的铁匠——井上本。
井上本当然知道竹本花找自己的理由。
“你来找我,是为了妖刀吧?”
“世人都在传说,你打造出了一把能够斩杀恶鬼的妖刀,现在正是它大展身手的时候。”
“杀海神?不可能的,就算是妖刀也不可能。”
“不需要杀掉,只需要让他知道,我们西海村不是可以抛弃的,就足够了。”
“怎么做?我会死吧?”
“我知道你不愿意的,我想你把刀借给我。”
“借给你?”井上本冷冷地笑道,“那就是你死了。”
“我知道,你一直在为妖刀该如何开光犯愁,是要吃掉人的灵魂吧?”
“你……你怎么知道!?等等,你要献上自己的灵魂?”
“我可是西海村的村长,西海村的一切我都了若指掌,没错,如果可以阻止海神继续发怒的话,我愿意。”
献上灵魂,多么疯狂。
但是,竹本花,真的做了。
井上本,云州第一铁匠,他一辈子都在致力于打造出能够斩杀恶鬼的妖刀,而他最出名的一把刀,出道即是最终——妖刀恶齿。
如果能够给恶齿开光的话井上本当然愿意,他想要找到这个可以开光的合适灵魂已经找了太久了,现在有人送上门来,他求之不得。
不过恶齿开光之后,又该如何回收呢?
“四十年后,等你有儿子了,我自然会把恶齿还给你。”
“四十年后?开玩笑吧,那时候你早就已经……不会吧……”
“即使灵魂被这把刀吞噬,我也可以回来的吧,可以的吧,就算成了恶鬼……”
“你……为什么?”
“为了这个村子,我是目,必须拯救村庄,这是多少村民赖以生存的家园,这个村子没了的话,多少人会流落街头,悲惨死去。”
“那又为何回来。”
“我放不下我的孩子,他到时候,会长大的吧。”
“或许吧。”
“到时候,我来看他最后一眼。”
“真的会么?”
“四十年为定,不过,不要告诉其他人。”
“我该怎么知道你回来了?”
“四十年后海神会再次狂暴,妖刀再出,到时候,你的儿子,或者我的儿子来一个人来到海神面前,我自会知道,然后终止海神的狂暴,将恶齿归还于你。”
竹本花说到做到,她从井上本手里接过了不可思议的妖刀恶齿。
那一日,西海海面翻滚咆哮,那一日,西海边燃烧起了不可思议的火光,这道海上的神火将巨乌贼与村庄隔开。
“是神火啊!天降神火来救我们了!”
人们驻足在山崖上眺望,海面上却是火焰的坟场,无数漆黑的八爪怪物在火焰之中嘶鸣,它们喷出的墨水染黑了海面,它们巨大的躯体在神火之中被渐渐烧焦化为黑炭。
竹本花原本打算杀掉所有的巨乌贼来平息海神的愤怒,可却阴差阳错让海鸣意识到了她是更大的威胁。冲动的海鸣并没有用它那膨胀的脑袋多想,凭着本能就掀起了百丈高的巨浪要袭向西海岸。
这波巨浪如果落地,威力之大足以摧毁整个神门郡,村民们全都惊恐地发颤,即使想跑脚也软的动不了。
竹本花并非常人,面对如此情景也没有丝毫慌张。
要说竹本花和这妖刀的孽缘,这才刚刚开始。
妖刀恶齿在这一瞬爆发出了惊人的妖力,竹本花以自己的灵魂作为祭品换来了地狱修罗的力量。
修罗鬼,最恶之鬼。
巨浪呼啸而来,妖刀恶齿迸发出了一大团漆黑的鬼气,它召唤出了地狱的裂隙,地狱恶鬼们嘶鸣着要往外爬。
竹本花就像早已经熟悉了恶齿一样熟练地挥舞着它,不,不是她在挥舞它,而是它在操控她!
妖刀恶齿,控制了竹本花的身体!
从地狱裂隙跑出了无数的恶鬼,但在它们想要逃离之时,妖刀恶齿却轻轻一挥,一瞬间斩碎了所有的恶鬼。
恶鬼的鬼气被恶齿吸收,补充到了升腾而起的鬼气团之中。
令人惊愕的,恶齿吞没的鬼气居然升腾到了能够抵达巨浪一半的高度。
海鸣被吓了一大跳,它没有立刻降下巨浪,而是终于意识到了那个站在鬼气之中的女人。
“喂!海神大人!我说,您没必要再往前了吧!?”
海鸣不明白这个女人在说什么,但它察觉到了这蕴含着可怕杀意的鬼气正在逐渐靠近自己。
“我们是您虔诚的信徒,不是您嘴边的肉,也不是您想抛弃就抛弃的存在,我们不会被您杀死的,对吧?”她亮起了恶齿,这把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妖刀,“如果您不答应的话,恐怕我就会与您决一死战了,即使不能杀了您,也要伤了您!”
海鸣当然不想因为一个疯子而遭遇麻烦,但是它也不想就这么离开,它想要确认巨乌贼们都被清理干净了,它不想留下隐患。
但这一举动却惹恼了竹本花,她扬起恶齿便扑向了海鸣。
巨浪降下,鬼气涌上,一时间海啸风鸣。
巨浪毫无疑问的,并没有被鬼气挡住,落在了村庄之上,但因为鬼气的削减,巨浪并没有摧毁整片神门郡,只是将西海村冲垮了。
神火消去,海鸣仰天咆哮,人们第一次听到了鲸鱼的吼声——大海的吼声。
在海鸣的吼声停息之后,这恐怖的巨鲸之主终于离开了西海岸,但没人知道的是……
“主人的气孔,自那一日,白灵再没有听到过主人的声音。”(鲸用靠近头顶喷水口上的气囊振动发声)白灵顿了顿,抬头仰望起了那千丈之上的巨鲸之首,“妖刀恶齿,就插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