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雨中劫·替身

作者:泽紫 更新时间:2021/7/7 16:22:23 字数:2064

一整天过去,空中密集的乌云却没有要退却的意思,始终阴沉着,大雨不断,不过快到正午时,雨势有了微微的减弱,虽然还不至于停雨,却也降低了用魔法抽取一小部分云层中水分的难度,甚至令很多教徒觉得,这是神明有眼。

早在教廷抵达前,刑场周围便挤满了人,其中包括了很多非教徒的平民,以及被安排了一等坐席的外来贵宾。

要知道每次被元教架上刑场的,不是异教徒就是非人种,会特意赶来围观的只有他们虔诚的教徒,别的哪有这么闲,顶多路过时远远瞧上几眼便匆匆走开,更不可能有什么来自其他国家的宾客,以前达到几百,就算规模庞大了,而现在的刑场聚集的人数,则差不多相当了全城人口的三分之一。

大概前些日,他们也有至亲不幸命丧于海妖,因为即将处决的是海妖,加上听了不少被传得半真半假的谣言,以为要行刑的是杀死他们亲朋好友的凶手,所以早早的占了第一排,这个亲眼见证凶手灰飞烟灭的绝佳位置,更有人天还未亮,就已静候于此。

至于那些即使是下雨天也要莅临刑场的贵客们,监斩此次处决好扬眉吐气,恐怕是他们经历了前晚风波后,仍滞留在鲁尔尼卡的唯一原因。

不过这雨似乎越是接近正午,就下的越大,这可害苦了不少没带伞,又不肯放弃自己前排位置的人,但有伞的,也隐隐开始不顶用了,还是身份尊贵的贵宾们讲究,直接命令教廷派来随身候命的魔导士启用了防护魔法,免得衣服被淋湿。

片刻后,由教廷圣卫「瑰傀」打先锋、十余名整装精良的侍卫押送关押着海妖的囚车,终于缓缓驶向刑场,也就在这时,刑场内摆设火架的位置上空,乌云顿时尽数消失,只剩一片蔚蓝和些许照耀下的阳光,负责看守刑具的白衣神官,不多时便手脚十分利落的固定好了火刑架与下面的一大批木柴。

当囚车驶入围观人群,好比一桶泼往火上的燃油,无疑加剧了众人对海妖的仇视和痛恨,一时,诅咒、呵斥与谩骂声接连不断,年龄老大不小的孩子一捡起地上湿漉漉的石块就朝囚车的方向扔,嘴巴带着哭腔和怒气,重复喊着“爸爸”“妈妈”等等诸如此类的称呼,其中不免出现因哽咽而吐字不清或骂出脏话的情形,看样子即将步入少年期而初显血气方刚的他们,是想靠这种无用呻吟跟举动但也算自己的方式,替死去的亲人讨回一点公道。

囚车路过一名带着两个孩子的女人的面前时,这个女人下意识的朝囚车里仔细看去,见车内是蜷一个缩着的小小身影,她心下一惊:这么小?看上去只是一只幼崽,一个孩子,会是那天杀死邻居全家的怪物吗?总感觉两者联系不到一起,回想起来,称今天处决的是近日行凶的魔物的消息,貌似也只是大家听来的传言,所以囚车里的,有可能不是那只魔物?莫非是它的孩子?

大概是作为母亲的同理心,何况她信神但不是元教的疯狂信徒,也没有遭海妖袭击致死的亲友,虽然前一段时间被吓得够呛的,女人却还是不禁同情起这只身陷一片讨伐声中,即将要被施以火刑的小海妖,杀人的明明是它的母亲,或是父亲,兄长什么的,结果顶罪的却是一个孩子,真可怜,若它生前无罪,愿神明能让它的灵魂升华,来生为人······话说回来,主教大人放着真正的杀人魔物不管,真的好吗?万一杀了它的孩子,彻底激怒了它怎么办······

想罢,女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向苦口婆心劝她们来的邻居借口雨太大怕孩子着凉,然后便领着两个孩子回了家。

小人鱼意识略微清醒时,发现自己已经被绑在了火刑架上,肢体始终无感,唯一能感觉到的,是从头顶照射下的阳光所带来温度,以及耳边一直嗡嗡作响着的声音,不过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小人鱼依稀记得昏迷前,自己被坏了声带,还被强行灌下了一瓶味道苦涩的蓝色药剂,那药喝完后自己的全身就开始发痒,好像皮肤下面有东西要长出来一样的难受!

难道长出来的,是羽毛?当小人鱼视线往下,看到自己上半身像一只鸟全是羽毛时,自己也跟吓了一跳,不仅如此,连两只手臂都变成了一对鸟的翅膀,这是怎么回事?惊恐促使小人鱼越发清醒,也让她意识到自己现在正被绑在一副火刑架上,那些把自己关起来的人类,想烧死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要抓走我?为什么要把我弄成这副模样?为什么下面的人类都用一双双恨不得把我生剐活刨的眼睛瞪着我?为什么我什么错都没有犯,而人类却想要烧死我?为什么······

犹如被一片声讨海妖的呼喊声簇拥,斯哥里塔尔同亲临战场一般郑重的走上了刑台,背对着火刑架,面向下方若干人群,慷慨激昂道——

“就在不久前,我们遭受了苦难!被迫与我们的至亲,挚友永远分离,诸神在上,愿神明保佑他们的灵魂!走向安息······不过终于,今天我们将对造成这一切灾难的始作俑者予以制裁!”

接着,一名白衣神官为斯哥里塔尔递上了火把,众人见状立刻异口同声的齐齐喊道:“烧死它!烧死它!烧死它!”

“是时候纠正错误了······”说完,斯哥里塔尔将火把扔进了柴堆,火势便一发不可收拾的迅速蔓延,令一阵又一阵滚烫的热浪不断涌上火刑架。

人鱼的体质喜水厌热,困在一片熊熊大火中,叫小人鱼如何忍受得了?她泣不成声,因为自己就像此时脸颊上滴落的眼泪那样,无路可逃,只能在火海里忍受煎熬,等待灰飞烟灭······

然而就在这时,一股水流的清凉从后面突然包裹住了小人鱼的全身,仿佛有人在背后拥抱自己,并疗愈了自己的烫伤,疼痛不复,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舒适的惬意与浓烈的困意······

耳边似乎有人在说:“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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