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洛丽尔没有说出,那场宴会,其实就是米兰妮公主的婚宴。“而且我也委托人询问过王都所有的工艺师傅,可他们都一致声称,并没有制作过这样的项链,所以我认为,这条项链大概来自王都以外的地方吧。”
“那确实很遗憾。”薇奇娜只好作罢,却也没有完全放弃,“你还记得那位夫人的长相吗?”
“是一位的大美人哦,看着她,就像在看被紫丁花束簇拥的艳红玫瑰一样,没有人能否认她的明艳倾城。”那是裴洛丽尔生平见到过的最美的女人,不过对方在宴会场地没滞留多久,便突然离开了,然后紧接着宴会场就出现了第一第二第三个···食物中毒者,当时现场混乱成一团,也不知那位夫人有没有被牵连。
虽然只是一次偶遇,却叫裴洛丽尔格外牵挂——因为父亲常年保持中立,为人刚正不阿,很多事绝不会退让半步而得罪了不少权势贵族的缘故,艾伦纳依家族的领土如今已被各种理由蚕食去了过半,仅剩两座积贫积弱的城池,莫说在伯爵之列,就是放在子爵之流,也只能屈居后位。塞雷里斯多了是攀炎附势、拜高踩低的人,一看艾伦纳依家族落魄得大不比从前,便有意疏远排斥,就算还保持着明面上的敬语问候,私下说出的讽刺话是要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看看这场茶会,公主的座上宾们众无一例外对艾伦纳依家的人刻意保持一定距离和无视,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那一天,当自己的项链莫名断掉时,周遭人除了以眼神嘲笑暗讽,自己衣饰的寒酸与面临的窘境外,只有她,只有她对素不相识的自己施以援手,将一条一眼便知价值连城的水晶项链亲手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没能知晓她的名字,或许会是自己一生中最大的遗憾···裴洛丽尔迟迟不肯移开触及项链的指尖,仿佛那是唯一能告诉她,当初的偶遇和援手是真实存在的证据···只可惜,自己恐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了······
裴洛丽尔额外萌发的心意,似乎在暗示那些参加了一场本该掀起波澜的失败婚礼的宾客们,生活正重新步入正轨,这令不少有心想看闹剧上演、还为此赔上不少人力的幕后悻悻收手——唯一值得他们稍加窃喜的,无非是一位万人之上的大人物被拱让出来,使塞雷里斯无心再去揣测和指控是否他们也曾对婚礼心怀不轨——
塞雷里斯第三公主与众多贵族,公然因凛冬帝国皇后的赠礼而中毒,即使将此作为发动战争的理由也毫不为过,塞雷里斯自然要让凛冬帝国作出交代,不管其中有多少人深谙,这样明目张胆的投毒极有可能是出于一场栽赃陷害。
凛冬帝国的局势在一触即发的边缘摇摆不定,虽然塞雷里斯的国力弱于凛冬,可一旦两国爆发战争,就算凛冬胜利,那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然后白白便宜了趁虚而入的第三方。
不到万不得已,便不能爆发战争。
凛冬帝国许诺会给塞雷里斯一个交代,却没有明确具体时间,毕竟目前尚未有人在毒发事件中死亡,为拖延塞雷里斯彻底翻脸的速度提供了契机,何况就算凛冬帝国现在想尽快了结,也确实需要时间,因为所谓的“罪魁祸首”海伦皇后,在四皇子的全月葬典礼结束后,终于因承受不住接二连三的丧子打击,陷入了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清醒的重度晕厥——这是皇室在大众前作出的、也是当下唯一的合理解释,因为有特意派去监视的亲信作证,凛冬皇帝姑且相信了这一套说辞。
只是事情真的有那么简单吗······和塞雷里斯相比,帝国的“风平浪静”反而成了一个碍眼的“优势”······黑绿的双眸一瞬即逝过不起眼的疑惑。
在这间宽敞的书房内,只有一扇窗户微微掀开了一角窗帘,让一缕阳光进入昏暗的房间。
凛冬皇帝理查罗背过双手,独自站在这扇往外看去除了一望无尽湖泊外什么也看不见的窗前,神色之宁静,恍如眼中那片波澜不惊的深湖。
“陛下···”拉贝娜安单膝跪在理查罗身后,始终不敢抬起埋向地面的脑袋——她知道理查罗对她的话心存疑虑,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现在的自己究竟还需要什么样证据,才能证明自己的忠心与上报内容的真实性。
“我相信你的忠诚,拉贝娜安。”从加冕至今已过去二十余年,岁月早在那副也曾英俊卓绝的面庞上留下诸多难消的痕迹,但哪怕日渐衰老,一双深湖般幽邃不可见底的黑绿眼眸,依旧掌控着沉寂心跳的震慑力。
“所以我相信你的眼睛看到的一切,不过这些真相并不能缓解帝国的局势,你明白吗?”
“明白!”
“很好,现在继续去替我照顾皇后吧,在她的新任陪护到临前,总得有人陪在她身边。”
“是!”
在拉贝娜安离开后,理查罗像突然发现窗外是艳阳天气一样,由衷感叹:“明媚的午后。”自语着,眼角的余光也不由得转移向一封放在书桌边角处的密报······
在这个阳光的确明媚的午后,辗转黑暗精灵森林,密集的树林与毒障几乎屏蔽掉了所有可见光源,如同被乌云密不透风的罩住,很难找到一块昼夜分明的区域,即使是奢华且富有格调的宫殿也不包含其中。
天气好坏与否,似乎真的会影响到心情——
“元教···丧心病狂!”王座之上,如果不是因为这份情报来自尤里安殿下之手,阿加雷斯早就升起一把火将这白纸黑字烧得干干净净!
不过迅速冷静下来后,阿加雷斯开始整理思绪:首先,元教是怎么知道正好会有一个王室的孩子最近的一个月里出生?他们无法安然无恙的出入森林,根本不可能放眼线进来,但凡事不能以偏概全···算起来,距那场兽潮平息至现在,他忍耐得也够久了···
自从一周前凯莎进入王族的禁地,开始为期一月向主宰断崖的还灵者祭奠祈愿后,阿加雷斯便独自处理着这些跌撞而至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