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琳尔从没爱过吉穆亚,这一点其实连依琳尔自己都不确定,倘若没有被蕾拉收入麾下,依琳尔认为自己一定会沉沦进那一潭深湖般不见底的温柔中——
吉穆亚绝对是自己生平见过的最温柔的男人了, 虽然因为体质原因显得十分羸弱,精神差到连好多小孩子都比不上,却总是那么宁静,温和,轻声细语,翩翩有礼,有了成就一笔带过,像没发生一样;犯了错误从不避讳,只会深刻反省自己。
他与交谊舞会上的那些喜欢夸夸其谈、炫耀卖弄或居高临下长篇大论的青年贵族,仿佛隔在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若要依琳尔挑选婚约对象,极度反感以自我为中心的男性贵族的她,会不带犹豫的点名吉穆亚这一类型。
不过现在,她只希望能尽快解除婚约,为此依琳尔深思熟虑了很长一段时间——蕾拉自然不用多问,自从家族公开立场后,她一度赞成里德艾拉减少与尚未表态的势力非必要性的往来,加上吉穆亚如今在莫提科特家族被边缘化的事情人尽皆知,所以即使蕾拉想要通过自己建立一条能搭上莫提科特的的线,也断不会选择吉穆亚;至于莫提科特家族的成员,只要家主莫提科特公爵不反对,吉穆亚有权力可以解除他的任何一场婚约。
事实是莫提科特公爵非但不会反对,连过问一句的兴致都没有——深思熟虑的同时,依琳尔也有着充分的调查。
“遇见十三殿下前,我几乎已经认命我注定要服从家族的联姻安排。”回想起那些天的一幕幕,依琳尔由衷感叹,今天的自己能力被赏识才是一件值得愉快的事!
依琳尔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吉穆亚诉说这些自己一定要解除婚约的理由,指望吉穆亚能够理解吗?不,恐怕再温柔的男人也无法容忍自己被婚约对象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
但吉穆亚的语气依旧平和:“十三公主认可你,证明你的实力十分优秀,这很好,比最盛大的婚礼更值得你高兴。”
依琳尔一惊,差点管理不住了脸上的表情:“你···所以你理解我的选择?”她都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反驳吉穆亚的质问、不解、不同意。
“本来也没有什么理解不理解的,既然你不想让婚礼作为成就的终点,就应该去更广阔的舞台。”
而我正好相反······所以吉穆亚感同身受依琳尔想要迫切接触婚约的心情,摆脱束缚···谁不想呢?
“我没理由成为那个阻碍你的人,我们不是朋友,不代表我们是你死我活的仇人,让彼此痛苦根本不需要不是吗?”
“谢谢你。”依琳尔转身,大脑催促着她尽快离开,但肢体最终还是最后一次回头向吉穆亚,“如果未来有一天,有一位女士接受了你的求婚,那她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保重。”
“谢谢,保重。”遗憾的是我根本给不了任何人幸福···吉穆亚逐渐暗淡的眼角余光微微瞥向一边,那是莫提科特公爵所在位置的方向——
似乎阳光都有意要倾斜,阴暗的走廊上,莫提科特公爵的上身始终不见光,看不清具体的模样,而他也不是独自前往会客,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位淡金长卷发的女子,气质端庄舒雅,如果没有过于憔悴,当太阳照拂她美丽的金发丝时,会更加容光焕发,而不是黯然无彩。
“十三公主这次突然造访,来者不善啊兄长,您现在还是先避免和她正面接触比较妥当,让我去见她,正好弄清楚她亲临莫提科特家族的真实目的。”女子自荐到,但走在身前的人始终没有回头看,连考虑停顿的动作都不带。
“你看不出来吗?”莫提科特公爵反问道,“她亲自上阵的原因,就是在替陛下试探这个节骨眼上,我到底会不会出面。”
皇后身陷毒害塞雷里斯公主的风波,几乎同一时间段,又爆出塞雷里斯军队埋伏于凛冬边境试图发起入侵的炸裂消息,眼下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关系已经势同水火!战争一触即发的火药味也越来越浓烈······
“您觉得那些···谣言,是真的吗···”
凛冬皇后毒害塞雷里斯公主这种事,换做平时凛冬上下绝不可能相信有这么大胆到荒谬的事,可海伦皇后或许是饱受接连丧子之痛的折磨,精神近些天来一直很不稳定也是不争的事实。
“肯定不是真的,多动动脑好好想一想吧艾克尔,我同情心泛滥的妹妹,皇后这些年面对一个十三公主都心有余力不足,再去害塞雷里斯的公主、明目张胆的在一场婚礼上无差别投毒···这替罪羊当得也实属有些明目张胆了。”
“会拿皇后作替罪羊的人···”艾克尔不敢说出那个人是谁。
“是谁都不可能是她!”关于这个推测,莫提科特公爵似乎十分的自信与肯定,“至少在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彻底击败多法拉斯前,她是不会做出公然激发两国战争这种蠢事的,她和你的思路,不一样。”
接二连三被驳回观点,隐约察觉到对方情绪中几分不悦的艾克尔只能选择低头缄默,自己今天的表现真是糟糕透顶,一定会给兄长留下自作聪明的印象,这又该如何是好······
再提一次卡茜娅的失踪吗?不行,这样只会适得其反,引起兄长的反感···兄长摆明了没将这件事放在首位,何况他是那样信赖约翰里,相信约翰里一定能带回卡茜娅···只是约翰里会在意卡茜娅的死活吗?她真的会带回一个活着且完好无损的卡茜娅吗······
走廊直面刮来的冷风让艾克尔停下了思考,一下感受到不适的寒冷,完全不敢在莫提科特公爵身边有任何抱怨行为的艾克尔只能心下感叹,肯定又是哪个粗心大意的仆人忘记关好窗户。
艾克尔夹紧双臂试图以此缓解体温的降低,所以没能留意到,一直走在她前面的莫提科特公爵,阴暗中仿佛被定死的面色,有了几分细微的浮动——
今天光临家族的客人真是不少,是十三公主的陪同?还是另一位不知姓名的“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