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的清脆的脚步声回荡在此刻安静的大厅，优雅又沉重。她走过去，拉起王铭，问：“这里有藏身所么？”
“……悠然……”王铭有些涣散：“……救救悠然……”
啪！
昙花给了王铭一耳光：“我问你，前辈在这里还有什么藏身所么？！”
王铭看着昙花，微微点点头。
“带路。”昙花放开王铭，推了他一下。
王铭踉跄了几步，却还是有些迷惘：“我……我到底做了什么啊……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哪个才是我的弟弟，前辈的手下主动接触我，让我看到了更像我弟弟的那个残肢，我真的……”
“别啰嗦了，带路！”
“昙花，小优真的是我弟弟吧？我感觉，我是不是又做错了，昙花，她能得救么？我……怎么处罚我都可以，我可以做什么？小优……小优才是我弟弟吧？我刚才，真的感觉到……”
昙花对这个人叹了口气：“不管怎样，小优就是你弟弟生命的延续，这你总该承认吧？而且，即使她和你弟弟不是百分之百的相同，身体很多器官有种子扎根，变成了繁花。但她的心，没变。这些年的相处中，难道你就真的没从她身上感觉到，她和你弟弟一样的地方，没感觉到对你这个，唯一能碰触的亲人，那份真挚的爱么？……你为了过去的亡灵，为了所谓的怀疑，去无视那些，选择伤害爱你的人，就是你表达对弟弟歉疚和守护亲情的方式么？”
“……”
“要是你觉得，你无法接受弟弟的变化，无法接受小优是你弟弟的事实，那你大可以离开。但你有什么资格，去帮助怪物，对付我们繁花，甚至试图伤害爱你的小优？”昙花说：“……带路吧，这是你欠你弟弟，欠小优，欠所有被怪物攻击之人的。”
“……嗯……”
王铭领着昙花往舞台后面一个暗道进去。而文孝显然也想跟过去，所以赵子晴，扶着他跟上。从文孝这时的眼神里，赵子晴感觉到几分儿时的熟悉：“其实你也挺喜欢对这些事探险的嘛。”
“嗯？我都说了，只要能引起我足够好奇，我肯定参与嘛……”
“那——以后我还是可以在天台给你说怪奇传闻，不用换话题咯？”
“嘿……”
几人来到院外的停车场。这夜色，已快过去，凌晨4、5点的光微微显露。
从那天赵子晴找到的那地下停车场旁边，王铭摸索墙壁，说：“这附近应该有个隐藏的按钮，我有一次见过……”
闻言，文孝想过去帮忙找，可胸口却还是有点疼，看穿他心思的赵子晴，让文孝坐下，自己上前去帮忙。
王铭看看赵子晴：“……抱歉。”
“嗯？”
“其实那天，你被前辈袭击的地点，是我安排的。那座山是由我这个助理负责观测，所以我没和繁花说……若不是蔷薇当班，你肯定……”
“唔……算了。”赵子晴笑了笑，小声道：“其实，我在某种程度上，还蛮感谢那次意外的。”
对于赵子晴来说
前辈，还是一个很模糊的存在，虽然她是怪物，看起来可怕，还伤害了文孝，但赵子晴，却并未产生那种浓厚的恨。
“啊，找到了……”王铭按着一块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区域，一用力，地上打开了一个地井。
昙花往里面看看：“王铭，你先下去。”
“嗯。”
这井不深，往下去一点，就是一个不大的弯曲隧道，顺着隧道走了一段，文孝抬头，发现上面有一些小小的光投入，估计这隧道上面，有很小的孔。而这光的色泽……
“难道我们回到了大厅下面？”
“不知道……”王铭回答：“我没进来过，不知道前辈在这里做什么。”
“哦——”文孝跟着，又发现前方有一块，有一些很细的管子垂在隧道边缘，他疑惑的拉起来看看，发现里面还残留有前辈刚才喷出的体液，略带恶心的放开：“挖去……难道这上面是舞台？”
“？”昙花对文孝的推测有些疑惑，但也多留了点心：“怎么说？”
“嗯……我从我们进来的位置，按照条件和自己的方向感。觉得这里应该是舞台下面了，这些管子估计本来链接着舞台下——也就是链接着那一大堆藏在舞台下的触须上。看这管子，大概本来是供给这种体液的通道吧？”
“嗯？”昙花让所有人都驻足：“你是说，这些管子可以获得养分？……那前辈有可能在这里通过某种管道，恢复了力量么？”
文孝抓抓头：“不，你看着管子这么细……我倒觉得那前辈，估计在用这些管子，养着什么东西在这里。”他拉起根管子晃晃：“但你看这断口那么新，估计前辈是为了防止那失控的巨怪，反过来通过管子，噬掉她养着的东西，才来这里弄断了管子。”
“嗯……总之，小心。”昙花提醒完，拽了下王铭，让对方跟着自己，而自己则顺着唯一的通路往前。在通路尽头，扯下那与墙壁一个颜色的纸，一扇木门映入眼帘。
昙花看看王铭和文孝，小心的推开门……
里面——
一片安详。
温暖的灯光，如同一般居室的小屋，墙上挂着许多画，很漂亮……每一幅画，都让赵子晴，感觉到浓厚的情感，甚至是，幸福……
这些画的风格赵子晴很眼熟，是前辈的手笔。
有些老旧的家具在小屋内温馨典雅，一个坐在摇椅上的老人，侧对着门，一脸煞白，甚至已经有尸斑，不知生死……
众人疑惑的往里面走，文孝则看到桌上有照片，上面，正是前辈和这个老人的合影。他想，这人，应该就是前辈的父亲。
“啊？有客人来么？”老人察觉了来者，微微转身，眼珠却没动，似乎看不见。他那没对着门的半边身子，插着很多管子，这些管子现在连接着一个瓶子，而瓶子中的液体，似乎是前辈的体液：“小蝶，好像你有朋友来啦。”
在房间角落，只剩半截身子，面容诡异的前辈，疲惫的睁开眼，苦笑道：“繁花？……呵呵……我孤注一掷也只能撑那么一小会儿么。也罢，但能出去解决么？别在这屋里……”
“嗯？小蝶，这些不是你的朋友么？你们……”
……“不是。”文孝上前：“爷爷，我们是来学画画的，我们……找前辈很久了。”
这回答，让前辈愣了愣。
“哦？小蝶现在能教人画画了啊？”
“当……当然可以了。”赵子晴说：“前辈画的可美了，我之前看到时，真的被震撼了。几经波折……
我真的想和前辈学画画。只是前辈一直没露面……”
“呵呵……好啊……小蝶，你就教教人家吧。”老人很开心：“对了，你们……小蝶，……我，我今天状态好，你把我推到厨房，我给你们做点菜……哎呀……那么多年，都没人来看你，我还担心你呢，原来，是你躲着这些想学画画的啊。”
“爸……你就别操劳了，我去做……”罐子中的体液，已经很少很少，老人的皮肤开始渐渐发灰，似乎从死神那偷走的时间，正飞速的归还。生命，在回到该消逝的时候。
前辈看着罐子里不多的液体，看看旁边已经空了个另外几个罐子。憔悴的说：“抱歉，你们可以等一下么？”
“……”昙花叹口气，坐在了一张椅子上，她看看这最后一个罐子上那计数刻度，看消耗速度，估摸推算，即使从满罐到走完，时间也最多只要4分钟，而现在，最多还有几十秒吧。“嗯……”
“啊，对了……你们看得到那些画吧？你们觉得怎样？好在哪？能和我描述下么？”
文孝想起了前辈刚才的说话，答：“……画上充满了幸福，想传达给您的幸福。”
老人笑了：“真的？哎呀，小蝶没骗我，看来，她真的幸福了，我也不必担心了……她啊，命苦，吃了很多苦，但很善良，很有才华……我就知道，那孩子会获得幸福的。”这时，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文孝听得出，那正是舞台附近的钟声
一、二、三、四、五……
老人说：“啊，5点了，该去准备晚餐了……”
萎缩干枯的身躯，最终散落到椅子上。
“爸……”
昙花，拔出剑：“可以了吧？前辈？”
“……嗯，动手吧，繁花。”
昙花走上前：“最后，问下你，你知道暗父……医生在哪么？”
“……不，他从七年前就没联系我了。不过，他那时说自己活的太久，对这个世界腻味了，有可能自己沉睡或自杀了吧。”
“嘿，不可能，他一直都这么说，毕竟，他可是活了数千年了。老生常谈而已。”昙花仿佛认识医生：“他突然离开，也或许是因为想找到新的试验方法了吧。”
“昙花……”
“？”
“……医生说，你们繁花，是比怪物更悲哀的，怪物。”前辈的话语虽不中听，却没有讥讽的意味：“他离开前，曾让我有一次自言自语，提到你。他说你是迄今他亲手创造的最后一批繁花之一，希望你能早点打破人心的束缚，否则，无论你多么努力，对于这个世界和善忘的人，终究只是昙花一现的可怜花儿。”
“昙花一现？……那就好……”
昙花举起剑，可文孝却说：“等等……那个，前辈，我有个问题。”
“什么？”
“重生仪式，真的会让人重生么？”文孝说。
“会吧……只是，我把重生者都吃了。在他们最幸福的时候，在终于实现一切身体上的愿望时，我就会用身躯，悄悄融合、吃掉他们，然后暂时锁住他们的感知，在一定时间内，获得他们一样的幸福感。
这样，我才能画出幸福、漂亮的画——每重生一个人，杀死一个人，就画一幅画……我只能这样，来想起幸福的感觉，想起人心的感觉……所以想来，我确实是怪物了吧。”她看看王铭：“若人为了自己的想法，可以放弃做人的底线，纠结于过去中无法自拔的话，最终只会失去人心，和我一样堕入黑暗吧。”
前辈微微爬动，一只手扶着父亲的摇椅“……其实我只是想和父亲静静生活，为在我出院不久，就操劳而死的他画画而已。这些年，我用不死的体液和人类的血肉，努力让他作为人活着……可我也知道，迟早有这一天吧，分别的一天。不过还好，这一天到来时，我也能死了……否则，如果父亲彻底消逝，我，又会变成怎样的怪物呢？……谢谢你们了，怪物们……不，美丽的繁花……”
昙花褪下手套，手直接按住了前辈的头颅：“再见了，小蝶。”
说完，昙花的手微微发着光，随后，前辈的头颅开始碎裂，变成白色花瓣，洒落到地上，又如同雪一般，融化、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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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既往
谢谢来看的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