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梢头,旅社里的孩子们大都已经进入了梦乡,这至少证明了旅社的隔音做的还是相当好的,赫莉安的那一句变态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但是对于一些还在醒着的人来说,就不太好说了。
比如此刻刚刚下楼来到大堂的特罗洛普,此时的大堂并没有工作人员,仅剩的几盏烛台堪堪映出了桌椅及前台的轮廓,当然,还有那枚悄无声息出现在旅店门口的金色面甲。
“来了?”
特罗洛普看着站在门外的霄,感觉有些意外,但是仔细想想却又是理所当然,毕竟有几个不安分的孩子刚刚才从二楼的房间翻窗向着城外去了。
“别那么严肃嘛,”冷冰冰的面甲下一如既往传来了嬉皮笑脸的声音,“我只是偶然路过来找老朋友蹭点酒喝而已。”
喝酒?有戴着面甲喝酒的吗?
“狼团来不及的。”
虽然嘴上说着来不及,但是特罗洛普的表情却是显得相当镇定,甚至走到桌边拉开两张椅子,示意对方坐下来慢慢聊。
“什么呀,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毫不客气坐到椅子上的霄打趣地说道。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的话,我是不确定的。但是既然狼团都来了,那再猜不到,也不合情理。”
这里的她指的自然是赫莉安,魔族公主赫莉安。
“不过我也挺好奇的,你们究竟做了什么能让她变成现在这样。”
确实,如果只是普通的失忆加上两年的人类社会实践经验,是绝不可能对一个魔族的公主产生如此大的影响的。换言之如今的赫莉安和当年特罗洛普熟知的赫莉安有着天壤之别。
而这种差别除了性格上,更重要的还是种族上的改变。
人族毕竟与魔族不死不休的争战了上万年,为了一些情报互相渗透与反渗透,彼此之间的小手段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然而以如今的特罗洛普看来,没有任何一种人类目前已经掌握的手段能够明确指出赫莉安的魔族身份,甚至是自己也只能通过感知到幽灵狼团的存在来使自己确信这个赫莉安就是被霄劫走失踪了两年的魔族公主。
“嗯……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赫莉安已经不是魔族的公主了。”
对于霄和特罗洛普而言,无聊的文字游戏除了浪费时间以外并没有太多的意义,尽管今晚的霄确实就是来浪费特罗洛普的时间的。
听完霄的话,特罗洛普显得有些难以置信,正是因为了解对方,才更加明白这句话的含义。通俗的说来:如今的赫莉安只不过是一个继承了魔族公主躯壳以及部分记忆的存在,为了躲避教廷的追查,甚至连外貌都被霄通过某些手段改变了。
当然,关于这些事情,当事人是毫不知情的,毕竟此时的赫莉安和艾露西亚、雯以及埃利诺四人正在飞奔回村的路上。
准确的说是赫莉安,以及拎着两个小女孩的埃利诺。
毕竟当魔族完全爆发出体能优势的时候绝对不是普通人类能够比拟的,更妨论雯和艾露西亚不过是尚未成年的女孩。
以至于二人现在脸色铁青。除了埃利诺钢铁直男地如拎鸡仔般拎着二人飞速前进造成的不适,更重要的是埃利诺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有山贼正在往雯的村子前进。
如果是一般情况下,以幽灵狼的奔袭能力,在山贼到达村庄前拦截并歼灭是轻而易举,但是今天显然不适一般的情况。毕竟埃利诺可不是人类,在他看来这些村庄存在的意义充其量就是给赫莉安取乐用的,而人类的国度里像这样的村庄太多了,少了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也正是因此,幽灵狼团完全处于待机的状态,甚至连埃利诺自己都是犹豫再三之后才找到赫莉安告知这件事情,毕竟为了这么点小事就打扰公主殿下休息怎么想怎么亏。
“现在还能通知得到狼团吗?”
一边全速前进的赫莉安有些吃力地问埃利诺,毕竟即便是自己想要跟上身为幽灵狼团的埃利诺也是相当困难。
“已经把消息散出去了,但是等他们接到命令再赶赴现场估计会迟上一刻钟左右。”
毕竟情报传递的工作本就是由渡鸦军团负责的,如今渡鸦军团尚处于蛰伏的状态,只能通过随行跟班狼肉跑腿,加上为了降低暴露的风险,即便只有两百人的狼团在平时也是化整为零,分散在绵延大山各处。
尽管此时此刻二人的对话已经毫不避讳,但是被埃利诺夹在腰间的两个女孩已经完全处于一种失神的状态,对至亲安危的迫切以及大量不明所以的信息让雯和艾露西亚的大脑近乎瘫痪。毕竟相较于赫莉安在收到埃利诺带来的消息并且第一时间就决定前往阻截的果决而言,女孩们的反应才是更为正常的。
虽然很多情况下正常并没有什么用。
尤其是在面对一群不正常的人的情况下。
“把老人妇女和孩子都带到地窖里去!”
“你的右边!”
“小心!又爬起来了!”
不知何处被打翻的油灯点燃了整条路的房屋,然而此时此刻并没有人会去关心这些,甚至得益于此,才让他们看清了今夜擅闯村庄的不速之客。
猎户老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或者这些家伙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而是一群不死的人型怪物。毕竟如果只是想要抢夺财物的劫匪,那么村里也没什么值钱的家伙,让他们拿就是了。但偏偏是这群怪物,杀人不眨眼呐。
既然要杀,那就杀个痛快。老李作为村里唯一一个经历了最终之战的老兵,连魔族都杀过!手持镰刀的老李已经不知道在这群怪物里走了几个来回,但是除了看着和自己一同留下来断后的村民一个个倒下以外,他什么也做不了,就如同两年前与魔族厮杀的那个战场上一样,看着同村一起出去的战友倒在血泊之中,弥留之际还在呼唤着自己的妻女,而他却连袍泽的遗体都没能带回来。
“天知道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
“管它呢,反正拖着呗。”
管它呢,拖着吧。浑身是血的老李耳边又响起往日同战友们的互相打趣的话语,再拖一会儿,再撑一会儿,至少等村民们都走了再说。
……他老李响当当一条汉子,说好了要照顾同袍的遗孤,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双手死死握着女儿平日里用来割麦子的镰刀,老李莫名地笑了,心想那丫头平日里可稀罕这家伙了,要是知道自己把它弄得这么脏,从老师那儿回来肯定又要说自己一通。
只可惜自己大概是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