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弃牌永远不是最佳选择

作者:Ins8127 更新时间:2020/5/2 0:35:51 字数:7918

通过近一个月的观察,我渐渐发现了分校部学生和本校部学生的一些差别。

首先从本质上讲,本校部学生顾名思义是原本就读于本校部,因为一些特殊情况转到分校的学生。

理事长就不用说了,身为分校理事长当然要在分校好好待着了。可能稍微自负一点的孩子会觉得很委屈自己,但是理事长恰恰是那种嘴上犟得不行但内心又超没自信的孩子。

鹰月和八乙女的情况也是我从别的老师那里打听来的。据说八乙女的恐惧症是在念公立学校的初中时受班上同学欺负而患上的,而当时鹰月因为不跟她同班所以没有及时察觉这一点,内向的八乙女也从来不说这些,直到事情严重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时鹰月以及八乙女的家人才发现不对劲,但已经为时已晚。

「那些欺负她的学生当然有错,但是如果八乙女同学家能够考虑到她的家庭跟周围人完全不在一个层级,让她转去私立学校、贵族学校念书,悲剧不就不会发生了吗?唉……」跟我说这事的老师很惋惜地说。

「可是,不管怎样,欺负同学都是不对的行为,学校难道不阻止吗?」

「宇辰老师啊,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现实,穷人嫉妒富人,坏人嫉妒好人,别说是那些学生了,就连老师也嫉妒她的身家。受欺负?他们根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没看见呢!」

「这也太过分了吧,连基本的道德观都没有……」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不是吗……」

「那后来呢?」

「后来,升到高中之后她家就让她来凰华女学院了。可是因为心理有疾病,她不能在本校区上学,只能到分校区,就是这里。」

「鹰月也因此跟着来了,对吗?」

「是啊,八乙女离不开鹰月,两人是发小啊。」

想到鹰月为了朋友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对于她时有的翘课,我也实在不好去指责什么了。

然后是结城两姐妹。她们家的事太复杂,其实说起来也不复杂,无非是一个被收养的女儿因为受到老人嫌弃被迫送走,然后十几年后双方又阴差阳错相遇。千岁是为了见到千惠才要求转到分校的,可看千惠的意思似乎并不想见千岁。

总之,本校部的学生多少都有遭遇不幸就是了。但是我与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她们所展现出来的面貌却让我完全无法想象到她们背后那些让人扼腕叹息的经历。

相比之下,分校部的学生和她们相比,更像是人生中的某个节点被什么东西当头一棒似地,总是表现出很悲观、得过且过的样子。

所以,她们在这样自我压抑的心态下生活许久后,难免需要一个宣泄点。

理事长就是那个宣泄点。

周三是以分校学生为主的课,没有胡闹的理事长时我稍微能够从容应对。

况且,教室里还有能够让所有学生乖乖听话的一个存在就像开学典礼上那次一样。

「话说这个『日本武尊』啊——我写一下,念やまとたけるのみこと,是位了不得的人物啊,从公元2世纪到5世纪都有他的记录。」

「蛤?那他不就存活了300年吗?这种事一听就是假的嘛……」相泽以为自己发现了谬误,十分自喜地指了出来。

「是啊,而且某些神话传说里又称他英年早逝,这就完全自相矛盾了不是吗。」

「呃……编故事的人还真是马虎啊。」相泽吐槽道。

「大家仔细思考一下这个问题,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矛盾呢?前提是各位可以大胆反驳现有的假说,毕竟假说只是推测,并无决性证据,就算推翻——」

话音未落,已经有个学生举起了手。

那个能让所有学生乖乖听话的「模范学生」,仁礼栖香,她似乎有了答案。

「仁礼,说说你的看法。」我示意她回答。

仁礼站了起来,说:「我认为,『日本武尊』应该有很多人才对。」

「你的论据,或说是什么理由让你这么认为的呢?」

「不可能有能活300年的人,可他的记载却长达三个世纪,这说明『日本武尊』很可能并不是人名,而是一种称号。」仁礼说出了我最期待的答案。

「同学们,我常常讲,历史没有绝对正确的答案,即便是某些看似板上钉钉的『史实』也有被改写的可能。」我说着,擦掉一块区域的粉笔字迹。「仁礼同学的回答我不能说正确或错误,但是至少这是最受目前学术界认可的答案。是的,历史学界大多认为『日本武尊』是一群特殊地位的人的统称。一般来说是远征大将军的称谓。」

学院里的学生都很优秀,和我最初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这个国家对教育的重视让我不得不重新去认识了。

「可要沿着这个假设推理下去的话,问题又出来了。」我开始在擦除后留出的空白区域写字,「既然这个称谓存在了300多年,那么也就表明在这三个世纪间,大规模的战争从未停止过。各位试想一下,以当时的生产力和人口,能够支撑三个世纪的战争吗?」

学生们又陷入了沉思。但是这时下课的铃声响了。

跟我上学时一模一样的铃声,从高中毕业后就再没听到过,已有五年了。

「好吧,那么这一节课就上到这儿。咦,仁礼同学,你为什么还站着呢?」

我这才发现从刚才让她回答问题开始,仁礼就一直站着,搞得好像在受罚一样。

「老师还没叫我坐下。」仁礼回答道。

「……我的错我的错,大家下课吧!刚才的问题就留作课后作业了!」

模范生都这么死脑筋的么……

但是仁礼是个好学生,不光是学习上好,其实她很好相处,只是头次看到她会觉得有点难接近罢了。

我取下挂画卷好,连同书本一起抱出了教室。

「老师~」屁股后面跟来了一个跟屁虫。

「我说相泽啊,这回又有什么事吗?」我在走廊上快步地行走着。

「老师啊,要不要跟我在白色的球上赌上青春呢?」相泽说出让人不明所以的话。

「白色的球?乒乓球?这可是我们的国球欸,想被零封哦?」

「不是乒乓球啦。」

「那是什么?」

「诶?老师不知道吗?」

「所以才问你啊。」

「这个嘛,其实是马上要举办一个软式垒球大会了哦。」

是我完全不懂更不会的东西,就像脚踏车一样。虽然说出来有点丢脸,但是我真的就不会骑。

「我还从来没听说过呢。」

「这是雅当上理事长之后才开始的活动,每年的这时都有一次。」

「是这样啊。那我能参加吗?」话是这么说但我连垒球是个什么规则都不知道。

「你想当?」相泽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还是说只能学生之间比赛吗?」

这句话似乎说中了她的什么心思,只见相泽一下子收起了先前的笑容,「问题就出在这……我是很想参加的,可是大家仿佛都没有兴趣的样子。」

「为什么?」

「因为是赢了也没有什么奖励的比赛嘛。」

「那相泽现在有几个队员了?」

「四个。」

「那算上我就是五个了?」

「不,算上您的话四个。」

……

「确实挺难办的。」况且我并不会打什么垒球。当然也许「我」这个角色会,但那要摸到球才知道。

「嗯,实在不行的话,我都想加入教职工队了,那些超喜欢棒球的大叔们每年都会出场的说。」

「那去年有几个队参加?」

相泽伸出手比了一个v字。「两个。」

「只有两个?」那也太没观赏性了,一来就是决赛吗?至少也要四个队才行吧……

「嗯嗯。一个是刚才提到的教职工队,还有一个是理事长和女仆以及球类爱好者组成的混合队。」

「学生完全没参加吗?」

「哈哈,因为人数太少了所以被编到两边了……」相泽很尴尬地笑着。接着她止住了笑,又用那副与她平日的性格下相称的认真模样凑到我耳朵边,小声说:「老师,其实大家不是不喜欢运动。」

「那是为什么?」

「我告诉你,你可别乱说出去哦。」

「你都这么要求了我当然不会说出去了。」

「那我就说了……因为这是理事长自己任性地搞出来的活动,所以大家都有意见哦。理事长自己很喜欢垒球,所以就选了这个作为每年的活动吧……」相泽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所以当她们知道是理事长喜欢的运动之后,反对声就蔓延开了。」

「也就是说,她们反对的并不是运动,而是理事长?只要理事长喜欢的她们就讨厌?是这样的吗?」

「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啦。」

这完全是病态的心理。

「还有获胜一方的奖励也让大家完全提不起兴趣不是吗……」

说着说着,我们已经走到了办公室。「相泽,稍等一下,我把东西放回去再出来。」我说着推开门走了进去,随即又出来了。「刚才你说到奖励,应该说这里的大小姐们对于物质上并没有什么追求了吧?」

生在那样的家庭,恐怕是要什么有什么,只差没把星星摘一颗下来了吧。

「所以啊老师,真希望有人能帮帮我们啊!现在这个局势对我们已经十分不利了!」

「不,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能马上就想出妙计出来吧……」

相泽拉下脸来。「什么嘛,老师原来这么靠不住呢。」

「请不要强人所难啊拜托!」

.

——————————————————

四月快要结束了。

虽然我内心曾经觉得日历是上个世纪的人使用的东西,但是近段时间以来我越来越感受到发明它的人有多伟大。

日历和沙漏、和火烛一样,以自我的逐渐消亡,来提醒人们时间的流逝。

可是人又何尝不是一支火烛呢?从本能地哭啼开始,往后七十年或者八十年,也可能只有十年二十年,他就燃尽了。

我自己在静静地燃烧着,发出小小的火光。如果火光小一点,蜡烛就燃得久一点,如果火光大一点,蜡烛就燃得快一点。

我想燃烧得快一点,或者,把我掰断算了吧。

「呼……」擦完了三面大玻璃,我稍微能休息一下了。

「父亲大人,千惠今天……也很努力地活着哦。」我靠着窗台下,坐在了刚打扫过的地上。

「我们……总有一天还能见面的吧……」

是因为干了很多活累了吧,我一下子感觉很困了。

……

……

「结城千惠!!!」

突然睁开眼睛,寻找那个叫我名字的声音的来源。

不知何时,那个光头就站在楼梯口,怒视着我。

糟了糟了,居然在走廊上睡着了……

「阪……阪水先生!对不起……」我慌忙爬了起来。

「结城千惠!你好好看看地上,你给我解释一下这都是什么?」

我低头一看,「怎么会……」

清洗抹布后的脏水都倒在桶里,但是桶似乎有漏,半桶脏水在我睡着的这一会儿都流光了。

他踏过脏水噔噔噔地朝我走来,我的心跳瞬间加速到一百下。

我想逃跑,可是,脚迈不开。我像一只被吓傻了的兔子。

光头已经走到了我面前。我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了。

不要——

在我伸出胳膊去挡之前,脸上已经挨了一耳光了。

「蠢货!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怪不得是个生下来就没人要的野种!」他甩着打疼的手骂道。

我的左半边脸已经麻了,耳朵在嗡嗡嗡叫,可是我连发出声音都不会,只有不受大脑控制的眼泪「哗啦」一下流淌出来,流过好像已经开始发肿的脸颊。

「野种,像个傻子一样愣着干嘛呢?还不快点给我收拾干净?」光头说着,巴掌又举了起来。

那时候我以为,只要我不快点逃跑的话,我会被活活打死的。

我后退了一步,然后转身小跑着,往走廊尽头的房间逃去。

.

马桶冲水的按钮被我一直摁着没松手过。我想这样应该不会听到自己的哭声了。那是世界上最没用的声音,我不想听到。

每当这时,我都想乞求上帝把我这根蜡烛给掰断。我的后半截,燃烧与不燃烧,都显得毫无意义。就算没有人发现我,没有人把我带回温暖的家里,我迟早也会死在那个冬天。

反正我的一生,就这样被那个老头给私自决定了。

两分钟后,想一了百了的念头又因为自己还是怕死而被打消了。拿上拖把,我还是得去把那滩脏水弄干净。

乌黑的脏水映出了我整个阴暗的人生,我那张笑不起来的脸。可是它被我拖掉之后,会被我倒进马桶,会进人下水道,会排到河流海洋中,反正最后,它又会变得清澈。它可比我幸福多了。

结城千惠是连污水都不如的下贱东西。

结城千惠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活着的必要的生物。

结城千惠是一个浪费了相当于一个正常人类从出生起十七年间所呼吸的空气、吃掉的食物、喝掉的水的量,却没有对社会做出任何贡献的废物。

结城千惠——

「千惠?嘿,你还好吧?」

我正在寻找着最恶毒的,能够让其创造者后悔创造了它的语言来谩骂自己,并没有注意到又有人上来了。

我抬起头,那个人发出「哇」的一声,指着我:

「你的表情怎么那么吓人?」

我现在并不想见到任何人。和谁说话都是多余的,我不觉得自己有在别人心中留下一个印象的必要。

「喂,千惠,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你知道吗?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不想理他,可是我又不好说出请他离开的话,那样显得我好像在生他的气。

「……是这样的,我呢,想给你看一样东西,我想如果我告诉你是什么的话你一定不会拒绝的。」

他说着,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黄色的信封。

———————————————————

距离晚饭还有一些时间,我想趁早回宿舍把外套脱掉。天气开始变热了,穿着两件上衣实在难受。上课时着装要正式我也就忍了,平时我是绝对不可能为难自己的。

刚经过宿舍楼下的灌木丛,正对着的门口就冲出来一个人。

「哇,阪水老师,下午好——」

然而阪水先生看都没看我一眼,气冲冲地往教室那边去了。

每次看到他,要么是一副怨天尤人的模样,要么就像现在一样,不知道在生谁的气。天天心情都不好,怪不得秃顶。

看着阪水先生渐渐远去,我只得摇头,走进宿舍楼。

换好衣服之后,我看了看时间,也不过才刚刚五点。

要不,就趁现在把那个东西给千惠送过去吧。

我把自己书桌上堆叠着的几本厚厚的工具书挪开,一个黄色的信封被压在最下面。

这是我在未经两人同意的情况下,擅自做出的行为。一想到已经是个成年人的我要干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情,心里多少有点忐忑不安。可是眼下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不能眼看着她那样下去。

我提着公文包出了房间,关上门锁好,然后往楼上走去。

不出我所料,她还是在走廊上。又在勤快地打扫了吧,我心想。

「千惠?」我试探性地小声叫了一下她。

千惠没有反应,我这时也才发现她一直是站在原地的,她拿着一个拖把,就那样像个站岗的卫兵一样一动不动,还低着头。

「千惠?嘿,你还好吧?」

我又上前几步,这时她才抬起头来。

我看到的是一张仿佛恐怖片中才会有的,充满愤恨、哀怨、悲伤的脸。那一瞬间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想杀我。

她的目光只和我交会了两秒,旋即又投向了地面,且变得无神。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啊?发生什么了?」

以往的话,我也没有看见她笑过,总是一副不开心的脸来面对这个对她有些残忍的世界。但是今天她的怨气比以往更加浓重了。

她没有回答我。同时我也明白了,事态可能很严重。千惠虽然内向,但是不至于到装聋作哑的地步。

我很想弄清楚我来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如果她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我愿意帮助她。但如果贸然地去问恐怕只会适得其反,所以我只有拿出那封信。

「千惠,这样东西,如果我告诉你是什么的话,你就一定不会拒绝的。」

她再度抬起了头,瞟了我一眼。

「那是什么?」她声音很虚弱地问。

我递出那封信:「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是老师既然说过那句话,就一定会去做,直到做成功为止。」

她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我猜她应该内心也在想到底是什么。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卖关子了。我深吸了一口气,像做了一个艰难决策似地,缓缓地说:

「你的妹妹,结城千岁给你的。」

刹那间,她的眼神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她看着我,只说了三个字:「你,确定?」

「我确定。我说过,既然千岁是为了见到你才来这所分校的,那么为了达到这个目标,至少要迈出第一步吧。」

千惠垂下头,缓缓地蹲了下来,一边说着:「我不值得您为我这么做。」

「值得?哪有什么值得不值得?你不是我的学生,我也不是你的老师,我们之间是平等的朋友关系!」

「老师……」

「直接叫我名字吧,没关系的。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叫我老师也太生分了。」

「像我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去叫别人的名字呢……」千惠自言自语道。

不是,我都被弄得有点生气了。

她到底怎么了?我为什么觉得她是在阴阳怪气呢?还是我理解错了?难道她的心理真的有问题?

「你能好好说话吗?你会好好说话吗?给我站起来!」我说着,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拽了起来。

这时,我终于将她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了。就像透过了大气层一般。她像被陌生人一下子抱起来的猫,目不转睛地直视着我。

那双眼睛里,哪还有什么愤恨,哪还有什么哀怨,只有最直白最简单的委屈,是受了欺负后本能地表现出的,是正常的少女都会有的那种情绪。

「千惠,你……该不会是被阪水骂了吧?」

不知为何,我回想起刚才在楼下碰到的阪水先生。

「啧。」千惠紧咬着嘴唇,用牙齿发出了这个音。

不需要更多暗示了,明白人已经看出来怎么回事了。「……对不起,我错怪你了。」我松开了手。被男性这么抓住肩膀,她居然连反抗的动作都没有。

她又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我并不是讨厌你。

同时,我还发现她的左脸比右边脸要红得多。

「他打你了!?」我感到震惊。体罚学生?不至于吧?

千惠紧咬着的嘴唇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现在的她就算再怎么想掩饰,都已经掩饰不了她那随时都会决堤的眼泪了。

理事长还有莉妲无条件地袒护着她,而面前这个只到我肩膀高的小女生却什么都没有。

上帝这家伙,是在蹦床上决定每个人的命运的吗?

那时我在中庭看到熟睡着说梦话的理事长时的心情此刻又浮现了出来。比起风祭雅,结城千惠更需要人去袒护她。

「对不起,让你受这么大的委屈,作为朋友的话,这时候应该安慰你才对吧。」

话音刚落,我便将她抱住了。

我在想,长这么大,有谁这样拥抱过她吗?

结城没有反抗也没有说什么。许久之后,一声啜泣,两行热泪,三个字钉在我的心脏上。

「我没事。」

我见过外表坚强内心脆弱的人,小时候说绝对不会哭因为很丢脸可长大了之后却经常因为一句话就泪流满面;我也见过外表柔弱内心却无比坚强的人,小时候被大家当成公主宠着平时也总是娇滴滴的模样,长大了在遭遇了一场几乎毁容的灾难之后却比谁都要勇敢地面对生活,与死神抗争数十日,并最终将其战胜。我很难说哪种性格更好,因为她们都是我很喜欢的人,是我爱了很久的朋友。虽然她们并不认识我。

在这一天,起初还在为帮助谁而感到困惑的我终于下定了决心。

结城千惠是我更应该去解救的人,是象棋双方最中间的那个王,是我要保留到最后的牌。

我会放弃风祭雅吗?不会。

弃牌永远不是最佳选择。

.

「还疼吗?」怕她会抵触,我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脸。

她摇了摇头。但是那个掌印仍然触目惊心。阪水先生真的下得去手吗,面对这么一个小女生?

我想把手收回去了,但是千惠突然抓住了我的手,主动贴到自己脸上。「你的手很凉,这样会舒服一点。」

痛还是痛,只是她不愿意承认而已。

千惠伸出拿过那封信,正准备拆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问:「我想确认一下,这真的是千岁给我的吗?」

「千真万确。」

她的眼神仍然有一丝怀疑,但还是把里面的信纸取了出来。

「……这确实是她的字迹,老师,你是怎么做到的?」不出所料,当千惠看到上面的内容时整个人的态度马上转变了。

「我说过没有什么做不到的。找到千岁,向她说明问题,就这么简单。」我拍了拍胸脯。

「这太难以置信了。」千惠一目十行读完了信,「可是,千岁真的对我有情感吗?我们并没有在一起生活过啊。」

「这个,恐怕只有亲自去问你们的父母才能弄清楚了。但是至少你可以相信,这些年来他们是一直都挂念着你的。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你也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啊。」

我说完之后,千惠把信还给了我。

「为什么要还给我啊?这是你的东西了,把它收好吧。」

千惠「哦」了一声,然后说:「老师,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你并不能得到任何好处……」

我坐到千惠身边,说:「你知道吗?我只在学校待半年,半年之后我就会离开这里了。半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可能我这一生当中只会有这么一次当老师的机会了,不做点什么的话,不是很遗憾吗?」

「……」

「而且,我是个不喜欢看着别人陷入困境却袖手旁观的人。不只是你。」

我把理事长的事情告诉了她。

「那孩子的处境也很糟。虽然她的人品并不坏,只是脾气差了点,但是大家就因此不喜欢她。我不想去讨论她的性格什么的,我只知道引发所有一切问题的根源,还是出在随随便便让她担此重任的管理层上。如果做不好理事长的工作,那宁可不要戴这么一顶沉甸甸的帽子。」

「可是她想做好,她想表现给家人看,而且也一直在努力着。你说,当一个人知道这些之后,他还能讨厌这个孩子吗?」

我偶然发现的一点是,千惠总是会很耐心地倾听我说话。没有亲人在身边的她,从小到大应该都没有什么机会听别人给她讲……讲别人的故事。

「感觉,老师对理事长很上心呢。」千惠说。

「我可不能接受努力奔跑的人摔倒在终点线前啊。」我站了起来,「当然要是慢吞吞走的人,甚至站在原地不想动的人,我大概是不会去帮的吧。」

「你要走了吗?」千惠坐在床上问。

「嗯。阪水先生随时都可能回来,我也不能待太久了。」

「……那,下次见了。」

「嗯。然后,关于他打你的事情……对不起,我暂时还做不了什么。」我回头朝她笑了笑。

「我没事的。这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了。」

她的嘴角只是微微上翘到了一个乐观的人平时所表现出来的最普通不过的弧度,但是我现在都还记得,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笑。

走出房门,夕阳像半熟的温泉蛋黄,在用浓郁得像花生油一般的金色傍晚向我作仅仅是一夜的道别。明天的夕阳也会如期而至的,不是吗?

.

你知道吗,小时候我很喜欢玩空当接龙。

规则很简单,上方有四个中转槽和四个回收槽,下方有除开两个小丑的52张牌分成四列的7张和四列的6张,一共8列。回收槽会从A到K依次将牌回收,但是下方的8列牌只能以错位花色从K到A组成顺子。8列牌中最下面一排的任何牌都能放进中转槽,也能被转出放到另一列,但前提要满足能组成错位花色的顺子。回收完所有的牌就算赢,而如果4个中转槽都被占用,同时又无法转出时则判负。

每次遇到K和Q在最下面时都很头疼,因为它们数目太大,会长时间占用我的中转槽。但是我不会马上重新开局,期待四个Ace都在第一排。宁可打到最后一步输掉,也不能在胜负未分时弃牌。

红桃Q与梅花K,两张牌都不能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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