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考试周的前一周,我让学生们每人提交了一份报告书,上面要写上自己作画的地点。
美术是考试的最后一门科目,也是唯一不限制场地的考试。学生要提前一周向班主任上交报告,说明自己作画的场地。考试时间为上午10点到下午的3点。期间必须待在选定的区域内,班主任会在考试期间进行巡视,如果发现学生跑到别的地方去的话就将给予其处罚。当然提前完成的学生可以回到办公室上交作品,将会有一名老师在那里等着。只要遵守以上的规定,大家可以在校内任何喜欢的地点作画。
「以上的规定大家都明白了吧?」念完学校的要求之后,我看着讲台下面的五名学生。
「老师,请问,今年没有规定禁止涉足的危险区域吗?」三岛举起手问。
我埋头看了一眼,「哎呀,还真有,在文件背面,不好意思……」
「扣你工资哦,打工的。」理事长皱着眉头说。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就算了吧。」我赶紧把文件翻到背面,「特别提醒,旧校舍因年久失修,近期将进行拆除,学生严禁进入旧校舍。然后是——西边的山里有处沼气池,因为从初春起开始散发沼气的缘故,为安全起见禁止学生靠近,ok了。」
「原来还有那种地方啊…镜花酱,我们要不要去看一看呢?」千岁悄悄地跟三岛说道。但是我听得一清二楚。
三岛很严肃地摇了摇头,「当然不可以。老师不是说了,那是禁止进入的区域吗。」
「呜呜呜,镜花好死板哦。」千岁难过地说。
这两人一个超正经一个超不正经,真是一对互补的角色啊。
「小殿,今年决定去哪里作画啊?」
「今年的话,还是和去年一样的地方吧。」
「嗯,我知道了。」
鹰月和八乙女也在讨论着作画的地点。她们二人倒是不需要担心什么的。
奇怪的是鹰月似乎察觉到我的眼神,在和八乙女说完话之后便看向了我。我慌忙把视线挪开了。
「嘿嘿嘿,终于轮到我大显身手的地方了。」理事长伸了个懒腰。
「理事长看起来很有自信哦?」我随口问了一句。
「别小瞧我啊!」她拍着课桌叫道。
这时候,千岁在旁边插嘴说道:「但是理事长去年好象输给镜花酱了……」
「结城!不要多嘴!」理事长露出一口尖牙,好像要吃了千岁似的。
「啊,呜,对不起……」意识到自己闯祸的千岁慌忙捂着嘴躲到一旁去了。理事长此时的眼神光是看上一眼都会不寒而栗。
「嘁……三岛,你,今年选哪里?」理事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三岛那边。见此情形的千岁总算是松了口气。
「今年我想在正门的位置,画一下从正门看过去的学校全景之类的。」三岛撩了一下头发说。
正中间的位置吗……需要画出两边的景色和各种建筑物,工作量应该很大吧。不过付出更多的精力完成的作业当然也会更有可能得到高分的。三岛这一次依然不打算让出最高分的位置,多少也是不向理事长作出让步的表示吧。
理事长撇了撇嘴,双手一拍桌子:「哼,正合我意。打工的,记上,我也选学校正门。」说着,她在报告书上刷刷刷地写了起来。
「啊?可是……」
「可是什么啦!又没规定不能选同样的地方!」理事长嚷道。
我看了看三岛,眼神中带着疑问。
三岛说:「的确没有规定不能选同样的地方。不过雅小姐怎么还想要挑战我,是不是还没有从上一次的惨败中吸取教训,认清我们之间的差距呢?」
理事长捏紧了报告书,「嘁,上一次是因为选的地方没那么漂亮了啦!论实力你以为我不如你吗?」
「哼,雅小姐有自信是一件好事,我正求之不得呢。」三岛合上钢笔的笔帽,拿起报告书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向我这边。
「打工的,拿去。」理事长伸出手里捏得皱巴巴的纸。
也几乎是同时,三岛也将报告书递交了上来。「拜托了,老师!」
「你们二位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吧……」我看着两份填写着同样的地点的报告书。这在以前似乎是没有过的,我可不想又跟教导处解释一番。
「不需要了!」三岛很自信地挺着胸,那颗处在胸口的纽扣又快要崩掉了的样子。
「堂堂正正,一决胜负吧。」理事长斜着眼瞪着三岛那傲人的山峰,有点不屑又有点嫉妒的样子。
我突然想起晓老师跟我讲过的一个笑话,在去年新生入学时,理事长在开学典礼上做自我介绍。
『大家早上好。我是担任凰华女子学院分校的理事长风祭雅。今年15岁,身高168公分……』
「这谎也撒得太堂而皇之了吧!?」一开始听到这个时我这么说道。
「没办法呀,理事长代理曾经还说自己有85D呢,除了瞎子谁都不会信的吧。」晓老师耸耸肩。
现在看来这些完全是三岛的数据。
「老师,她们好可怕。我要选离她们远一点的地方。」旁边传来千岁的声音,不知何时她也凑了过来。
「老师给你的这个决定打一百分。」
我们二人看着一高一矮两个少女眉眼之间火花飞溅,无奈地摇了摇头。
果然是对冤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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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结城和鹰月两人把报告书交了上来。八乙女的那份让鹰月一起带了过来。结果,千岁明明说好远离三岛和理事长,可还是跟着选了正门。好像是因为朋友喜欢凑热闹,想看理事长和三岛对决的缘故,被迫跟着选择了正门。递交报告书的时候还哭着说「交到坏朋友了」。
对于三岛和理事长的对决毫无兴趣的只有鹰月和八乙女两人。「哎,要到这么隐秘的地方画画吗?」我看着鹰月给我的报告。她要去的地方在分校宿舍楼那一边的后方的小山里面。鹰月还在报告书空白的地方给我画了从校舍到她们取景地点的路线图。虽然这么用心我很感动,可我想知道的是,在鹰月眼里我就这么没用,连路都找不会吗?
算了,鹰月至少也是一片好心。总之我要巡视的地方只有两处:正门和小山。虽然两地距离有点远,但是至少也是两点一线的往返行程,不需要跑好几个点,算是比较幸运了吧。
然后是八乙女的报告书,不用想也知道她们是在一起的——可是事情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为什么什么都没写啊这孩子?」
算了,我拿起笔按鹰月的报告书帮八乙女填写好,一并交了上去
晓老师也在忙着同样的工作,整理学生们的报告书。顺便,不忘把头伸到我桌子上看我这边的报告书。
「晓老师,您这已经不能算是偷看了,已经是明目张胆地看了。」我马上把报告书夹在了在文件夹里。
晓老师很好奇地问:「你要巡视几个点啊?」
「拜班上的学生扎堆所赐,只有两处。」
「啧……」晓老师发出「这种好事凭什么不发生在我身上」的咂嘴声,说:「是嘛,我也是拜班上的学生各有所好,要巡视六个地点呢。」
「……我有点同情你了。」
「既然都同情我了,要不我们对调一下巡视点吧。反正我的学生你也认识的。」
「只有这个是不可能的。」我笑眯眯地看着他。
「最近你怎么变得没人情味了……」
「不行。」
「哎呀呀,真是冷酷无情啊……」晓老师失望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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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
考试周的最后一天。按照考试安排,九点半的时候学生们便带上了绘画工具在教室等待了。在进行了简短的提醒与说明之后,我便让学生们出发去各自的取景点。
「嘿——」翻过一块小轿车那么大的岩石,我坐在石头上缓了缓气。
不得不说,这两个看似运动神经不发达的女生体力简直好得吓人,居然能背着一个装着画具的包到这么难爬到的地方画画。在这个世界手无缚鸡之力的我,看来得开始锻炼一下了。
「这两个孩子不会真到那么高的山顶上去了吧我的天……飞上去的吗?」仰头看着还差得远的山顶,我快眩晕了。
终于在半个小时后,我爬到了山顶。此时的我已经精疲力尽了。「总觉得我搞错了什么。」这么想着,我根据鹰月画出的标注,勉强地朝目的地走去。只要穿过眼前的树林就能到达了。
原以为树林很深,但是只走了几十步便出来了。眼前的景象令我大吃一惊——
如天幕中散开的烟花一般五彩缤纷的花卉点缀在绿色的草坪上,四周墙壁一般的树林像侍卫一样守护着这片仙境。
我像个冒冒失失闯进仙境的凡人,不知所措地与面前距离我不到五米的两名仙女六目相对。
仙女们坐在一个小土丘上,下面铺上了一层塑料垫以免弄脏衣服。
「这里还真的挺漂亮的欸。这些花都是些什么花啊?」我问道。
「其实我们也不清楚……」鹰月说着站了起来。「老师,这么久您终于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指着背后的树林:「我,我从那边上来的啊。」
八乙女抓着鹰月的袖子,怯生生地看着我,然后贴在鹰月背后说:「小殿,他怎什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鹰月若无其事地说:「梓乃,报告书上不是要如实填写作画的地点吗?」
「告,告诉他了吗!?」八乙女似乎对我的突然出现感到非常吃惊……啊,我明白为什么她的报告书上一个字都没写了。看来是不想让我知道她在哪里吧。
「不行吗?」鹰月说。
「因为,因为去年……!」「这位老师没关系的,梓乃。」鹰月打断了梓乃的话。虽然她的语气很平淡,但是充满着不容妥协的压力。
「话说老师,您不会是从那里爬上来的吧?」
我回头看着刚刚走出的树林,说:「是啊。」
鹰月用手轻轻遮住嘴巴,一副「糟了」的样子:「哎呀,对面是有一条散步道通往这里的。」
「什么!!」我差点全身器官衰竭倒地而死。
「不好意思,我以为老师知道那条散步道的……」
「我对学校还没有熟悉到那种程度啊……」我躺在了草地上。
「我的失误啦。说起来,第一次遇到老师的时候也是因为迷路呢。」鹰月就坐在我旁边说道。
「请把那个忘记吧。太丢人了。」
「不要。」鹰月很任性地拒绝了我。
这时,我听到八乙女又小声地叫了一下鹰月。
「梓乃,怎么了?」鹰月问。
八乙女没有说话,她只是胆怯地看了我一眼,当我们的视线交汇时,她又迅速地垂下头。
……我明白八乙女的意思了。「鹰月同学,我差不多该走了,八乙女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呢。」我说着站了起来。
「不行。」鹰月再一次很果断地阻止了我。「正因为梓乃害怕,所以更应该让老师留下来。」
「为了……锻炼胆量吗?」
「是的。否则梓乃永远都会这么胆小。」当事人还没有表任何态,鹰月已经先替她作决定了。
「好,好吧。我再多待一会儿,就一会儿哦!」
瞄了两眼她们的画,嗯,感觉作为中学生这个水平还不错啊。
「鹰月,八乙女,你们都擅长画画吗?」
鹰月大声地回答道:「还可以吧!」
至于八乙女,则是憋了很久才支支吾吾地说:「我,我的话,那个……」
她看了鹰月一眼,像是在寻求帮助。
「不行。请梓乃自己回答。」鹰月已经是第三次说出「不行」了。尽管梓乃立马变得垂头丧气的。
「那个,我,我的话……」八乙女失落地看着我,「我,对于画画……很喜欢。」
说完之后马上用画板遮住了脸。
「那很好啊。看样子,晓老师的教学很成功呢。」
「老师喜欢画画吗?」鹰月的一问,直接问到了我心里面。
「我啊……应该说,不喜欢,也不讨厌吧?」
毕竟当爱好变成职业的时候,那个爱好已经不是爱好了。
「奇怪的回答。」鹰月摇着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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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鹰月还想让我多「磨练」梓乃一会儿,但是由于一直没有巡视正门那一组,我必须得过去了。
按照鹰月指示的那条散步道,我顺利地沿着它走回了熟悉的路上。什么嘛,原来来的时候看到的那条不起眼的岔路,就是散步道的一端啊。
我已经用尽可能快的速度赶往正门了。但是我能确定的是我肯定免不了理事长惊天动地的一声「太慢了」。
「我以为你又被困在树林里了呢。」当我来到正门时,理事长正在用铅笔量景物的尺寸,顺带挖苦我。她独自坐在中间那条路左边的草坪上,也和鹰月她们一样事先铺了一张塑料垫。而三岛则坐在右边。至于看热闹以及被迫看热闹的千岁等人则是直接坐在了路中间。
「然而并没有。我只是和那两位待的时间长了一点罢了。」我说着坐在了理事长旁边。
「干嘛啦,没见过人画画吗?」理事长很嫌弃地挪开了一个身位。
「看看你们的进度而已别那么排斥我啊。我很难过的。」我说。
理事长转着笔,说:「就快好了。」
「我去看看三岛画得怎么样了,说不定比你画得要好一点哦。」这种话说出来当然会激怒理事长的,而我说出来的目的也是激怒理事长——不然太无聊了。
果然,理事长很粗暴地把我赶到了小路对面的三岛那边。
「老师!您终于来了!看我画得好吗?」与理事长截然不同,三岛用欢快的声音迎接我。
呃,这要我怎么评价呢……理事长的作画方式是铅笔和炭笔素描,三岛却是针管笔速写……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要我说哪一个好看没有意义啊。
不过总不能说「对方画得比你好」吧。
「嗯,很漂亮嘛。恐怕这次理事长又要输给你啦。」
她听到以后得意了起来:「这次不仅要赢雅,还要争取最高分哦。老师您就好好期待着吧!」
「咦,三岛这么有信心吗?」我感觉有点不可思议,「我记得千岁的实力也不弱吧?她可是美术家庭出身的呢。」
「即使是千岁我也不会输的哦。」三岛笑着说。
「那就请好好加油吧!」我留下一句鼓励的话之后,便去巡查千岁那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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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长舒了一口气,我找到一棵树下的座椅,稍微休息一下。
这样看来,大家都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作业,我只需要在这里等到时间到就可以回去了。考试周当然也就此结束。
「好了,接下来……」我从上旋内侧的口袋里摸出一本小巧的速写本。
「不如也让我参加一下考试吧。只有这一场我稍微有点信心,说起来也挺可怜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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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得美,这次绝对不可能输给你的啦!」
我抱着大大的画板,声音在校舍的走廊里格外响亮。
那个讨厌的大胸女人故意摇晃了一下那对肉球,向我抛来一个暧昧的眼神:「我劝你早点认清现实比较好哦,雅小姐。」
走进办公室后,我发现已经有人比我们更早交上作业了。于是我把画放在上面——
等一下,要是那样的话三岛的画不就随即盖在我的上面了吗?这可不行。
「……三岛,你先交。」我退后一步让出空间。
三岛马上领会了我的意思。「还是雅小姐先请吧,毕竟我不希望自己的作品被石墨粉给玷污了呢。」
嘎嘣,我要是愿意,现在肯定已经把牙齿咬碎了。可恶可恶可恶!!!
「嘁,你才是吧,我可不想让自己的画被油墨弄脏。」
「%@$^©」
「好啦好啦别吵啦,我的放在你们中间吧,真是的……」这时候我们中间挤进来一个人,结城千岁,那个美术考试永远是第一名的存在。
「这样就ok了嘛。」她就这么拿走了我和三岛的作业,然后把她自己的夹在了中间,随手放在了办公桌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宇辰老师好」,我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
果然,那家伙走了进来。
「还有五分钟了,同学们都到齐了吗?都交了作业了吗?」他问道。
没有人说话,也就是说没有人属于「还没交作业」的特殊群体。
「一二三四五,正好五份。好了,考试已经全部结束了,各位回去休息吧。」他把五张画纸叠整齐,装入一个文件袋,然后放到了晓的桌子上。美术科目的阅卷也是他一个人负责。
「理事长,莉妲先前让我来告诉你,有几份文件需要盖章,麻烦你一会儿还要去理事长室一趟。」
「知道了。现在就过去。」我说着走出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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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在理事长背后,她很快发现了这一点。
「又跟过来干嘛?我不是讲过不要随便进理事长室了吗?又不是你家,那么随便很没礼貌的啦!」理事长一脸嫌弃地说。
「话是这么说,但是莉妲也特别叮嘱了,理事长需要我陪同哦。」我说。
理事长的表情充分说明她现在是一万个不相信。「打工的,你在搞什么鬼东西啊……?」
「对天发誓,我没说一句假话哦!」我举起右手。
「莉妲真的这么说的?这不可能。」她还是不肯相信。
「要是有半点假话请理事长直接炒我鱿鱼吧!」
已经发了这么狠的誓了,再不相信,我也只能等莉妲亲自跟理事长说了。
「……那你来吧。不过要是我知道你用什么花言巧语糊弄莉妲的话——」
「只有那个是我想做都做不到的。莉妲可没那么好糊弄啊。」我说。
「最好不是我想的那样哦。她生起气来,会让你一辈子刻骨难忘的。」理事长说最后那几个字的时候,自己好像都有点心有余悸。我倒是没有见过莉妲生气的样子,不过刚开学的那时,她只是阴沉了一下脸,就让盛怒的理事长马上老实,这个画面我可忘不了。
到了理事长室后,莉妲为我们打开了门。
「莉妲,我问你,这家伙是你说要陪着过来的吗?」理事长看着莉妲,手指着旁边的我。
「确实是我请宇辰老师过来的。请问有什么问题吗?」莉妲一脸平静,或者说早料到理事长会这么问地回答道。
理事长肉眼可见地败下阵来。「……没,没什么。」说完独自走到自己的大办公椅前坐下,开始审阅文件,我则是坐在理事长桌子正对着的茶几旁。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地可怕,最清晰的声音是墙上挂着的机械钟「咔哒咔哒」的声音。
理事长突然挠起头来,发出很大的声响。
「啊啊啊啊,还有这么多没看完吗!?今天下面的人到底发什么疯啊,交文件都是一起来!」
理事长右手边是已经看完并签字盖章的文件,只有薄薄一层,左手边是还没看的,堆了几本书的厚度。
「我可以帮忙吗?」我问。
理事长没好气地说:「你又不懂,帮什么忙,只会帮倒忙。」
「那就教我怎么看嘛。我一学就会的。」我笑着走到办公桌前,俯下身来。
「大小姐,我觉得让宇辰老师来帮忙是个不错的决定哦。」莉妲在一旁为我说起话来。
理事长咬着笔杆,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像是在犹豫。
「好吧好吧,打工的,过来我告诉你怎么看。」
……
五分钟后,我已经坐在了理事长对面做和她一样的工作了。因为桌子很大的缘故,即使共用一张也还是很宽敞。
「好了,这一份也看完了,没有问题,请理事长签字吧。」
「哎,天色怎么变暗了。」莉妲望着窗外说道。听她这么一说,我也跟着看了一眼窗外。果然,明明早上还是多云天气,现在还不到下午四点,即使不是晴朗但至少也该明亮的天空却仿佛被人偷走了太阳似的,一片昏暗。刚刚理事长拉亮台灯时还没注意到光线变弱了这一点。
「是梅雨季节快到了的缘故吧。恐怕很快就要下大雨了。」我起身走到窗前。还好考试已经结束了,不然又得中止,还得想办法另选时间。
「回来啊,打工的。拿去,还有这一份,签完了我们今天就收工了。」理事长伸了个懒腰。
「唉?就剩这这一份了,理事长自己亲自看不是更好吗?」
「哪来那么多借口啊你。」理事长跳下椅子,「我去倒杯水而已啊。」
「大小姐,您坐着就好了,让我来吧。」莉妲说着端起茶壶走了过来。就在这时,电话铃却响了。
「谁啊,烦死了……」理事长又折返回去。
「大小姐,我来接电话吧。」莉妲放下茶壶。
理事长室有两台电话,一部是内部电话,在理事长桌上,另一部是外部电话,在打印机旁边。打到理事长那里的一般是学校直接找理事长本人的,而另一台则是校外打到理事长室的,也就是说莉妲和理事长两人都可以接。这部电话一般也是莉妲在接听,然后转述给理事长。
莉妲拿起听筒。「您好,这里是理事长室……」
理事长摇了摇头,自己倒茶去了。
突然间,莉妲脸色大变。「——什么!?您刚才说的……对不起,能再重复一遍吗?」
「怎,怎么了?」理事长就在莉妲旁边,她好像被莉妲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
「啪嗒」莉妲手里的听筒从手中滑落。
「大小姐,宇辰老师!不好了!」莉妲很慌张地朝我和理事长喊道。
她的脸色煞白,我不由得好奇刚才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惊人的事情,能让莉妲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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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岛!三岛镜花!你在里面吗?」
在门口我就叫着她的名字。
从一名还没回宿舍的学生口中得知三岛在考试之后会和朋友去茶室,然后我迅速赶了过去。
穿过书架,三岛和另外三名学生正坐在一起。其中一个是千岁,看到我之后呆呆地笑了一下。
「老师?您找我吗?」三岛也许被突然闯进来的我吓到了,满脸惊讶与疑惑。
不行,我必须先平静下来。我深呼吸了一下,然后说:「三岛,我有事要找你,请跟我到理事长室一趟。」
她有些不安地站了起来,「好的,没问题……」
「其他人请先回宿舍吧,打搅了你们真是抱歉,原因我过后会解释的。」我看着另外三个同样被搞糊涂了的学生说。
千岁的眼神也变紧张了起来。「那个,老师,到底怎么了啊?」
「现在不太方便讲,过后我会告诉你们的。先回去吧各位。三岛,我们走吧。」
「好,好的……」
我拉起三岛有点冰凉的手,往理事长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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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会比较好,没办法的话,就只能实话实说了。」
我自己心里也忐忑不安,我不知道三岛听完我讲的之后会怎么样,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是无论如何都回避不了的。
打工的带着三岛站在办公桌对面,我也站了起来。因为,这件事情真的很严重。
「到底怎么了?」三岛一进来便一脸僵硬,想必打工的在找到她时已经让她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了。
虽然平时我和三岛关系很糟糕,但是对于这件事情,我无论如何也不想开什么玩笑了。
「三岛,老实地跟你说啊。你的父母……」
不行,我说不出口。为什么?为什么这种事情要发生在我的周围呢?
我是理事长,但也仅此而已。我除了转达消息以外,并不能改变消息的内容以及可能带来的后果。
叹了口气,最终我狠下心来:
「你的父母失踪了。」
天外一道白光闪过,那一瞬间,照在三岛苍白的脸上,像过曝了的相片。
震耳欲聋的雷声接踵而至,但是我确定我的话已经完完全全传达到了三岛的耳中。
只有这时,我能感觉到我站在三岛的这边。并不是因为我们存在什么友谊,也不是彼此价值观人生观的契合,而是我们对于某件事情感同身受。
全世界在与我们为敌,整个世界。拒绝三岛的同时,也拒绝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