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一楼的大厅。一张长沙发横放在楼梯拐角下的墙边，背后的火炉保持着休眠，等待着冬季将它唤醒。
「宇辰老师，虽然您是新任教师，但还是请您尽快熟悉学校的各种规章制度。对学生展现出亲和力固然重要，但是行使教师的权利，维护学校的纪律也很重要。您应该制止她们的吵闹，而不是坐视不管。」
仁礼栖香的语气是一种毕恭毕敬却义正辞严的态度，我想狡辩也自知理亏。
「而且，我很担心会有一些平时就漠视规矩的学生钻空子，老师这种看似是宽容其实是放纵的行为会被她们所利用，然后变本加厉。」
不行，我要是不说点什么的话，感觉她会一直说教下去……
「我知道了，这次是我的失职，要怪就怪我，仁礼同学就原谅那些学生们吧——」
「宇辰老师，后半句话我不认同。学生犯的错应该学生自己弥补，教师的失职应该由教师自己承担。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我认为没有谁替谁承担的说法……」
好可怕！要说个没完了！「仁，仁礼同学，你也是来参加茶会的吗？」我赶紧试图岔开话题。
她愣了一下，然后以「您怎么会问我这个」的诧异表情摇着头说：「不，我不是来参加什么茶会的。我只是路过，听到上面很吵才上来的，仅此而已。」
「那，料理比赛，你……」
「我不准备参加。」
「可是我看好多人都要参加的……」
「这种活动对于我来说不是很让我感兴趣。」她彬彬有礼地回答道。
「这样吗……」
仁礼见我没什么要问的了，于是微微点了一下头，说：「那就这样吧，我也还有事情，先告辞了。」
「哦，哦好的，再见……」
桃红色的双马尾从我的面前飘过，把空气搅动，散发出像是熟透的苹果的淡淡香气。我朝着阳光逆射进来看着有些刺眼的门口望去，仁礼已经走远，稳健的步伐使她整个人如同在平行移动似的。她看上去是如此端庄，站在她的气场当中的话，似乎任何玩笑话都将是对她的侮辱，任何插科打诨都将是对她的不尊重。
她像极了小学时那个长相可爱却管这管那的班长。
孤傲的身影最终被生长到路边的繁茂枝叶所遮挡，消失不见。
「喂，打工的！」
「宇辰老师……」
一个中气十足一个温文尔雅，两种声音从楼上传到我耳中。
回头一看，一高一矮两个女孩在楼梯上。
「三岛，还有理事长，你们下来干什么？」
「你去的时间也太长了吧！？我还以为你被仁礼吃了。」理事长气呼呼地说。
「那个，风祭同学只是担心老师啦，她平时都是这样的……」三岛还在一旁赔着笑脸为风祭说好话。
难以置信两人一个月前还是水火不容啊。
「哎呀，我知道的，理事长吃醋了。」我把那个「的」字故意念得很重。
果然，理事长涨得满脸通红：「胡说八道！剪掉你舌头！」
回到二楼，众学生见仁礼被支走了，大呼万岁，又开始了更加猛烈的嬉笑吵闹。
「事实上，刚才是跟仁礼说了好半天话，所以才耽搁了点时间的。」我、理事长还有三岛坐在茶室一个角落里。
「跟她说话？你是在找不自在吗？还是说，」理事长指着自己的脑袋，「你这里有问题？」
「能够和仁礼同学交谈起来，确实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得到的呢……」三岛说。
「我觉得还好，但是她是真的很能唠叨……」我为了怕被别人听到，用只有她们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难道大家不讨厌她吗？」
理事长喝了一口茶，然后说：「她那样的性格，不讨人喜是事实，不过大家看在她以前挺可怜的份上，都不想计较什么。」
「仁礼？她以前到底怎么了？」
然而三岛和理事长却都是不太愿意说下去的样子。「背后议论别人本来就不太好，而且大家都心照不宣，也不会主动说给不知道的人听的……」
仁礼到底经历过什么？难道说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可一想到理事长那句「这里的学生没有哪个是没有问题的」，我突然也不想追问下去了。恐怕那是仁礼自己内心最痛苦的记忆吧，现在那么正直严肃的她，又是想掩盖什么呢？
「……老师？」
三岛不知何时挪到了我对面，我的眼神因为发呆而失焦了一小会儿，所以没有注意到。
「呆子又在发呆了。」理事长说。「三岛叫了你好几声你你都像个聋子一样，这样冷落女生是要受水刑的哦。」
「雅小姐，没有那么严重啦……」三岛羞红着脸试图阻止雅说出什么问题发言。
「不好意思，只是刚才仁礼的事情让我有点在意罢了。三岛同学想问我什么呢？」
三岛摇了摇头。「不是问问题，老师。其实，还是我家的那次……自从家里面出事之后，我还没有正式向您道谢过。」她说着站了起来，「所以，非常感谢老师！那天，能够把不理智的我，从迷惘中拉回来！真的很感谢您！」
「都是过去的事了，三岛。现在不也在好好地生活和学习嘛。那种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与此同时，离我们最近的一群学生突然起哄：「三岛，你又在和老师约会啦！」
三岛惊讶地回头看向她们。那一桌基本上就是包括千岁在内的她的几个好友。
「没有那种事啦！我说你们！」
「我说，差不多就行了。」紧接着理事长也站了起来。她虽然个子矮小，但是一开口便能散发出强大的气场。「我看时候也不早了，老是待在这么闹嚷嚷的环境里听力会受损的呢。差不多也可以散了吧？」
确实没什么可聊的了。从一个小时之前关于料理大赛的话题就已经终止了，往后全是乱七八糟的八卦闲聊。
听到理事长发话以后，几个学生就蹦蹦跳跳地离开了。接着一个，又是一个。
「那，老师，还有雅小姐，我就先回去了？」三岛说。
「好的，明天见。」我点点头。
雅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等到三岛也离开茶室，雅突然说道：「什么嘛，我才不会输给你呢。」
「什么输不输的？你又跟三岛较量什么了吗？」我问。
雅看着我，摇了摇头，似乎想表达「你不懂」的样子，说：「比赛，料理比赛啦。」
.
回到宿舍之后，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初夏的傍晚，火热的太阳依然悬在半空中，迟迟不肯落下，眼看就要烧着樱花林了。
「当你站在海崖上看落日时，太阳会落进碎石礁；当你站在校舍房间里看时，太阳会落进樱花林。自由的它，总是躲避着我们这些没有自由的人。」
鹰月有一次这么跟我说过。
我心想，但是至少我们还有选择看到什么样的太阳的自由啊。
烈日如铁水凝聚成的球，发出着金黄而炽热的光。余辉如金粉洒进树林和灌木丛，让人忍不住想进去捧一堆金子出来。
打开房间门，打开灯之后，发现门口被谁从门缝塞进来一张叠好的纸条。
打开来一看，字写在背面。于是又翻过来，上面几个大字：居然一天都不来见我！
百分之百结城千惠的笔迹。
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吧？居然跑到一楼来了！
今天想去找她也不太可能了，女仆们晚上轮班值守，我要在她们眼皮底下溜上楼，除非我会隐形。
——————————————————
星期六是个好日子。可以睡到很晚，可以不用上课，可以……
可能你会问，星期天不也一样么？
不一样。因为想到第二天要上课全身都没劲了。
这就是我风祭雅的「周末哲学」。
.
「叮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震耳欲聋的闹钟声像截肢一样把我和美梦血淋淋地割开。伸手想把这个折磨人的机器关掉，结果迷迷糊糊地一翻身又掉到了床下。
美好的一天从听到闹钟结束。
揉着眼睛跌跌撞撞往洗手间摸去。十分钟后又跌跌撞撞跟着莉妲进了厨房。
「大小姐，可要睁大眼睛仔细看哦！」莉妲拿着勺子说。
我默不吭声点了点头，咽了口口水。我是带着敬畏之心看着操作台上一堆锅碗瓢盆的。而且我现在觉得头皮发麻。人只有两只手，怎么去操控这么多东西的？
火门一打，莉妲开始忙碌起来了。她的手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明明视线都没离开过砧板，然而随便一拿便能准确找到自己想要的调料，单凭手指用力就能控制好用量。
这边水刚一沸腾，大串的气泡像我满腹的疑问争先恐后往水面上冒时，那边莉妲刚好切完菜。一切都在她的规划当中，在一条时间轴上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多道工序。莉妲本人若无其事，像一个大学生做小学算术题般轻松。
我却在一旁怀疑她是不是在表演杂技。她既然能用两只手同时在砧板、锅与调料盒之间操作，那她应该也能同时抛三个球吧？
烹饪是不能暂停也不能返回到上一步的单向工序。虽然很希望可以这样，因为等一下莉妲问起我，我只能回答「你的动作太快了」。至于学到了什么，答案当然是什么也没学到。
门外有很响的鞋跟声。听到这个声音就代表七点三十五分到了。「宿舍标准时间」永远准时，就像仁礼栖香永远是仁礼栖香一样。
除了我怀疑她能踩出这么响的声音是不是在鞋底上装了铁片以外，一切都好。
平常我是这个时候被莉妲叫醒的，然后在床上赖上三五分钟，在梦里洗漱完吃完早饭打扮好衣装，接着醒来发现自己还是在床上。
「大小姐，就算是为了料理比赛，也不要太勉强自己哦。」莉妲这么劝过我。
可这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萝卜不会长翅膀飞走，番茄也不可能生出脚跑掉。不存在变数的行为，怎么会比管理一所学校还复杂呢？
不行，风祭雅，要是你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的话，那家伙肯定又会笑话你的。
「莉妲，明天我们继续。这一道菜我必须学会。」
——————————————————
「老师！这是第几次逮到你跟镜花约会了！」
狗仔一般无处不在的相泽不知何时出现，开始了她光明正大的偷拍。
「相泽，你又来了。正好，我有必要跟你解释一下哦。大家都住在这栋楼里面，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偶尔聊聊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倒是你，像块吸在我身上的蚂蟥一样，要说跟我在一起的次数，你似乎比三岛还多一点吧？」我一点都没有因为被拍照而不知所措，时间久了我已经习惯了，所以才能如此坦然地反将她一军。
「我，我是记者呀！记者！哪里有新闻我就会出现在哪里的，我很累的，跟足球裁判一样，要跑两队加起来的路程！」相泽辩解道。
「答非所问……算了不跟你纠结这些。不过事实就是，我们只是在谈论关于料理比赛的话题罢了。要什么劲爆新闻这里可没有啊。」
相泽自己应该也意识到我们这边对她积累新闻素材没有任何价值，只是略微懊恼地拍了拍脑壳，说了声「唉」。临走之前又跑到三岛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
但是我听到了。那句话是「小心老师是个大色狼」。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便飞快地逃掉了。
三岛看着相泽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说：「相泽同学一直都是这副样子呢。还请老师别生气。」
「我已经习惯了。但是不得不承认她精力真旺盛啊。」
「唔，是呢。要是我也能像她那样，每天那么有干劲就好了。」三岛的话语中仿佛夹带着一点羡慕。
「那样的话就不是三岛你了。没必要刻意去模仿别人的性格啊。做自己才是最好的。」我算是安慰她地说道。
三岛像是脑子飞快地想出了什么，她说：「所以，老师觉得现在的我是最好的吗？」
「对啊。现在的三岛已经很完美了。」
听到我的答复后，她捂着嘴轻轻地笑了出来。
我应该没回答错吧？
三岛又跟我讲了一些她近来在做的事情。例如，自从来到凰华之后就不常自己做饭的她总是为了料理比赛重新熟悉技能，最近都是在宿舍自己下厨。我心想难怪这几天没有在食堂看到过她。
简单地聊了点无关紧要的事之后，我也打算终止话题去看看千惠又在干嘛了。
然而三岛突然问了一句：「那老师等一下中午要不要来我宿舍尝尝我做的菜？」
「啊，这个……」原本计划是中午要和千惠一起的。我有些为难了。
看见我这副脸色，三岛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似地随意地笑了笑。
「没有啦，以后随时都可以来找我的。」
她当然看出了我的为难，虽然她应该是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显得犹豫的，但是她很明白地给了我一个台阶下。
「嗯，好，好的。」我像个木头一样回答道。
.
在确认二楼没有女仆、一楼没有阪水之后，我迅速地跑上了四楼。
在平常学生的眼中，四楼是杂物间，而且就算是职工或是女仆也很少上去。所以我不用担心会在四楼看到别的人。
在她的房间门前，我轻轻踹了两脚门。
门开了。
「你你你你用脚踢的门吧！？」迎面一张怒气冲冲的脸。
「啊？没有，怎么可能，你绝对听错了，我敲的门。」我眼睛看向一边撒谎道。「——咦，怎么房间里有香味？」
怒气冲冲的脸马上就挂满了笑容：「你进来就知道了。」说罢千惠就拉着我的手进了房间。
香味变浓了。
「蘑菇汤？你在煮蘑菇汤吗？」我闻了闻空气。
千惠得意地点点头：「猜对了！你的鼻子还真灵呢。作为奖励，赏你一口吧。」
「哦？那还真是多谢千惠大小姐的赏赐了。」我笑着说。
千惠的房间小到根本就没有单独的区域来当厨房，汤锅的热气渐渐地充满了整间屋子。
「宇辰，你不来看我的话，我会以为你把我忘了呢。」她第一次直接叫了我的名字，以前都是一口一个「老师」的。
「没有那么夸张好不好，我忘记谁都不可能忘记你的。哎，围裙带子松了哦。」说着，我帮她把腰后面的带子系好。
「因为我在想啊……」千惠手拿汤勺很自然地搅动着汤，「除了我以外，在学校里你还认识那么多女生，会不会有一天，你喜欢上了谁，然后你们会经常在一起，然后把我忘了呢？」
「那不可能的，我不会和这里的学生恋爱的。况且，我现在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我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
「问你点正经事。千惠，这个是你写的吧？」
她回头看到了我昨晚在门缝里找到的纸条。
「是，是我写的，怎么了？」
「你塞到我的房间里面的？」我继续追问道。
千惠知道我问她的目的了。她一下子抓住围裙，支吾着说：「是，是的。」
「不至于吧？才一天没见面而已，你就跑到一楼来——」
说实话，昨天刚发现这个的时候我还没有多想，可是现在我自己都冷汗直冒。
这种事情，一次不被发现是运气好而已，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鬼知道哪次会被当场抓获？
「因为你最近老是一整天都不来，千岁也是……」
「那两天不来你是不是要跑到我的办公室去呢？！」
最后一个字刚出口，我就知道自己话说重了。
「……」
她沉默了许久。
「……我，我没忍住...对不起。」她咬着嘴唇。
不是这样的。她没有做错什么。
她说的对，因为我不知不觉把重心放到了另一个人，另一群人身上。
现在与风祭雅在一起，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我们都非常愉快，我于是想着「那么就这样做她最好的助理吧」，可是，独自在宿舍的千惠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她的眼里，那个给予了她希望，承诺要保护她的人毫无理由地减少了和她相处的时间和频率，她只知道这个事实，于是自己也冒着风险来到他的房间，塞进去一张纸条。她没有做错。
还是想个办法缓和一下气氛吧。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以后不要再冒这个险了，不仅会让所有事情都败露，而且你还会受到惩罚。我答应你，无论多忙，我每天一定会来陪你，好吗？」
千惠听话地点点头，转过头来，「我们还有机会的，对吗？」
那张认真的脸让我觉得如果敷衍她的话简直是在犯罪。
我虽然是个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家伙，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是我现在毋庸置疑已经是一个女孩的依靠了。至少是一个吧。
「嗯，当然有的。」我说。
她再度点头。突然，她小声地发出惊呼：
「哎呀，汤快烧干了……」
当然还会有机会的。不仅要带你离开这个宿舍，还要带你离开这个学校，离开囚禁你的牢笼。
——————————————————
海崖。
春夏之交的凰华学院，毫不吝惜地把它的灵气全部集中到这片临海的地方。海崖下铺着一层金色的沙滩，像是被阳光镀上闪闪发亮的膜，让人不禁幻想其中是否埋藏着价值连城的宝藏；而凹凸不平的峭壁，也给了许多海鸟栖息的岩缝。
白天的话，浪很平静，但绝不是说它一动不动。它要缓缓地推进到礁石，然后又灵巧地穿过石缝，卷起泡沫漫到沙滩上。
海崖之下寸草不生，海崖上却是郁郁葱葱。一条小路从斜坡下的树林里爬出， 似是怕掉下去般地在海崖尽头就止步了。
「三岛同学，从来没见过你来这里呢。」几名穿着分校系制服的学生在一棵树旁说道。
「你说的对。不过呢，偶尔也会有意外的情况发生吧。如果打搅了你们还请原谅。」
我习惯性地，礼貌性地回答道。从小受到的教育让我无论是与陌生人还是熟人说话时都要保持礼节。
「不，我们没有那个意思……」分校系同学说这话的时候，看我的眼神像是在表达「三岛我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这样的内容。我不由地问了一句：「请问，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
她们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变成了被说中的样子。
「我说对了吗？」
她们尴尬地点点头。
「三岛同学，听相泽说，你最近跟这学期新来的宇辰老师很频繁地接触，这是真的吗？」
我的大脑像沾了水的生石灰一样「哧」地发热起来。又是相泽！她一天到晚八卦来八卦去有意思吗？
「那个，三岛同学，请不要生气，其实大家都没有放在心上的……」她们连忙解释道。
我看着她们，「那问我这个有什么目的？」
「没……没有啦，可能会有人猜测三岛同学是不是对老师有什么……」
「哦，我明白了。」我发出轻蔑的一笑。这个轻蔑的一笑到底包含怎样的感情，我也不清楚。我轻蔑的不是分校系的同学，也不是乱传八卦的相泽，也不是我自己。
但是我不会撒谎，我也不会掩饰。
「老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说道。「如果没有他的话，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我自己都想象不出来。
「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这是我自以为是的报答。」
她们应该从我的神态和语气中得知我没有半点编造。把我从家族的危机中解救出来，即使说是救了我的性命也不为过。
「你是想说出来的吧？晓老师也证实了……」然而，在我在这边一个人自我感动的时候，那边的一个女生压根没有听我说话，而是在对另外一个这么说道。
「对，没错。三岛同学，是理事长。」
「理事长？她怎么了？」
「理事长她，最近好像经常去办公室找宇辰老师，还带着自己做的点心什么的……」女生说。
「而且据晓老师说，『理事长亲手喂宇辰老师』呢！」
「我一开始也吓了一跳，理事长那个性格怎么可能做出这些事情啊？」
「难道说理事长喜欢上老师了？不可能的吧……」
「那晓老师怎么说？」
「他只说他看到的，其他的没证据也不好乱猜测别人……」
……
风祭雅？
我内心一个声音念着这个名字。
不，可是，喜欢谁是别人的自由，关我什么事呢？
我的心脏像被什么烫了一下。
点心什么的，我也会做啊。
理事长，请别误会，我并不是要跟你争个输赢或是什么。我只是想做到任何你能为老师做的事情。喜欢他也好，什么也好，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想知道。因为我对老师的感情，和你也许并不一样。
——————————————————
「这个，是比赛的赛程安排。」晓老师把一张A4复印纸放在我桌上。
我拿了起来，纸还热乎着。
「……预赛？你们是有多认真啊。」
晓老师「嗯」了一声，说：「无论是从受欢迎程度还是内容本身的吸引力来说，料理比赛都是完胜垒球大会的啊。要不是垒球大会把外出的资格作为奖励，这次不可能有那么多人报名的——以上的话千万别跟理事长代理讲啊。」
「我会为了我们两个的脑袋保密的。」我说。
「那就拜托了。然后关于比赛的日程，跟垒球大会完全一样，因为刚好也是6个组。」晓自己的桌子上也有一份名单。他看着自己的那份，说：「之前你说自己不会料理，这个问题其实还挺麻烦的，可是我们又要顾及学生们的意见，不得不遵从她们的投票。不过吐槽一句，我真想不通学生们为什么会选择你当评委……」
「所以啊！我早说过了！我没那个本事的，我早就说把我换成别人了，然而你不是说没关系的嘛？现在又变卦了？」
即使听到了我的抱怨，晓的脸上也毫无歉意，似乎一点不觉得把我拖进坑是个罪过。
「可是名单什么的已经确定了，而且还交给了理事会过目，总不能无视学生的选择把你换掉——看来只有使用下策了！ 」
他说着用看小白鼠的眼神看着我。
「什……什么下策？」我冷汗直冒。
晓站起来，「跟我来，我有办法。」说罢朝办公室外走去。而我则半信半疑地跟在了后面。
五分钟过去了。
晓老师竟然把我带来到了图书室门口。顺带一提，所谓图书室实际上是一栋两层小楼。然而一楼什么都没有，只能看到一段通往二楼的楼梯和墙上几幅油画，类似于茶室的一楼。不知道为何，凰华的建筑大多都是这种风格。
「打扰了。」晓推开门，然后回头对我说：「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完便走了进去，然后消失在密密麻麻的书架之间。
我则如不能被带进咖啡馆的宠物一般规矩地在外面原地待定。
不一会儿，晓老师从另一个书架后面闪现出来——两只手还抱着一堆花花绿绿的书。
「喂，你可以进来了！」
「等一下，这些是？」
晓把那堆份量不小的书重重地放到为方便阅览者读书而设置的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这十斤书，就请你拿出跟理事长约会的热情在一上午之内攻略掉吧！加油吧少年！」晓用力地拍了一下我的后背。
「喂，我什么时候跟理事长约会过。而且我也不是少年。不对不对，那些都不重要了——关键是这么多书都要看完？你是要害死我呀？」
全是各种烹饪培训书，还有菜式的做法教学。
「拜托你了，」晓露出一副在我看来明显是幸灾乐祸的诚恳表情说。「即使是突击作战或是临时报佛脚什么的，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吧！」
「喂，这不是重点……」
「中午我会带上午饭来探望你的。就这么定了。」晓按住我的肩膀把让他坐到椅子上。
「喂，我还没说同意呢！？给我站住！」
晓下一秒就瞬移到了门口，一脸坏笑之后，「咣当」把门关上了。
随后是门外上锁的声音。
「什……！？」等到我反应过来并且冲到门口时，那已经是五秒后的事了。我用力推门，纹丝不动。
回头看了一眼堆成小山的十斤书，我喉结动了动。
「晓光一郎！！！！我要杀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