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我做好了!请您品尝!」
我把盛着热腾腾的三文鱼的盘子端到老板面前。
正在切着晚上要用的食材的老板放下菜刀,在围裙上随意地擦了擦手。
「筷子。」我说着递上一双筷子。
「那我就不客气了,结城小姐。」
这是我还在学校的时候自己发明的一道菜。
那个时候,宇辰还没有来凰华学院,我的日常生活除了被强制要求打扫走廊以外就是在房间里研究各种料理。
没有朋友可以说话,也见不到亲人,我只能对自己好一点。
「唔,三文鱼和荞麦面,都是常见的和食,但是组合起来又像是西餐,真是巧妙的搭配啊!还有这个酱汁!」老板用筷子蘸了一点送进嘴里,然后放下筷子,对着我双手合十:「拜托请教教我怎么做这个酱汁吧!」
「诶诶诶——」
完全意想不到的展开,我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我知道有酱油和味淋,但是一定还加了什么调料吧!」
「噗……哈哈哈」
明明是个中年大叔模样的老板,此时却一副诚恳的样子,这反而把我逗笑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与人交往是这么有趣的事情。
即使是同样两个胆小的人、傲慢的人、忧郁的人,他们之间也绝不存在完全的相同。
就像同样一个和弦,可以写无数首歌。
也许牢笼外的世界,才是真正的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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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这些新的玻璃杯都要洗一遍,小心不要打碎了。」
「收到!」
「两颗洋葱切碎。」
「切好了!」
没想到才第一天「上班」,我就和老板形成了绝妙的默契。
「天黑之后,那些玩够了的顾客们就会过来,点他们雷打不动的组合。」老板说。
「这些家伙进来的时候都是一个模样,笑嘻嘻地说着『打扰了』然后坐在习惯的位置上。但是你想不到他们前一分钟才做过什么。」
「不过那些与我无关,我的职责就是献上最好的手艺,让顾客满意。进来的人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客人。」
酒馆每天从晚上七点营业到凌晨三点,老板会在下午两点左右开始准备一天的食材。
差不多是时候开始迎接客人了。
我需要做些什么呢?想到这里,我一下子紧张起来。这是我第一次打工,我还什么都不懂啊!万一让客人不高兴了的话——
「好了,你可以下班了。」
「什么?」
我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我说,你现在已经可以下班回去了。」
「可是现在——还没开始营业啊?」
我不解地问。
「和你在一起的那个高个小伙子拜托我,让你白天待在我这里,晚上再回去。我想也是,我一个人能应付过来也没必要让你跟着熬夜嘛。」
「他是这么说的吗?」
老板点点头,「是的喔。看起来他对你不放心呢,离开两天都要把你托付给别人。」
「什么嘛,又不是我让他那么做的,我又不是小孩。」
「这么做有他的道理,而且你一个女生在这种地方也不安全。那些来喝酒的人可不是个个都老实的,突然看到你一个女生在我的店里,问起我来我可不好解释。」老板说着,让我跟他到后面的储物间。
「这后面有道门,你从那出去就可以进到院子里,右边就是公寓楼梯了。虽然从正门出去也走不了多远,但是以防万一,还是尽量不要夜里上街。」
「我知道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我朝着老板鞠了一躬,不过背对着我切柿子椒的他应该没有看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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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用电器修理,大到冰箱空调,小到电视遥控器,有求必应,可上门服务。』
「这修理铺的业务还真是全面啊。」我看着店铺门口的手写广告牌,心想。
虽然店面不大,但是停车位清一色的一排轻型摩托和厢型车显得很专业很有气势的样子。没过多久就有穿着统一工作服的员工小跑出来,拎着工具箱,骑上轻型摩托离开。
「不好意思,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正当我在打量这家修理铺时,背后传来这样的声音。
我回头看去,是一名同样穿着工作服的男性,我看到他之后他还职业性地向我弯了15度的腰。
该问些什么,才能获取我需要的信息呢?
我拿出先前警员给我的名片,「这是你们店的名片吧?」
他只瞟了一眼,脸上便绽开了笑容:「正如您所说,是本店的名片。」
「其实是这样的。我的一位朋友在这里的警局,我从外地过来,想在这里开一家面包店。」
「是这样啊。」
「他说如果以后遇到店里什么机器故障了,可以联系你们。烤面包的烤箱什么的也没问题吗?」
他点了一下头,说:「无论是家用的烤箱还是面包店的大烤箱,对于这一类机器的维修我们都有经过专业培训,请您放心。」
「啊……确实呢,我朋友也说你们非常可靠。以后就拜托你们了。」
「您过奖了,我们目前还有许多不足的地方。您能够选择我们,实在是非常感激。如果有需要的时候请尽管联系我们,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我说了一句「一定」,然后岔开了话题:「说起来,你们在这里做了很久了吧?看上去规模不小呢。」
「不,听前辈们说也没做多久,社长是在两千年左右带着最初的几个朋友一起创立的。我去年才入职。」
「那也运营了四年了吗……应该有不少老客户吧?」我问。
他挠了挠头,「呃,其实也不能叫老客户吧。毕竟,谁也不希望经常弄坏东西嘛。」
「只不过,像附近的超市、餐馆,还有警局之类的公共场所,机器故障之类的还是时有发生的,每次都会找到我们。他们能够信任我们,我们也理所应当尽全力为他们服务。您说是吧?」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已经得到想得到的答案了。
「是的,你说得对。全力以赴是对客户的尊重,也是对职业的尊重。」
我把名片放了回去。
「占用你们的工作时间很不好意思,我就先告辞了,今后还有劳各位的帮助。」
中午之前还要想办法去警局一次,我要确保自己熟悉里面的构造。但是不能待太久,我不想等到明天再次进去的时候被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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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任他的教师和他年纪相仿,而且是海归高材生。
可是比起之前的那位,这个新任教师不够有气场,也不够镇定,说话声音也小小的。
搞笑的是,那位一学期前也被「新任教师」这么称呼着。
「果然是国内第一私立女校啊,本来都做好被大家作弄的准备了,没想到第一天她们都很温柔地向我打招呼呢。」
有一天,我经过办公室时听他对其他老师说道。
上学好无聊。
这个学期,从九月开始就让我感受不到任何「最后半年要加油努力」的气氛。
整个毕业年级,乃至整个学校都是如此。
流言蜚语像瘟疫一样在只有五十三个学生的学校里传播,每个受到传染的人再以自己的大脑去给流言的内容一个新的变异。
从那些人闯进学校开始,一切都乱了。
大家对上一位新任教师的看法,从才不久的「为学校带来生机的教师」一转为现在的「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刷牙时讨论,课间时讨论,吃饭时也在讨论,这个年轻的教师,到底带来了什么,又带走了什么,为什么理事会要派人来搜查。
这些流言所指向的那个人,表面上和我没有半点交集。过去的我也是报着避嫌的态度尽量不与他交流。
我看上去事不关己,可是这些流言却像电流一样,每听到一次我的全身就痉挛一次。
过去有多疯狂,现在面对的压迫就有多沉重。
作为她的妹妹,作为他的学生,我除了暗自祈祷,什么都做不到。我连他们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只要他们二人能平安地活下来,然后去到一个不会受到威胁的地方,重新开始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我就跪地感谢上天了。
那两个和他关系最好的人,或者说最希望和他关系好的人,这段时间却保持着沉默。
理事长一如既往地忙着学校大大小小的事务。镜花则在理事长身边配合着工作,以及担任着宿舍长。对于理事会派人搜查宿舍的事,她们只字未提。
我不相信理事会会平白无故做这种事。我知道是谁在拱火。
从小,我就知道家里有个绝对不能开玩笑的人。
我父亲管他叫父亲。他是我们结城家的一家之主。至少目前还是。
在我的印象里,他从来没笑过。他的脸上总是一副对什么事情耿耿于怀的不悦表情,说话也是又快又冷淡。但他很少说话。
我记得,小时候他常常会提起的一句话是,「人是有底线的,这个底线被别人践踏了的话,再善良的人都会被唤醒内心的邪恶。」
姐姐和老师,已经践踏了他的底线了吧。而他会做出什么事情呢?
远离了北回线的阳光,把最后一丝暑气也带走了。凉爽的秋夜里,即使身在校舍也能闻到海风的气息。
『千岁,记住,身而为人,最大的邪恶就是杀人。』
这句话我也记得,但他只说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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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惠,有没有听老板的话啊?」
我拿着手机,耳朵贴在听筒上。
得到那边充满活力的回答后,已经有些倦意的我勉强恢复了些精神。
「我明天就会回来了,在这之前要好好照顾自己哦。」
「爱你。」
飞虫与灰尘眷恋着路灯,昏黄的光线投射在孤零零的人行道上。
夜风迎面吹来,吹得我的衣服猎猎作响。警局的屋顶,排风口和进风口发出微弱的嗡嗡声。
我俯视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好像自己是世界上最后一个人类。
虚拟世界给了我勇气去欺骗,去陷害。
我不知道是该感谢还是该埋怨。它刺激了我内心黑暗的一面,让我明白自己的人格有多丑陋;可它也承担了这份丑陋,让我不至于把内心的黑暗释放到现实生活中。
「真的要踏出这一步吗?这次可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我扪心自问过,即便只是游戏,这么做是否太违背我的初衷。
如果猫爬到了窗外的台子上,这个时候不能呼喊它。它只要有转身的动作,下一秒就会坠亡。
我也是如此,没有转身的选择。
我把手里捏着的东西扔进了进风口。
从今往后我大概就同时与正义和邪恶为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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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惨白的清晨。
警局门口站着几个警察,其中最显年长的正在打电话,心情很烦燥的样子。
「我早说过这个空调该换了,跟上面反映了无数次都没用,那修理费又是每个人摊?不是多少钱的问题啊,这本来就不应该让我们出钱啊?」
「好了,已经打过电话了,那边马上派人过来修理。趁这会儿去吃早饭吧。我知道附近有家新开的自助乌冬面。那个,你,留下等修理工来。」
「我?为什么啊?」
「叫你留下就留下,哪来那么多废话。」
「行了,我们会给你打包一份带回来的。」
警察们陆陆续续走掉了,只剩下一个还站在门口。
「什么玩意……几个土包子真把自己当地主了……」
「等着瞧,明年老子就走,谁稀罕这穷乡僻壤……」
修理工比平常晚到了几分钟。被留下来的警察看着拎着工具箱,戴着压得很低的鸭舌帽,穿着灰色工作服慢吞吞走过来的修理工时,他站在街边直接气愤地喊道:「还不赶紧过来啊!?」
修理工听到后赶紧小跑了过来。但是当他来到警察面前,摘下帽子时,警察脸上的愤怒一下子变成了惊谔。
「你?你怎么……」
那个『修理工』就是我。而警察正是我昨天在便利店遇到的那位。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我面带微笑地问。
他一时语塞,半天吐不出字来,用手指了指警局里面。
「呃,里面,空调——」
「是空调出故障了吗?」我问。
「嗯,是的。今天早上来的时候闻到很臭的像是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是从空调里吹出来的。」
「空调现在还开着吗?」我问。
「关了。但是这两天的温度你也知道的,不可能一直不开吧。」他说着,两只手叉着腰,「总之这会儿能修好吗?」
「我不敢保证,但是我会尽力的。」
「要第一天上岗的员工作保证的确很难。」接着他又小声说:「没想到你还真找了这份工作做呢。」
「可别小瞧第一天上岗的员工哦。」我提起工具箱走进警局。「那样的员工说不定第一天就能出类拔萃哦。」
「行了,你快去检查吧。我就不上去了,太难闻了,跟厕所似的。」
上到二楼之后,那股难闻的气味变浓了许多。虽然不至于一刻也待不下去,但是长时间坐在这股气味中也确实是种折磨。
经过我昨天的调查,空调在办公室里,而办公室与档案室是连通的,中间只用一排书架隔开。
这对我而言是绝佳的机会。
我走进办公室,关上门,把工具箱放在空调前打开,装作检查故障的样子。接着打开窗户。
做好这些表面工作之后,我穿过了书架。
密密麻麻的档案柜像万千大军一般在我面前阵列。但愿警察们有好好分类,我感觉自己并没有多少时间去一个个找。
事故距今二十年,也就是要找到放着二十年前的案件的档案柜。
还有钥匙。
本来我为此已经准备了一些撬锁工具,但是这次仿佛得到老天眷顾,其中一个柜子的锁上就插着钥匙。昨天也是,一楼和二楼走廊都有监视器,但办公室没有。
第一个柜子肯定是今年的,毋庸置疑。但是一年份的档案会装几个柜子呢?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档案柜,连标号都没有。
两排档案柜背靠背合并成一排,一共有两排。算下来是三十二个柜子。一个个找的话到天黑我都找不完。
只能跳着找了。
我打开第一个柜子,瞟了一眼最上面的一份档案。
是今年的没错,而且就在上个月。
然后我来到最后一个柜子,把它打开。
当然,做这些的时候是要戴手套的。
「2001年12月30日」这是一份醉酒驾驶导致交通事故的档案。
但离二十年前还早着呢。
我又来到背后的柜子前。
「1999年12月28日」人为纵火。
「1998年12月31日」公寓失窃。
已经找完一半了。我看了一眼手表,离我走进办公室已经过去了7分多钟。
第三排不出我所料,一直到1994年为止。
还剩最后一排了。可是距离1984年还有整整十年,这一排柜子能装下十年份量的档案吗?
难道说这里的档案室没有二十年前那场事故的记录?被人销毁了?还是说压根就没有记录?
我抱着最后的希望打开了最后一排的最后一个柜子。这是最早的档案了。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或者是有人走进来了。
我看了一眼门口,什么都没有。
幻听罢了。
「冷静,这时候一定要冷静……」
我深吸一口气,拿出摆在最上面的档案袋。
「……」
「……骗人的吧」
袋子上用笔写着「1990.12」,像是胜券在握的对手在明牌嘲讽我。
我慌忙从最底下抽出一份档案袋,同样是「1990年」,只是月份变成了二月。
没有了,在那之前的档案都没有了。
三十二个柜子,只保存了十五年的档案。
那之前的呢?
我感觉一股火在身体里烧。我觉得自己被耍了。
我——
「修得怎么样了?是什么问题?」
突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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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终于可以休息了。仿佛是年末的最后一天,所有已经完成任务的员工都在百无聊赖地看看手表,再看看挂钟,等着下班。
我也是其中之一,虽然只是看上去的。我其实很急。
杨宇辰已经一整天没有给我发过邮件,更别提打电话了。这家伙现在在做什么我一无所知。说不定他已经计划失败现在正在接受警察审问呢。开玩笑的,我当然希望这次行动能成功。
明知道有新邮件的话手机会振动,但我还是把它打开,保持在收件箱的界面。
我等待着他告诉我任何消息。好消息坏消息都无所谓了,只要他能全身而退。
我盯着那个界面,大概有五分钟。
突然,一封新邮件弹了出来。
「现在能和你通电话吗?」
字数很少,所以不点进去也能看到全部内容。
我走到阳台上,关上门。
「可以」我回复道。
随后电话便打来了。
「行动怎么样?」我问。
电话对面传来一声叹息。
「可惜了,就差一点。但是还不算空手而归。」他说。
「你没被发现吧?」
「我觉得应该没有。不然他们当场就会把我控制住了。」
「所以,档案是没有拿到吗?」
「……这个说来话长。我先从头开始解释。你有时间吗?」
「讲吧,我闲得很。」
「那好吧。是这样的,我昨天偶然碰到这个警局的一名警员,和他套了会儿近乎,知道了他们和一家维修铺有客户关系。所以我昨天给你发那封邮件。」
「你的那句话确实挺唐突的,什么转行修空调……」
「然后当天晚上,我往他们警局楼顶的风道里放了点东西。第二天整个警局是臭不可闻,他们以为是空调出了问题,打电话给修理铺。不过修理工在来之前就被我截住了。」
「你干了啥?」
「我没干啥,给了他一个能让他同意合作的数目的钱,让他去喝杯咖啡,工作交给我。」
「他答应了?怎么可能?」
「那差不多是他半年的工资,我想不出他不答应的理由。再说修理铺那么多员工,警局也不可能全认识,只认制服不认脸不是么。」
「然后你就以这样的方式进了警局,是这个意思吧?」
「嗯。因为里面太难闻了所以这些警员都出去了。只有我一个人。幸运的是空调就在办公室里,而办公室和档案室又是连通的,所以我马上就开始找档案。」
「那为什么没找到?」
「问题就出在这里。一般来说档案都是按时间顺序来整理的吧。但是我查到最后一个档案柜,居然是1990年的档案。离1984年还差6年。」
「意思是在这之前的档案都不在了?不可能的吧,档案无论如何是不能丢弃的啊。你确定是挨着找的?」
「挨着找时间哪够啊,我是跳着找的。但是顺序是没错的啊,越到档案室里面越旧,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最后只到1990年?」
「是的。」
「那……然后呢?」
「这时有人突然上来,差点没把我吓死。还好我动作快,他看到我时我正在把空调挡风板安装回去。之后嘛,反正都是我干的,我肯定知道臭味是从哪来的。就那么应付过去了。」
「没了?」
「我现在能坐着回去的列车给你打电话已经是烧高香了好吗。至少我们知道警局对1990年以前的档案做了些处理,这还不算收获吗?」
「可这对我们的计划而言没什么帮助啊。」
我总预感这次什么结果都得不到,看来我的感觉挺准的。
「总比一筹莫展要好吧。既然笃定警局不能丢弃或者销毁档案,那就代表那些不见了的档案肯定是以另一种方式保存了下来吧。接下来只需要弄清那些旧档案去哪了就行了。」
「怎么弄清呢?这又是个问题啊。」
「是没错。——对了,我想到个问题,小野先生。」
「什么问题?」
「中原警官退休是两年前的事吧?离现在也没多久,万一他知道那些档案——」
「杨先生,请你好好思考一下,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拜托中原警官啊?你一问不就暴露自己偷看过档案了吗?你一个平民,怎么知道警局的档案少了一部分的?」
「……说的也是。」电话那头的语气一下子低落了下去。「我们已经是在犯罪了。」
我曾经想过,如果这条路必然与犯罪交叉,我是就此止步还是另寻别路?
最后我选择硬着头皮走下去。
法律是用来保护人的,可我的父亲没有得到保护,死得不明不白。反而,这个老不死的结城家家主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却依旧逍遥自在。
我依然坚信能保护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
「小野先生,我想再问您一个问题。您遇到过被逼入绝境,迫不得已,需要不择手段去完成一件事的经历吗?」
我的大脑开始飞速地检索自己三十二年人生的记忆,我有过那样的经历吗?
突然,继父用脚踢倒在沙发上的母亲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
每次想起,我的拳头就会不自觉捏紧。
「应该有过吧。」我对杨宇辰说道。「应该有过。」
他笑了一声。
「那样的经历,我想你我都不愿意再经历一次了。这一次,我要提前交卷。」
是的,虽然这条路很艰难,但是好在我有了一个有勇又有谋的合伙人。
我们的目的不同,但是方式是一致的。
————————————————————
今天宇辰就会回来了。好奇怪啊,明明只分开两天,却感觉像两年一样长。
「下午好,老板!」我从后门走进酒馆,果然看见老板已经在柜台前了。
「结城小姐,请过来一下。」
然而,他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是……」我答应着,走了过去。「请问——」
「结城小姐,今天直到你的那位监护人回来之前,你都不要离开这里。即使到了晚上他还没回来,也请你留下。」
他说这些的时候我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为,为什么?」
「等他回来我会告诉你们两个的。从现在起,你不要离开酒馆。」老板的表情有点阴森森的,让我有点害怕。
「今天你什么都不做也没关系。但是要待到他回来为止。」
「为什么非要他回来才能说?还有啊,他不是我的监护人,我们是恋人。」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认为我要像个小孩一样被人保护着呢?
但他只是摇头,没开腔。
「……既然这样,那我告辞了。」我说完准备往储物间走。
「站住!」老板抢在我前面把门关上了。
我后退了一步,「你,你要干什么?」
「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吧?打电话告诉他,回来之后直接到店里面来,先别回家。」
见我不动,他又重复了一句「打电话」。
我被他一反常态的样子弄得又疑惑又害怕。他到底想干什么?
但是现在只能照他说的做。
「……喂,宇辰。」
「千惠,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下午五点之前一定回来。怎么了吗?是不是想我了?」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涌出来,被我眯着眼睛硬憋回去了。
「才不会呢……反正,你回来的时候先到酒馆来。」
「好的,我知道了。」
「拜拜。」
我放下手机,对老板说:「这样可以了吧?您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走吗?」
「为了你的安全。我只能先说这么多。等他回来我再告诉你们剩下的。」
「你——」
我气得说不出话,往旁边的桌子前一坐,插上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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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列表里的歌曲已经循环播放了多少遍,就在我快要听睡着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在敲门——准确来说是感觉到门那边方向传递过来的振动,因为耳机的声音很大。
老板起身走过去,掀开布帘。
我看见宇辰站在门口,于是也跟了上去。老板没阻止我。他打开门,说:「进来吧。」
「咦,你们今天——没开店吗?」宇辰环视了一圈。
老板从柜子里拿出来一瓶酒,对他说:「坐吧。」
「老板今天这是?」
「这顿酒我请。我想和你说一些事情。」
他愣了一下。然后缓缓问道:「是,千惠的事情吗?」
说完看了我一眼。
「不,结城小姐这两天做得很好。我想说点你们二人共同的事。」
老板给他自己和宇辰二人倒上酒。
「请。」他说道。
「谢谢,我不客气了。」
他取下了眼镜,顺手从旁边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然后又戴上。
「二位,你们是我自打定居这里以来,遇到过的最善良的人。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说过这里不适合你们这样的人。今天我想说的是,你们恐怕不能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
「为什么?」我和宇辰二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你们最好今天就离开这里,然后我将从来没有见过你们,也不认识你们。」老板说完,叹了口气。
我更加迷惑了。「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住?我们惹到谁了吗?」
「千惠,别,别这么大声。」宇辰制止了我。「老板,可以告诉我们原因吗?是我们打搅到谁了吗?」
他看了一眼门外,说:
「你们两个,是私奔的情侣吧。结城小姐,你应该是个千金大小姐,对吧?」
我和宇辰对视了一眼。
「您,您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