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re is a crack in everything, that's how the light gets in.
1.
即便是凰华分校这样规模小得不能再小的学校，也有诸多属于它的校园传说。
比如岛上的战斗机、旧校舍的鬼、住在宿舍顶楼储物间的幽灵，还有——
「宿舍标准时间」。
「别又是吓人的东西啊！」
「这个不吓人，而且这个是真实存在的，听我讲啦。」
三个女生挤在教室的角落里。
「理事长你们知道吧？」
「就那个个子矮矮的理事长嘛，知道知道！然后呢？」
「听说在她还在这里上学的时候，每天她们宿舍楼会在早上7点35分，准时听到走廊上有十分清楚的脚步声！」
另外两个女生对视了一眼，然后很无语地看着讲故事的女生，头上布满黑线。「拜托……那个时间点很多人都起床了呀，走廊上有脚步声不是很正常么？」
「可是每天都是如此哦。据说那个脚步声非常沉稳，不紧不慢——」
「编的这么详细，我都快相信了……」
「不听拉倒了！我用了两支口红跟隔壁班换来的故事，稍微也尊重我一点啊！」
……
那个脚步声的主人，是个十分奇怪的学生。她似乎像个机器一般，没有喜怒哀乐——怒倒是有，身为班长的她经常对不守规矩的学生大发雷霆。不论是在课上还是在课下。
但是她对自己则是更加苛刻。她似乎没有娱乐的概念，不参加任何活动，只知道埋头看书。当然，她的成绩也一直是年级第一。
「我知道的啦，我以前念中学的时候班上也有那样的家伙，像个木头一样，大家都躲得远远的……」
「别说碰到严格的老师了，就是碰到那样的班长，我在学校都感觉度日如年了……」
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她们背后响起：「又聚到一起了，讨论啥呢？」
三个女生触电般跳了起来，看到男人之后，又瞬间放松了下去。
「志藤老师！下次不要这么悄悄出现在别人背后啊！很吓人的！」
「下次再这样我要找理事长告你的状了！唉呀疼疼疼——」
叫作志藤的男人将手里的一沓纸卷成筒状敲了那个女生脑袋一下。「马上要上课了，值日生还不快去把黑板擦了。」
「知道了啦，老师真狠心，欺负我们女孩子……」被敲脑袋的女生一边装哭一边朝黑板走去。
「还说我呢，你们胆子也不小呀，以为拿理事长威胁我我就会怕吗……」志藤老师虽然嘴上很强硬，但是说到理事长三个字的时候还是有点磕巴。
「哎，老师跟你打听个事，你知道理事长还在这上学的时候她的班上有个叫『宿舍标准时间』的人吗？」
「名字也太长了吧？」
「那就是不认识喽。」
志藤老师摇了摇头。「怎么会认识。我来这里的时候那大小姐都已经毕业了。」
「诶，你刚才说理事长『大小姐』了对吧？」
「嗯？你们！我没说过！给我忘记！」
2.
这一周的工作提前一天全部完成了。风祭雅幸福地伸了个懒腰，端起刚泡好的茶抿了一口，拿起早上刚到的报纸看了起来。
「……相泽家还在盯着『樱庭馆』啊。」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她瞥见了有关的新闻。
「我记得我还在上学的时候他们就在打樱庭馆的主意了，到现在都还没结果……」
「集团之间的博弈就是这样的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身边的助理说道。
「三岛……」风祭雅面色有点难看地望了她一眼。但愿她说的不是她自己。
「但是我多少能够理解仁礼家不卖樱庭馆的坚持，那座公馆对他们来说，是仅存的东西了，也是他们最重要的宝物。如果是理事长的话，就好比这座学校一样吧？」
风祭雅「嗯」了一声。「说的是呢。」
小时候她和家人去过一次樱庭馆。那座公馆的庭院里，种满了粉白的樱花，每到阳春三月，樱花盛开的时候，花瓣像落雨一般洒下来，简直就像童话世界。
「说起来，栖香这几年好像都没有什么消息了呢。她后来去了哪里呢？」
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作为她那一届成绩最好的学生，仁礼栖香考上了一所很不错的大学，但是在那之后关于她的消息就再也没有了。
虽然风祭雅自己明确表示不想参与家里的事务，但是通过学校的学生，以及社会上的一些传闻，她多少还是知道一些曾经的同学们的现状。
风祭雅放下报纸，起身走到窗前。
「咚咚咚」有人敲门。
「理事长，关于下学期新入职的教师的面试……」
风祭雅手一挥：「我说过了，交给他们几个办就好，我自己不想参与。他们要是连这点能力都没有，也别在这待下去了。」
「是……」
「你先把应聘人员的简历复印给我就行了。」
……
「听说这次也招聘了女教师？」三岛问。
「是啊，现在教师可是稀缺资源，男性教师更是供不应求，我们不得不改变以前的规定了。」
风祭雅回到窗前，寻找着刚才她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的外面的某个东西。
「究竟是什么呢？」她也忘了。
也许她只是在望着一个空荡荡的世界。
3.
「可以谈谈你对教师这个职业的看法吗？」
桌子对面坐着两个年纪挺大的男人，向她提出这个问题。
「当然。」仁礼微笑着，开始了她的发言。
「在我还是学生的时候，我遇到过两位改变我人生的教师。」
在大学时，仁礼的专业是教育学。作为被教师伤害过，也被教师拯救过的人，她对这个职业有着深刻的认识，也抱着相当的好奇。
她知道错的不是职业，而是人。再神圣的职业，也会有人渣披上它的外衣去行凶作恶。
进入大学后的她还是一如既往地严于律己，但是她也改变了，她不再为了逃避谁的目光，也不再为了和谁一争高下。她只是为了成为理想中的那个自己。
「……虽然那位把我从死亡的边缘拯救回来的老师，之后再也没有过消息，但是他一直都活在我的身边，成为我追逐的那个身影。」
「我也想成为能够拯救别人的人。那位老师，不仅拯救了我的生命，也拯救了我扭曲的内心。我想成为他那样的人。世界上每多一个像他那样的老师，就会多一群积极乐观的学生。」
两名面试官略微点了点头。「那么您选择这所学校的理由是什么呢？除了您毕业于此这个原因？」
「在凰华的三年，我作为学生，目睹了许多不幸，也包括我自己。但是我们的人生因为那位老师，都发生了正向的改变。如果没有他，我很难想象现在的我是什么样子的。可是那位老师离开了，我不管有没有人成为下一个他，如果没有，我就来成为下一个他。」
「我一个人的力量改变不了世界，但是我不会被世界改变。我会用我的力量守护我的信念。」
即使是小小的烛光，也能照亮它周围有限的黑夜。
.
「……」风祭雅飞速翻阅应聘者资料的手指在其中一页停了下来。
她反复确认着那个名字，虽然这个名字几乎不会有重名，但她还是不敢相信。
直到她看到那个人的照片，以及那个人的个人资料。
「高中毕业于凰华女子学院」
4.
「……是的，如果是对这所学校再熟悉不过的仁礼小姐的话，一定会非常得心应手的！」
「您说笑了，志藤老师，我作为一个新人，今后还需要向您多多学习呢。」
志藤老师带着仁礼穿过走廊，向理事长室走去。不时可以看到学生经过，嬉笑打闹。
「老师，你带这么漂亮的姐姐去哪里啊？」几个女学生在一旁打趣道。
「关，关你们什么事啊？」
「要是告诉你的『大小姐』，你今晚肯定要被赶到宿舍门口睡地铺喽！」
「真是可爱的一群孩子啊。」仁礼笑道。
.
「理事长，打扰了。」志藤老师在门口喊道。
当她推开理事长室的门时，许多回忆汇聚到一起，如同潮水一般涌入她的大脑。
那个瞬间她相信了，记忆是不会消失的，只是被深埋在了某处海底。
那些事物仿佛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她，当数年之后，她再度将其挖掘出来的时候，它们都被打上时间的烙印，又像陈酿的酒，散发出酒精与木桶的香气。
正对着门口的一张大办公桌背后，一个身形娇小的背影稍微晃动了一下。
「理事长，这位是新来的老师，就是您指名的那位。」
背影合上窗帘转过来，仁礼看到她的脸，突然想说些什么。
「初次见面，仁礼老师。」风祭雅对仁礼投以温暖的微笑。
「以及，欢迎回来，栖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