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涵。”
“到。”
“周国锋。”
“到。”
“云落。”
“……”
无人应答。
沉寂了半晌，才有人举了举手：
“云落同学请了病假，说是上周户外探险的旧伤复发了。”
今天，林一度过了开学以来最快乐的校园时光。
阳光明媚，绿荫青葱，恰同学少年，林一忽然觉得学校真是纯真又美好。因为那个恶魔一整天没来上课，倒不如说，她这几天都没再欺凌安雅了。
似乎是前几日他自爆般的攻击奏了效，云落总算是放弃了欺凌，这几天也老老实实地待在课桌上，下课了就自顾自地学习或是睡觉，安雅再也不需要承受欺凌的痛苦了。
只是出于保险起见，他依然每天坚持护卫在安雅身边，陪她吃午饭，帮她补习功课。而且他和安雅刚好顺路，他的家就在附近，坐地铁一站就到，安雅比他多两站，直到坐上地铁他都能保护好她。
初秋的阳光透过清澈的玻璃打在女孩的侧脸，男孩看到了青春的光芒。
“安雅同学，今天中午也一起吃饭吧。”
和安雅一起共进午餐是他做梦也不曾幻想过的，尽管食堂分外嘈杂，但和她在一起，好像什么噪声都可以忍受了，林一不好意思地埋头大口吃饭，时不时偷瞄几眼安雅吃饭的样子。
一小口一小口，安雅总是温文尔雅地用勺子舀起一小勺，饭和着菜，小心翼翼地送进粉色的樱桃小嘴，白白的牙齿躲在嘴唇之下，细嚼慢咽的动作就像温顺的小猫，非常可爱。
无比的幸福感包裹了林一，这几天的努力总算有了成果，看着安雅惬意的样子，他感到分外温暖。在经历了那地狱般的日子之后，只要安雅的校园生活一切正常，这对他就是莫大的快乐了。
只要看着她就好。
只要能和她说几句话就好。
简单，纯粹，不掺一丝成人世界的污浊，这份单纯的幸福，或许就是青春。
“嘿嘿嘿。”林一的脸颊微微发红，他羞涩地挠了挠后背。
“嗯？林一同学？”就像夜空中最闪亮的北极星，安雅的眼睛一眨一眨，是藏不住的疑惑。
“没什么，就是觉得安雅同学吃饭的样子很可爱，很……小家碧玉。”
“是吗……”安雅同样羞涩地俯首，蓬蓬的短发跟着一耷拉，面颊红润，只是刘海刚好遮蔽了她的眼睛，所以林一看不见她的表情，她的小嘴一字一顿，“林一同学，你喜欢我吗？”
“啊、啊……呃？不是……也没那个意思啦！就是觉得安雅很可爱，如果能开朗一点的话，班上的同学一定会接纳你的！”
依旧埋着头，仍是一下下往嘴里送着饭，但林一看不透她此刻的想法。半晌，她才抬起头，褐色的眸子里看不出神彩，不仅如此，那一刻林一甚至感到了一丝冰冷：
“不可能的，林一同学。就算你喜欢我也好，想要保护我也好，都是不可能的，因为你做了太多多余的事。”
什、什么意思？什么叫多余？
“才不多余！我可是一心一意想拯救你的，安雅！这几天云落已经没再欺负你了，只要我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你可以逃出云落的魔掌！她要是还敢伤害你，我一定会挡在你前面。”
他说的，都是真心话！
“……谢谢。”安雅再次抬头，她的眼里是由衷的谢意，“为了我，和云落战斗这么久，你是个好人。”
“呃……别在意。”
“但是，你斗不过云落的。云落同学啊，既聪明又强悍，总是冷冰冰的，就好像对谁都没有感情一样。如果硬要和她作对，你的下场一定很惨。所以……请不要再管我了！”
“安雅……”
“没关系的，林一同学。”安雅的眼眶微微浮肿，她朝着林一甜甜一笑，宛如天使，“你配得上更好的女孩子，我，不值得。”
安雅……
林一真想大声喊出，他不怕，为了安雅，他可以牺牲一切！
倒不如说，对于云落那种残忍的欺凌，他绝不能姑息！
那是无数个夜晚，林一孤单一人缩在沙发上。他没有妈妈，爸爸是警察，总是加班。一到夜晚，他就害怕得睡不着觉。帮助他驱散恐惧的，是一次在电视上，父亲作为现场刑警面对媒体说的那番话：
“我们知道嫌犯携有枪支，现在突入非常危险，但是这个险值得冒，为人民承担风险，这就是我们的工作。”
他做不到父亲那么崇高，但最起码，他可以为身边的同学，为朋友，承担风险。
“至少我们是朋友不是吗？安、安雅，我们……算是朋友了吗？”
林一忽然执着地望着她，安雅一愣，半晌，她重重地点头：
“只是朋友的话……嗯。”
不管怎么说，他好歹打开了安雅的心扉。
她其实是个很好的姑娘，如果不是云落那个恶棍，她根本不会沦落至此！
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拯救她！
照例护送安雅回家，和她分别后，林一一路吹着口哨。当一个男孩下定决心，那种感觉，好像一切都不可阻挡。
几个初中时候的老同学约他这周末出去撸串，他拒绝了，因为这周末他计划带安雅好好逛逛附近的步行街，假如班上没有一个人愿意和她做朋友，那么他就是她的朋友！
青葱的岁月，怎么可以忍受孤独？
“爸今天也要加班，菜已经做好了，热一下就可以吃，抱歉啦。”
唉，爸爸老是这样，什么时候也约他出去走走，好好谈谈心啊。
这样想着，林一推开了家门。
忽然，一股凌冽的杀气骤然浮现，林一在那一瞬间只感觉后颈一阵凉意，然后眼前一黑，倒下的那一刻，他看到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云落……”
……
哗啦啦。
一桶冰水不讲道理地浇醒在了他的头顶。林一甩甩头，睁开迷糊的双眼，第一眼便看到安雅跪在他面前。
水渍趴伏着剔透的瓷砖，滴答，滴答，莲蓬头上的水滴无限次数地垂落，头顶的白炽灯亮得晃眼，这是他自家的厕所。
他被捆在椅子上，想呼救却发现嘴巴被堵了个严严实实，他挣扎了两下，绳子捆得很紧，手臂阵阵发麻，没有一点儿挣脱的办法。
啪，啪。
脚步声忽然响起，越来越近，一个有着苗条身材的女人踩着一地的水渍绕到林一的面前，哐当一声，她放下水桶，脸上带着讥讽的微笑。
“一天不见，林一同学。”
云落！
为什么……她会知道我家在哪儿？她跟踪了我？
不可能，我可以确信这几天从来没人跟踪过我，何况我每天坐地铁回家，假如她要跟踪我，那在地铁里我不可能发现不了。
可如果没有跟踪，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一定很疑惑吧？我怎么知道你家的位置？”
像是能看穿他的想法一样……这家伙故意的！
她就是故意来嘲笑他的！
“不过我不会告诉你的，因为这是女孩子的秘密！呵，其实啊，你们每个人我都了如指掌，你们的家庭住址、亲朋好友啥的——比如你，是单亲家庭吧？你爸爸是名警察，我说的对吗？”
混账，她……她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她是想拿班上其他同学威胁我吗？还是说……拿我爸来……！
看到林一的表情，云落知道，她已经成功了一半。
没错，利用突然袭击打乱他的心理防线，再故意给自己树立一个看似无所不能的形象，让他陷入自己挖掘的思维陷阱之中，在她动手之前，先被自己吓住！
其实，云落之所以知道他的住所，正是病假期间努力的结果。
她当然知道，林一是坐地铁回家，强行跟踪肯定会暴露。因此，她利用了林一守护安雅的急切心理，林一每天必定和安雅坐同一班地铁，而他下车又比安雅早，她便轻松得知了林一的下车站点。之后她将林一的下车站点同附近的站点比对，找出了从林一下车站点出发最近的几个小区。同时她又是体育委员，他们班的班干部又都有加入家长群，因此她也知晓林一父亲的名字，以及林一是单亲家庭的事。
接下来的工作就简单了：她花了一整天时间跑遍了那几个小区的物业，最终锁定了林一的住处，再躲在暗处蹲点，趁林一开门后一击打昏他，云落是魔法少女，对力量的把握细致入微，对付普通人不存在失手的可能。
而他爸爸的警察身份……他们家窗外就晾着件刚洗过的制服，云落又不是瞎子。
但她不会把这个艰辛过程告诉林一，那样的话，她高深莫测的形象就戳破了。
“今天来你家，只是给你个教训。我呢，暂时只对安雅有兴趣，除她之外的所有人，我都没有恶意。话虽这么说，要是把我逼急了，不管对方是谁，我都会不择手段地报复。”
林一又怒又惧地注视着她，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但还不够，仅凭这点，还不够让林一彻底屈服。
必须把“恐怖”深深植入林一的意识深处，让他彻底意识到自己的无力，这样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他！
“喂，林一，你了解‘欺凌’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欺凌吗？”
云落自己都佩服此刻的演技，看着镜中的自己，狰狞，残酷，简直是披着人皮的恶魔，她突然发现自己貌似挺有表演天赋。
“其实啊，欺凌也是分种类的，就像推理小说分为本格派和变格派，就像艺术流派一样，欺凌也可以分类啊。”
“比方说啊，根据欺凌者数量不同，分为单人欺凌和集体欺凌；根据欺凌方式不同，分为暴力欺凌和冷暴力欺凌；根据欺凌目标不同，也分为娱乐性欺凌和表演性欺凌啊。”
“前几个自不必说，所谓娱乐性欺凌，便是注重欺凌者自身感受的欺凌，怎么高兴怎么来，怎么爽怎么来；而表演性欺凌，顾名思义，就是故意表演给人看的欺凌，欺凌者自身的感受已经不重要了，欺凌造成的精神冲击才是核心。这种欺凌，我称之为‘欺凌秀’。”
欺凌秀……
把欺凌分出类别，这是何等的变态……！
站定在安雅身后，云落抓起安雅的头发，残忍的笑容悠然绽放在面庞：
“做好觉悟吧，接下来你可能会感觉到一丁~点不适，但你没有逃避的资格，林一。”
“因为这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最恐怖的欺凌秀啊啊啊啊！！！！”
癫狂。
——
【恐怖的欺凌秀，绝望开幕！】
下一章【嗅到了吗，恐惧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