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声鸟鸣奏响了暮色的序章，浮光掠影，转眼间，一个下午的时光已然过去。
餐桌上吃剩的碎骨和包装盒早在三小时前就被服务员端走了，但柳叶和云落依然坐在原位，静静地听灵晓月讲述着。
“张鸣说他读完女儿遗书的那一晚上，他跪在她的房间，哭了一整夜，他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一晚的事。”
灵晓月喝着可乐，给这段离奇的故事画上了句点：
“他离开那天，我回到家，一晚上没睡，根本睡不着，一直等到天快亮的时候，我突然好想弹钢琴，就把以前的乐谱找出来，弹了首《玫瑰花的葬礼》，一直到天亮。”
柳叶身体前倾，好奇地问道：“然后呢？你之后怎么样了？”
“之后？”灵晓月苦笑一声，“之后我因为扰民，被警察敲门了。”
“我妈还数落我，叫我不要在深更半夜弹琴。”
柳叶缩回身子，略有失望地挠挠后背：“嗨，还以为你们能再见面呢。”
“那不可能啦，他搬到别的城市去了，不可能再回来。”灵晓月清亮的眸子里多了分哀思，“中国那么大，我也找不到他。”
云落一手托腮，把玩着手机，两眼抬起，她淡淡地呼出一口气，道：“被举报扰民，呵呵，很现实主义的收尾呢。我想，如果没有遇到他，你的人生恐怕会和现在大相庭径吧。”
“是啊，说他救赎了我的灵魂也不过分。唉，我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好好学习，争取一个美满的人生，也算对得起他了。”
灵晓月伤感地一笑，青色的眸子下闪烁着点点星光，沉吟了几秒，她继续道：
“而且自从那件事后，我对校园霸凌深恶痛绝，但凡有谁在欺凌别人，只要让我见到了，我一定会阻止的。”
“嗯，这倒是，”柳叶赞同道，“欺凌这种行为太下作了，如果有谁是欺凌者，还死不悔改的，我说什么也要揍死他！”
灵晓月点了点头，补充道：“假如我的朋友当中有谁品德有问题的话，我说什么也要跟他绝交的。”
听到她俩这么说，云落不禁汗颜——要是让她们发现自己在欺凌的话，恐怕她们会毫不犹豫地离自己而去吧，甚至反目成仇都有可能。
“我欺凌安雅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们知道，一点风声也不能走漏给她们！”
暗暗下定决心，云落揉了揉脑袋，道：“时候不早了，先回去吧，可别让她们等急了。”
“她们”指的自然是其他魔法少女，因为约好了晚饭是要一起吃。中国人无论谈什么都离不开饭桌，魔法少女也一样，她们之间要交换情报、加深交流，自然免不了饭局。
“嗯，走吧。”
离开前，三人在附近的烧烤店买了点串烧，边吃边走，等到城墙边的集合点时，已经有不少人候在那里了。
“章榉还没回来吗？”
“好像是没看到她。”
章榉和董菲都不在，她们四下看了看，二十五人里目前聚集了十四人，卜诺和江恒雪都不在。加上她们也还有八人未到，需要等剩下的人。
云落建议她们尽量和周围人多套套近乎，章榉和卜诺也都建议她们这么做，假使江恒雪又想为难她们，只要和大家在一起，她不敢做出过激行为。
柳叶和灵晓月也深以为然，但出乎她们意料，她们发现大家好像或多或少都有点排斥她们。
找她们搭话也好，跟她们分享食物也好，甚至只是单纯站到一起，她们都好似躲避瘟神一般，远远看到她们三人就惶恐地退后，生怕触碰到她们。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很怕她们。
“诶？怪了，她们怎么都不跟我们说话呀？”灵晓月发牢骚道。
云落打量着众人的举动，一个不详的猜想自脑海中浮现。
一手托颌，面色沉凝，云落不安地说：“我有个猜想，我怀疑她们是不是被江恒雪威胁了。今天下午大家都聚在城楼和博物馆玩，江恒雪有可能趁机和每座城市的小队单独会面，命令她们不许和我们搭话。”
“不会吧？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柳叶疑惑地问道。
灵晓月啃了口牛肉串，擦了擦嘴边的辣椒粉，看向云落，眼中闪过焦虑之色：“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说，因为我们只要躲在人群里，江恒雪就不好拿我们下手，而且她又控制不了我们的行动，这种情况下，她只能强迫其他人不接纳我们，强行将我们孤立！”
“嗯，就是这个意思。”云落肯定道。
柳叶也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这时她忽然想到了令一个问题：“可……可为什么她的威胁就一定能起效啊？干嘛大家都要听她的呀？”
“这……”
灵晓月和云落同时陷入了沉思，她们也发现了这个问题，那就是大家对江恒雪的恐惧毫无道理，好像大家都自发地听从了江恒雪的话。
就在这时，江恒雪和她的同伴正好也回归了大部队和大家聚首。两手插兜，江恒雪淡漠地扫视了眼众人，见云落三人被排斥在边缘，褐色的眸子划过一丝得意。
然后，她径直朝着云落三人的方向走了过来。
一瞬间，云落想起了卜诺对她说过的话。
“江恒雪那个人啊，与其说她狂，‘霸道’才是最适合她的形容词。别看她好像目空一切，其实她心里精明着呢，一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理智的疯狂……
她明白了。
云落忽然明白了，她有些明白大家对江恒雪的恐惧究竟从何而来了。
江恒雪那看似不可理喻的行为，其实……
“你又想干嘛？”柳叶当即护在云落身前。
“江恒雪，这里可是公共场合，你别来无恙！”灵晓月警惕地瞪着她。
云落愣在原地，两眼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着她们三人，江恒雪的面部肌肉似笑非笑地微微拉动，她上身小幅度前倾，对她们鞠了一躬，但她的视线中并无丝毫谦卑之色，相反，她的眼神和动作都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公共场合么？很可惜，好像没人愿意和你们一起呢。”
“要你管？”柳叶嗔怒道。
江恒雪冷笑了声，眼睛里满满的鄙夷：
“上次的事，我给你们道歉了。这回我是看没人和你们交朋友，觉得可怜，来和你们说说话。”
“既然这么警惕我，那算了，我走了。”
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们一眼，江恒雪转身离去，但刚迈开两步，她又回过头，语气中不带丝毫情感：
“但是，一码归一码，我可以对云落道歉，只是不知道，柳叶你打算什么时候对我道歉呢。”
“你那两巴掌，我可一直记着呢。”
她的话语间饱含着对柳叶浓浓的愤恨，但抛下这句话后，她压根没再多看柳叶一眼，只是自顾自走向了远处。
望着她的背影，柳叶攥紧了拳头，灵晓月也咬紧牙关，唯独云落，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道：
“原来如此……我有点理解了。”
“理解什么？”柳叶和灵晓月不解地看向她。
云落淡淡地一笑，说道：“我理解江恒雪的威慑力究竟来自于何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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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胆小鬼博弈与切肉止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