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第一缕阳光徐徐洒落，消散在女孩白瓷般光洁的脸颊上，仿佛涂了一层剔透的甜白釉。
“那……夜九歌同学……你有这份心太好了……”
“不用道谢，我也只是想找点事做，不然总是一个人待在保健室也很无聊。”
夜九歌礼貌地一笑，随后她和林一交换了联系方式，并和林一约好晚上一起去学校对面的乡村基吃点东西。
“一起出去吃饭，也方便讨论下一步的行动。”夜九歌如是道。
很快，一天的课程结束了，一整个下午，林一都心事重重，夜九歌的那些话反反复复萦绕在他的脑海，他不免望了望教室另一边的安雅，心里百味杂陈。
夜九歌真的有办法救安雅吗？
她会不会也像一开始的王语冰那样是骗他的呢？
她会不会抱有别的目的？
总之，怀揣着疑问，放学后林一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拨通了夜九歌给他的那个号码，夜九歌酥软又带着点奶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林一同学？”
“是我，不是约好了吗，晚上一起吃饭。”
“等下，我在换衣服，马上好。”
夜九歌让林一先等在校门口，过了大约十分钟，夜九歌终于出现了。
她的确换了身衣服，中午时候的校服换成了一件黑色的卫衣，衣服正前方印着一只流氓兔，由于体态娇小的缘故，卫衣套在她身上显得特别宽大，似乎衣服本身就大了一号。
除了上身换了件卫衣，校裤也换成了一条紧致的深蓝色牛仔裤，和上身的纤细矮小截然不同，她的两腿意外的偏粗一些，牛仔裤偏硬的质地将她的大腿肉紧紧绷着，看上去颇有不协调感。
褐色的齐肩发也扎了起来，在脑后束成一条手掌长度的单马尾，几缕斜斜的刘海垂在额前，相比中午时的不修边幅，此时的她明显漂亮清爽了不少。
“抱歉，因为不小心把衣服弄脏了，就临时换了一件，耽误你的时间了。”
“没事没事，呃……先吃饭吧！你也饿了吧？”
林一不好意思地笑着，领着夜九歌去乡村基点了两份功夫鸡腿饭，抢着帮夜九歌付了钱，然后找了个僻静的位子坐下。
“你没必要特地帮我付钱的。”
“我爸说，做人绝不能欠别人什么。你帮我想办法揭发他们的欺凌，我已经很感激了，所以也让我稍微为你破费点吧，没关系。”
“是吗……”
夜九歌苍白的脸微微一红，她掏出一袋巧克力味的雪糕，浅浅一笑，说：“我习惯吃饭前先吃点冰的，你不用管我，先吃吧。”
“这样对胃不好的。”林一眉头一皱，但没有阻拦夜九歌，或许是因为他知道没有用吧。
先是缺乏血色的淡粉舌头在深色的巧克力雪糕上舔了舔，粉唇张合，她轻轻咬下了不大的一块，然后舌头在嘴角一卷带走了残留的奶油。她一边像春蚕一般小口小口啃食着，一边说道：
“要对付云落和王语冰，首先我们得确认他们的下一步行动，因为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不先确认敌方的行动步骤的话，贸然出击只会把战场搅得更浑浊。所以首先确定云落和王语冰的下一步行动计划，才是最首要的。”
“行动计划？”林一不解地挠挠头，“他们能有什么行动计划啊？他们只是想欺凌同学而已吧？”
“林一，你这就犯了一个视角上的错误。”在吸溜吸溜地把雪糕吃干抹净后，夜九歌擦了擦嘴，纠正道，“你只是从你的视角出发，觉得他们是欺凌者，而你要阻止他们。你没有从他们的视角来看待整起事件。”
“整个事件的起因，是云落欺凌那个叫安雅的同学，她还在班上纠集了一些跟班作为欺凌助手，这动摇了王语冰在学校的地位，所以王语冰才会联合你对付云落，这是根据他们的性格、行为模式和行为动机出发、很轻易就能推理出的结果。只要确定了他们爆发矛盾的起因，就可以得出结论：云落和王语冰肯定会继续斗下去，无论你是否横插一脚。”
林一诺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我懂你的意思了，你说的是云落和王语冰互相攻伐的行动计划，而不是欺凌或者对付我的计划。”
“可以这么理解，总之云落和王语冰应该都没有把你放在眼里，因为你没有势力，没有帮手，而他们都不是孤身一人。”
“是啊，云落深得老师宠爱，王语冰是校长的儿子，两个人上有后台，下有跟班……”林一不禁苦笑，“只有我，我明明想帮助别人，结果反而没人搭理我。”
林一的视线划过一抹黯淡，注意到这一丝细微的情绪波动，夜九歌陷入了沉默，数秒后她开口道：
“不用难过，虽然你没有帮手，但你也没有到被孤立的程度，不管云落和王语冰怎么针对你，他们也威胁不到你的生命安全。而且你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所以就算你赢不了，你也永远不会出局。”
“不，他们会……至少云落，她曾经闯过我的家。”
接着，林一把他从九月中旬以来经历的一切全部告诉了夜九歌，包括他被云落闯进家中表演欺凌秀、和王语冰几次联手攻击云落却总是被化解、还有他和王语冰约架的事，他全部告诉了夜九歌，一点都没有保留。
听他不断陈述着，夜九歌的表情越发暗沉。
“事情就是这样，云落和王语冰都让人超出常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的确很棘手，尤其是云落，听起来她好像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
“就是这样啊！夜九歌同学，你有什么办法吗？反正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在听完林一的全部讲述后，夜九歌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大约过了三分钟，她才再次抬起头，瞳仁中闪烁着迥异的光：
“林一同学！我想我找到了，我找到云落和王语冰各自会采取的突破口了！”
“什么？”已经吃完了一大半炸鸡排的林一被夜九歌突如其来的喊声惊了一跳。
夜九歌两手拍在桌上，从未见过的熠熠神彩倒映在她的眼睛里，她以极快的语速说道：
“林一同学，我就删繁就简地说了：我大致梳理了整个事件的起因和经过，并且对今后的事情走向已经有了猜测。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近期内云落可能会有一个很疯狂的举动——她可能会对校长下手！”
“校……长？”
“对，校长。”夜九歌的声音依然虚弱，但气势万分笃定，“你不是说过吗，云落为了欺凌，曾提前调查了全校所有师生的行为习惯，还从学校找出了九个最偏僻的地点用于欺凌，当你阻止她的时候，她还直接闯入你的家中对你进行恐吓。正常来说，一个欺凌者之所以欺负同学，只是出于好玩而已，但她的行为完全违反了‘好玩’这个基础需求，由此我断定，云落的欺凌是有目的的，她是想通过欺凌达成什么目的，而欺凌只是手段，这样我们就能进一步推论：为了实现这个目的，包括欺凌在内的一切手段云落都有可能施行！”
“然后是王语冰。王语冰是校长的儿子，他的人气、职位、跟班全部来自校长，运动会的真人CS比赛也是他托校长的关系才举办的，也就是说，只要校长还在，他就会一直作为欺凌者称霸学校，同时他也会一直对云落发动攻击。”
“在此之前，我们已经得出了结论，那就是云落为了欺凌会扫除一切障碍物，那么我们从云落的视角进行推理：我的欺凌因为王语冰大受阻碍，而王语冰又是校长的儿子，只要校长不倒，王语冰就永远也无法打败，我的欺凌也会永远被阻止。也就是说，想要把欺凌继续下去，除了打败校长，云落没有任何第二选项。”
“这样一来就可以得出云落的下一步行动了，以云落不惜违法也要保持欺凌的性格来看，她下一步必定会对校长下手，可能是采取对付你时用的威吓手段，也可能是……直接下杀手。总之，如果她真的按你所说、是个敢杀人的人，她是有可能对校长下手的。”
云落计划对校长下手。
这个结论……实在太过疯狂，也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可是对校长动手这种事……抱歉，我不是不想相信你，只是这太离谱了。”
“所以我说我们需要先讨论策略，谋定而后动。如果未来一个月内，校长都安然无恙，就说明我的推理出错了；如果校长近几天突然出事导致学校高层发生变动，就说明我的推理正确，如果那样，我就可以进行下一步推理，也就是确定王语冰的行动。”
“你是说，校长垮了以后……王语冰会采取的做法？”林一问道。
“嗯。我们同样从王语冰的视角出发：假如我是王语冰，云落和林一两个人对我虎视眈眈，但我有校长做靠山，所以我还有很大的势力。”
“这个时候一旦校长垮台，我肯定会这样想：我爸爸倒了，我的小弟、人望全都是因为我有校长做后台才累积起来的，但是校长倒了，我的势力迟早会树倒猕猴散，要是等他们都离我而去，我就没有半点胜算了，所以我必须在校长垮台的负面效果吞噬我之前，快刀斩乱麻，把云落和林一通通干掉，这样也能把我的人望重新夺回来几分。”
说到这里，夜九歌气喘吁吁地喝了口可乐，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她的肺活量很差，所以头一次说这么多话让她倍感疲累。
叮咚，林一的手机忽然响了，是一个本地的新闻网站推送的新闻，他随手点开看了看，结果只是一瞥，他的视线就再也挪不开了。
因为新闻中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在印证夜九歌的猜想——
“环硕木材批发公司董事长、佳佳乐金融信贷服务公司财务总监、碧云中学校长，三人于雨龙市环硕区东篱路蓝调大酒店的单间内被群众举报涉嫌诱 奸未成年人，警方迅速赶到现场并将三人当场抓获，目前案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我看看。”
夜九歌乏力地撑起身子，凑到林一的手机屏幕前，她细细地看着屏幕上的新闻，神情复杂。沉默了十余秒，她缓缓道：
“动作好快，没想到云落这么快就动手了，而且手法居然是利用校长和未成年人援助交际的黑料，很聪明的一步。这样一来，王语冰那边肯定很快就要有动作了，林一同学，我们要有好戏看了。”
“校长真的垮台了……这样的话，依照你的推理，王语冰肯定会在短期内决死反扑的。”
“嗯，林一同学，我知道你心里可能很急，但我建议你先按兵不动为好，因为王语冰和云落的较量肯定会分出结果，但不管最后赢的人是谁，我们的计划都不会改变。”
“计划？什么计划？”林一不解地问。
“我是年级第一，在我刚入学时，王语冰曾邀请我加入他们的作弊交易，帮人作弊，我没同意，但就我所知，云落加入了。也就是说，如果王语冰想对云落下手，肯定会选择这个星期的期中考试，他可能会想方设法用作弊让云落遭受处分，可万一他失败，云落肯定也会立刻把他搞作弊交易的事公开，就是说这场考试之后，他们之间只会存留下一个，另一个必定会遭受处分。当然，不管怎样，我最后都会以年级第一的成绩登上期中考试的颁奖鼓励仪式。”
“所、所以呢？”
“所以，我打算在考试结束后的鼓励仪式上做一件事，云落和王语冰不管存留下来的是谁，我都能在仪式上一举打败他，而且这个计策完全无解。”
直视着林一不敢置信的双眼，夜九歌深黑的瞳孔仿佛倒映着漫天星辰，星星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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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善后与下一步规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