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终于褪去了不曾散去的暗红，露出阔别十年已久的湛蓝色
破烂不堪的房屋里钻出两个佝偻的身影，他们是僻远乡村的一对农民夫妇，常年地下的生活让他们看起来憔悴不已，粗糙疲惫的脸庞仰起，难得的温暖又一次打在身上
热泪盈眶的他们紧握双手，感谢着为这个世界奋勇而战的勇者大人
久违的光明终于回到了阿波拉大陆，就像住在偏远乡村的老夫妇一样，越来越多的人们走出自己的藏身之所，曾今或许繁荣过的街道如今又一次人满为患，人们相互拥抱痛哭流涕，欢呼庆祝，三十年的黑暗岁月已是历史
有人扭头看着天边仍有些许暗红的西方，默默为战无不胜的勇者祈祷
“愿他这次也是旗开得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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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和勇者，战斗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但现在的他们可看不出还有魔王和勇者的姿态
黑发的勇者无力拿着金色的长剑，刚才以力拼力的鲁莽让他大吃苦头，原先战斗中随意包扎的满身伤口全部崩开，白色的纱布浸满殷红的血液，喉间的鲜血也是停不住的翻涌，狼狈的踉跄后退
“阿尔，别再逞强了，让我给你治疗吧”身穿白色长袍的牧师在后抱住名为阿尔的勇者，白嫩的手上泛起乳白色的光芒，光翳交错的美丽脸庞写满了担心
“不行，他还没有倒下，我就不能在这里停下来”勇者翻出怀中的药水，颤抖着要把红色的药水往嘴里送去，可还没到一半，就被身后抱着自己的牧师一把夺下，浑身是血的勇者听到了身后少女的哭泣声
“已经是第五瓶了，阿尔，你不能再喝炼金药水了，这样下去你会死的更快”银白色的发丝激烈飘荡，少女激烈的情感呼之欲出
勇者无力苦笑着看着环抱着自己的双手
其他伙伴与魔王手下喽啰战斗的声音逐渐停息，脚步声逐渐靠近
“哼，混蛋阿尔，你要死我没意见，但我可不想艾莲娜为你这种人渣哭泣。只有你能通过<宿命>杀死魔王，我跟芙兰会拖住他，所以你给我安分一点，好好接受艾莲娜的<祝福>，听到了没有？”拿着长枪的少女抹掉脸上的灰尘，一脸嫌弃的对勇者说道，一旁拿着弓箭的长耳朵精灵少女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转身从箭袋抽出箭矢搭在弦上
“喂，人渣阿尔，我们可是在姐姐的墓前约定好了的，你可不能在这儿倒下了”
满身是血的勇者躺在牧师艾莲娜的怀抱中，默默看着眼前背对着自己的少女
少女转动着比自己身高还要高上一头的猩红长枪，如闪电般向远处的敌人冲锋，与她一同前往的还有身后芙兰射出的箭矢
而他们最终的敌人，是不远处前方那个有着暗红色皮肤的双角恶魔，他是只有承担着勇者宿命才能杀死的恶魔魔王，已经断裂的鼻梁不堪重负的喷出炽烈的气息，破裂的肌肉不住的留下深绿色的血液，恶魔的利爪早已在高强度的战斗里翻折，血肉模糊的交界处仍不停的翻滚蠕动，他是想要诛绝人类的恶魔魔王，但他也是一个可敬的战士，眼中尽管浸满血液，勇者还是强眯着眼看着那个高大的血红身影
没有同伴为他治疗，没有同伴为他掩护，甚至连最后一个关心他的属下也已经在不久前死去
他就这样静静矗立在那里，像一尊血肉铸成的雕像
箭矢率先到达，但还没等恶魔架势防御，那刚才还如疾风般飞来的箭矢突然爆开，化作漫空的尘土，瞬间扰乱了恶魔的视线，拿着长枪的少女在烟雾中逐渐模糊，很快就匿去了身影
废墟之中的红色恶魔举起只剩下三根手指的右手，握住了下一秒从烟雾中刺出的殷红长枪，深绿色的血液从伤口滴落在手中的长枪上，独属于高等恶魔血液的强烈腐蚀让绯绯色金打造的长枪也发出“嗤嗤”的破损声
无法匹敌的巨力握紧枪尖，从烟雾中显出原形的少女怎么摇动枪身都无法撼动，皮革制成的长靴在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哀鸣声，“可恶”扭动着身躯想抽出长枪的少女抬头与恶魔对视，却是看到了赤色恶魔眼中那如死寂般的冷漠光芒，不由得身体为之一滞
“玛莎！”拉着长弓搭起第二支箭矢的精灵少女芙兰在后面喊道
名为玛莎的持枪少女猛然警醒，松开持枪的双手向一旁翻滚
携带着冰霜魔法的箭矢在赤色恶魔身边爆开，少女裹紧身后的披风向后倒去
本就因战斗而破败不堪的宫殿废墟此刻被魔法带来的淡蓝色霜雪覆盖，空间还因刚才的魔法波动飘荡着细微的冰霜晶体
失去长枪的玛莎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卸去魔法波动带来的冲击力，“你这家伙想把我冻死么”少女站起身抖了抖身上沾满的灰土转头对握着长弓的精灵生气的说道
但她却是没有听到无口精灵那句熟悉的“那真是抱歉啊，小玛莎”，往日面瘫的脸上总带着敷衍笑容的芙兰此刻脸色苍白瘫软在地上，身体不停的发抖，嘴中不断呼出因为寒冷而显现不规则形状的白色雾气
“是<魔力反噬>，快离开那儿，笨蛋”听见芙兰虚弱的声音，玛莎几乎是下意识拔出腰间挂着的轻巧细剑向后划去，这是多年战斗积累下的危险直觉，久经沙场的少女用她猎豹般的反应躲过无数次生死危机，但这一次却似乎是晚了一步……
如比蒙巨兽般强大的冲击力从柔软的腹腔袭来，为了自己灵活动作而设计的轻巧护甲此刻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少女感觉自己如脱线风筝般高高飞起，余光里手中的细剑已被刚才的巨力弯折，神经无法操控的无力感爬上手掌，剑柄从手中滑出向下跌落，目光跟随着掉落的细剑，赤色恶魔的冷酷眼神再次映入少女的眼中
（阿尔、姐姐）
被打飞在空中的少女喃喃，胃袋破裂带来的呕吐感翻涌
她看着血肉模糊的恶魔，拖着一路绿色的血迹走向自己的伙伴身边，绝望感在心底发酵
少女的意识陷入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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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我吧，艾莲娜”
前方的赤色恶魔看都不看摔落在脚边的玛莎，径直朝我走来，不知是他的气势太过猛烈，还是他却是仍有余力，我感觉整个大地都在他的脚步下震颤
“你伤的太重了，阿尔，现在的你根本无法战斗”身后的少女抱的更紧
“我，我还有一次<庇护>，至少，让我给你再争取点时间”
“没用的，艾莲娜，我能感受到，我和他之间强力的<宿命>，那是你的<庇护>无法阻挡的”
我看着远处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身体肢体呈现不自然扭曲的玛莎，还有因魔力反噬正在地上翻滚吐血的芙兰，掰开了抱紧自己的双手
我拿起象征着勇者身份的勇气之剑，缓缓站起身也向对方走去
身后艾莲娜悲恸的啜泣声是最终战斗前的哀奏
“不喝你那种奇怪的药了么，勇者”血肉模糊的赤色恶魔开口问道，声音却不是我想象中属于恶魔般的低沉咆哮，反而像是王城贵族青年的优雅轻佻，声音与体型的巨大反差此刻却不会让人感到违和，而且加上他平静的语调，满身血肉的残缺似乎对他没有一丝影响
或许这就是恶魔吧，毕竟他们有太多我们人类没搞懂的东西，比如只有存在于传说中的<魔力反噬>，几乎所有魔法学者认为只有远古高等龙族才会的传奇魔法，眼前这个恶魔可是刚刚使用了一次
“为了打倒你，当然要喝”我抽出装在内衬里的最后一支炼金药水，打开瓶塞，炼金药水挥发在空气中的刺鼻味让我连呼吸都为之一窒
药水的真名叫做血魔鬼，早先是高等恶魔转化普通人类成为低等恶魔仆从所制造的药剂
后来一次意外，大贤者发现稀释加工过的血魔鬼能够急速治疗人体伤势，无论多么严重的伤势，都可以快速治愈。但它有个缺陷，无论稀释多少次，喝下它的人都有可能变成恶魔，而如果喝够满五次，使用者就必定会转变成为最为低等的小恶魔
所以哪怕连残肢顽疾都能医治的药水，敢使用的人仍然少之又少
在之前旅途的各种生死关头我已经用了三支，而在之前的激战中我又用了一只，虽然贤者说过前几次就被转化成恶魔的概率很小，但我还是感谢神明没有让那些概率发生在我的身上
但现在的话已经无所谓了，冰凉苦涩的药水流进喉咙深处，液体浸润下的舌头充满被酸液腐蚀的灼烧感，喝完药水后充沛的生命力再次充满身体，错位的肋骨也好、破碎的指骨也好，都不可思议恢复过来，这次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那么接下来，让我用变成恶魔前的最后时光杀死面前的魔王吧
身后的艾莲娜已经没了声音，转过头去才发现她已经晕去
我又一次深深看了看周围的几个同伴，往日的羁绊现在必须斩断
以往全力挥动才能斩击的勇气之剑此刻在手中轻盈无比，我深深的吸进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在肺部流淌，我摆出早已摆过千百次的剑术起手式
抬头看去，赤色的恶魔依旧是冷漠的神色，似乎我的完全恢复对他没有丝毫威胁
可是已经无所谓了
破空声在耳边嘶鸣，我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进行冲锋，周围景象变成线条形状的图案，短短的一瞬却感觉如此之长，在这将近静滞的时空里，我只能看到我自己和眼前的赤色魔王，金色的勇气之剑此刻散发出前所未有的金光，你是在为我的勇气而歌唱么
或是缓慢或是极速，我就这样冲锋上前，脑中却是飘过杂乱的思绪
抱歉了，艾莲娜，看来不能和你回老家结婚
抱歉了，芙兰，看来不能陪你去世界边缘探险了
抱歉了，玛莎，看来以后你要纪念的人又多了一个
抱歉了，萝莎，看来以后再也陪伴不了你的妹妹了
抱歉了，各位
剑身已经贴近赤色魔王的暗红色肌肤，这么近的距离里，我能看到他身上深可见骨的剑伤，右侧血肉翻合的胸腔里被我之前刺破的心脏
现在剑尖已经深入到他左侧的胸腔，再向前挺进一步，曾统治大陆三十年之久的魔王就会死在我的剑下
“看来我突破了<宿命>，接下来我们都会死去，世界将没有勇者，也没有魔王”我想去嘲讽这位残破的魔王，却发现话语到了嘴边却变得无力苍白
“不，我们无法改变<宿命>，咳咳，勇者”
“期待你的表现……”
赤色的魔王在我长剑刺入时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话
眼前的赤色魔王在我长剑插入心脏的下一刻便化为红色砂石般的粉末，我的身躯也因为恶魔化转变的缘故疼痛不已而瘫倒在地
相信马上就会有军队到达这里，届时艾莲娜、芙兰、玛莎都会得救，而恶魔化的我肯定会被抓走处死
这样不就突破你所谓的<宿命>了么？翻转头颅，只有一地的红色粉末
赤色魔王临死前的平静的话语突然想起
当时的我并不明白他的这句话的意思
但当我明白他这句话时，我已经过了数十年的悲惨屈辱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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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宿命>是神明强制凡间生灵参加的游戏？”穿着西装的高瘦中年男子坐在露天咖啡厅拿着笔记向我询问
“是的，根据古代历史事件研究，参加<宿命>游戏的历史人物几乎都是直接或间接的完成神明给他们的游戏”
“几乎？是存在个例么？”
“嗯，确实是有一个，但是我也没法确定其真实性”
“那可以为我详细讲一讲么？”眼前的高瘦男子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直勾勾的盯着我
像是被毒蛇盯上的恐惧感油然而生，冷汗悄悄爬上脊背
“那请你再给我续上一杯咖啡吧”我扭了扭肥胖的身躯，把空空的咖啡杯推给对方
“那是当然”高瘦男子举手向服务员致意，我这才注意到他右手中指上那枚邪门的戒指
真是糟糕的一天
得找个机会赶紧溜了
——尼古拉斯·凯奇·Van·卢瑟福《关于我这个古代神学研究者遇到的邪教团伙那些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