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多给予汀兰一些色彩,好让你们能更加具体地体会到她。因为她确实和我一起学起了魔法,从今往后她就是我的同学,我俩之间就要以平辈相称,这可真是让人不爽,我可比她大了二十一岁!哎,说起来,我自己也奇怪,我感觉我越来越像一个孩子而非大人,有时真会为了几块蛋糕吃醋,但到了夜晚我总是深深地嘲笑自己,默默地把杜甫的那句“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默写。这回我学聪明了,把纸扔进壁炉里,让火焰去读一读我那个世界的诗。
汀兰是附近那家天母教孤儿院里的孤儿,由于最近貌似有两个国家在打仗,所以孤儿会比较多。但你知道,这里远离人烟,只游荡着一些放牧的,所以也就没有被战火波及。我经常看到那位主教身穿一身苍白的袍子,怀抱着一个孩子走进那灰色墙围的孤儿院。这幅场景还是有些令人伤感的,所以我不去谈它,毕竟对于汀兰这样的孩子来说,世界是美好的。在晨间薅一把满是露水的草,翻开压满一个昆虫王国的石块,围着一团篝火在夜晚聆听长者的故事。苦难是远离他们的,院长怀抱着的,或者某时跟随着院长来的孩子,对于他们来说也只是新增的伙伴。但我虽然丝毫未对汀兰介绍这些新增的悲剧,她依然敏锐地察觉了,并向我询问,因为在她看来,我似乎无所不知。
“为什么有这么多孤儿?”她忧郁地问我,这是她少有的情绪。这时我应当扯谎,但是我不愿意这么做,我一五一十地道出一切,包括战争以及这些孤儿可能背负的悲剧。她听完后长久地沉默。她说:
“我一直生活在孤儿院,战争是最近一年,我的父母呢?”看来她比较在意自己的身世,但我在这方面也无能为力,除了一些人生经验之外,我也没什么能耐。
“不必太在意自己的身世,如今既然能快乐的生活,父母其实也不是特殊的需要了。”我这样对她说,希望她可以开朗一些。毕竟在我看来,她还是比较活泼的。她在追逐蝴蝶时,将腰弯下来,如同一只猫一样。她也会像猫一样,爬上孤儿院的墙围,在月光下行走。她的身手十分矫健,院内举办的各种体育比赛她都能拔得头筹,即使是年长她好几岁的对手也不例外,要知道她才六岁啊!她还会跟我讲述一天中遇到的趣事,像是某个顽皮的孩子偷走了院长的假发,或者某人因挑衅山羊而被一头顶到了牛粪上。她喜欢大声的笑,也经常大声地哭。笑是因为听到某些笑话,哭则是在飞奔时摔倒擦破了膝盖。但不论如何,她很少有想现在这样忧郁的时候。这大约不只是父母的问题,我会想起她在月光下独自行走于墙围,心想她心中是否还有着更深层次的哀伤,这并非我所知道的,恐怕她也无法说出。
我问她为什么要在墙上行走,她说,
“这样更高,仿佛接近了天上的河流。我……总觉得有些寂寞,那河流……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她还知道“寂寞”这个词!难道是我把她教的忧郁了吗?
天上是河流,她是在说那条星星铺成的银河吗?我指向那条银腰带,她却说不是,那河流不会反光。
这回答超出了我的预料,看来她与我的母亲一样,身上都有着巨大的谜团。这谜团的性质是如此的相似,以至于我有点想抽出一点时间,认认真真地为此思索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