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心翼翼地疏散二楼与四楼的幸存者不被发现后，岳菲鼓起进入了三楼的男装区，看到了那个身穿病号服的瘦削男人——杨楚清。
岳菲知道自己不是心理大师，就算换成最专业的心理医生与谈判专家都不一定能安抚对方，但岳菲知道自己和攻击性高的精神病人说话的时候，一定要保持语气平和，一定程度顺从对方的言语。
毕竟，杨楚清的情绪是非常不稳定，喜怒无常，要是沟通不畅说不定就翻脸了，她一定要做好随机应变的准备。
“你们为什么非要逼我！”
“你们为什么要伤害我取乐？”
“你们为什么不愿意享受你们喜爱的快乐！”
……
杨楚清断断续续地发出低语，就像是处在爆发边缘的野兽，让岳菲感觉到背后发寒，如果换成普通人，恐怕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下看到对方，肯定会忍不住以为这是鬼魂作祟吧。
中二病加精神病，双管齐下，觉醒异能后变得更疯也是正常的现象。
岳菲心理想着，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而是保持十米的距离坐在杨楚清的不远处，闭上眼睛静静等待时间一秒又一秒的流逝，宽敞的室内空间安静的落针可闻，甚至，能若有若无听见彼此的声音。
许久，仿佛是岳菲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刚刚还起身的杨楚清重新坐回了地上，他看向岳菲的眼神从愤怒变得警惕，很快又如同看到了奇怪的生物一般暂时呆滞，杨楚清本人罕见地更加清醒，没有想如何直接杀死威胁目标“岳菲”，而是产生一种想要交流的愿望。
杨楚清率先开口道：
“你，你和他们一样吗？”
杨楚清声音生涩，似乎好久没有和人讲过话了。
岳菲抬手将肩头的执法记录仪摆正，柔声回应。
“不，我和你更像，但又不是一模一样。”
“你不是享乐，也不是痛苦，你想成为我？”
“我没想过成为你，我只是住在附近，这天下，我们是异类，这个世界无时无刻都在打击着异类，蔑视异类，它注定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享乐的，我理解你……”
“不！你不理解！你为他们做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
“不，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情，告诉我，我到底怎么做，你才能放弃……伤害他人，不再痛苦。”
岳菲诚恳地说着，执法记录仪对面的张友霖等人看的是一脸懵逼，完全不明白双方具体在说什么。
“你知道什么！你们都是骗子！骗子！”
杨楚清突然神情激动，手中的水果刀毫不犹豫刺入自己的脖子，下一秒，数道无形之刃朝着岳菲射了过来，而岳菲借助【舆图】显示攻击范围，提前预判位置，一个侧身翻滚躲过一劫，让无形之刃将岳菲刚才所待得位置切成废墟。
“我懂你，我也曾经有过和你相同的愿望，但世界拒绝了它的存在，我的父母让我亲手带给自己痛苦，将我的未来烧成灰烬，而伤害你的人将你扭曲疯狂。”
“你不想要快乐，你想要痛苦，因为，你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你想不在乎你的世界宣泄愤怒。”
“我很抱歉，但这就是现实，你要学会放下。”
……
岳菲并没有杨楚清的攻击放在心上，而是不紧不慢拉近距离盘坐在地。
“不！这不是真的！你不懂我！”
杨楚清散发血红光芒的双眼变得剧烈，但那只抬在持刀的手却停在半空，没有继续刺入胸膛。
岳菲摇头苦笑着，抬起自己沾满鲜血的手。
“不，这是真的，我想告诉你，你并不唯一。”
下一秒，无论是杨楚清还是通过执法记录仪观察情况的处理小组都看懵了，岳菲居然拿起一根竹签子刺穿了手掌，涓涓细流的鲜血从上面流了下来。
岳菲保持着微笑，她故意将手掌呈现给杨楚清看，昏暗的环境哪怕看不清伤势，但拿刺破血肉的噗嗤声确凿无疑。
“你……真的……”
杨楚清呆愣在地，他怎么没想到自己不是唯一，同样存在与他相同的人——能够承受痛苦的人。
“我选择了放下，无视痛苦继续前进，杨楚清，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世界是否是真的，对你来说其实已经不重要了，不然，你早就去找当初伤害你的人了，我想知道，你到底在等什么？”
岳菲的最后一句话仿佛戳中了杨楚清脑海中的某根弦，他变得出奇的安静，呼吸沉重。
“不想的，不想看到谁……不想这个世界存在……”
“可是不伤害……我好痛苦……”
“但我停不下来……”
……
杨楚清的语气断断续续，他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苦苦哀求，双手用力撕扯着头发，脑海里有着两股念头在相互厮杀，令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突然，杨楚清只感觉有什么从手中脱离，他吓得身体迅速后退，只见，他的手中空空如也，那把水果刀被岳菲夺了过去。
“你！你！”
杨楚清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此刻，他恨不得将岳菲千刀万剐，一种背叛的情绪油然而生，他一拳打在了岳菲的脸上，但岳菲岿然不动，他本人反而是遭受一击飞了出去。
“骗子！你和他们！骗子！”
杨楚清看向岳菲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杀意，他迅速捡起附近餐饮区遗留地面的刀具，毫不犹豫刺向自己的胸膛，但一股剧痛却令他痛的无法动弹，抱着大腿瘫倒在地。
“啊——”
杨楚清面容扭曲，狰狞与恐惧同时在他的脸上挤压，只见岳菲平静的表情毫无波澜，手中拿着那把水果刀扎入了自己的大腿，但痛苦与伤害却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要伤害我！”
杨楚清的双眼带着泪光，拖着自己受伤的大腿不住后退。
“伤害你？不，我是在救你，即便你杀害了如此多的人，但我没有任何杀意，你为什么非要逼我呢？”
岳菲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毫不犹豫拿起那把水果刀刺穿手掌，顿时，造成的伤害与痛苦出现在了杨楚清的身上，让他疼的连连打滚，无法继续思考了。
而岳菲叹了一口气，拔出刺穿手掌的水果刀，哪怕岳菲再如何小心，她的动作幅度还是大了点，让杨楚清就痛得直接晕过去了。
“唉，对于这个以痛取乐的世界，你和我都是疯子，但我宁愿被人取乐，也不想伤害谁，杨楚清，你我相同，却也不同。”
看着晕倒的杨楚清，岳菲看了一眼他便不再理会，转身离开。
五分钟后，张友霖便派遣了一队专业员进入商场处理，把昏迷的杨楚清带走、清扫一地血腥的案发现场、确认死者身份等等烂摊子收拾干净。
而岳菲坐在军用帐篷的椅子上，看着自己被医务兵包扎好的手掌，眼神带着复杂的哀伤，一想到杨楚清的表情，她就产生一种沉重的无力感。
通过执法记录仪看过事情经过的张友霖走了过来，一堆疑问在他的脑海里一阵翻腾。
“岳菲，你做了什么，为什么杨楚清晕倒了，而你还……好好的？”
有些怒气的张友霖本想说“而你还活着”，但看到岳菲受伤的手掌，觉得自己说话太残忍了，硬是咽了回去换成“而你还好好的”。
岳菲的神色有些低落，她抬头看了一眼张友霖，漫不经心回答。
“我没做什么，只是利用了杨楚清自己异能的使用代价罢了，我给自己来了几刀，让他疼的晕过去，放心，我没把刀子扎在自己的要害。”
岳菲耸了耸肩，但张友霖不依不饶，搬个椅子坐下道：
“岳菲，我现在强烈怀疑你在对我们撒了慌！你的异能根本不是预知未来！”
“你为什么要向我们隐瞒情报，你明明知道他的异能存在弱点，却要卖弄自己的强大不告诉我们，你知不知道你的自私会犯下多大的错误！”
“你有太多的疑点！你的高中专业又不是心理系，你是怎么做到与杨楚清这个疯子交流的，还有，正常人不可能犯傻以自残的方式去试图博得疯子的信任，更不可能不经过专业训练忍耐十指连心的痛苦！”
……
张友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岳菲，他的眼神没有初见时的愤怒，更多的是一种被人背叛的恼火。
岳菲自然明白张友霖指的是什么，不仅是她擅自断开联络的事情，也包括她忍耐痛苦、与杨楚清流畅对话等等不对劲的地方。
难怪会让张友霖产生怀疑，换做岳菲设身处地思考后，同样会忍不住认为对方对自己的异能信息撒谎，是否隐瞒了其他的异能能力。
而岳菲听着张友霖的话没有丝毫的悔意，相反笑出了声。
“哈哈哈……张上尉，所以，我在你眼里就是为了中二连命都不要的异能者吗，我TM告诉你！中二和异能都滚犊子吧，老娘我本来更没想管这些破事的，今天是你把我强制征召到这的！为了顺利解决这些危机，我可是抱着奉陪到底的觉悟，你根本不知道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不会好好说话就闭上你的臭嘴吧，享受摘下成果的你没资格评价我！”
岳菲怒了，她站了起来大声呵斥张友霖，把周围的人都看呆了，没想到岳菲居然有顶撞张友霖的勇气，一向对张友霖保持笑脸的她面容狰狞，这是她第一次朝着官方人员发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