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能与创造主,对于持有人格化异能的岳菲来说,一般属于上下级的关系,但对于那些异能没有人格化意识的创造主来说,异能也只不过是自己的工具罢了。
这并不是说人情冷漠,只是,现阶段的人们单纯对异能了解不多,拥有人格化异能意识的异能者实在太少,就算脑子里出现什么自称为【异能】的声音,想必大多数人也只会以为自己是人格分裂或者是外星人附体,不会真的把【异能】当作是构成自己的一部分。
但岳菲很清楚【异能】的本质,它们虽不是人类灵魂的一部分,却与人类的心灵息息相关,抛开力量不谈,它们的意识是人类认清自我后被活性化的副本,只不过,他们侧重于人类对于愿望的一部分自我。
比如:岳菲的【化身】便是代表了【成为英雄的希望】,在岳菲面临黄昭的追杀时,即便心中充满了绝望,但她依旧坚定地挡在胡改革与李仁杰的前面,在注定的绝望前仍要逞能去做“英雄”,而【化身】的性格便是相当乐观,对于岳菲使用无常做英雄的事情十分开心,甚至,好几次在岳菲下定决心面对危险时都表现了迫不及待的情绪。
因此,岳菲认为性情平和的人格化异能都是正常的,只有那些效忠“那个神”的【腐化异能】都是性情暴戾的,但是,蔡倩倩的一番话令岳菲发现了她一直没注意的一个细节。
“我听错了吗,你刚才说,让我杀了你的创造主蔡倩倩?等等,你一直在自称为【我】,你根本不是正常的人格化异能!你是【腐化异能】!”
一瞬间,岳菲的汗毛后背倒竖,她吓得连续后退好几步,生怕对方接下来对自己动手。
【小幻】看着岳菲的反应并没有惊讶,而是坦诚地点了点头。
【您说的没错,刚才我检索您的记忆时,看见了您遇见过我的同类,不过,请您放心,目前,我和那些信仰邪神的【腐化异能】不同,我并不是狂热的信徒,我不会对您的灵魂下手,我只是希望能让我的创造主能趁早得到解脱,不想看着她继续在现实世界受苦下去了。】
“受苦?”
岳菲一头雾水,【小幻】一直以来的语气不像是在说谎。
随着【小幻】的讲述,岳菲逐渐了解了【小幻】的全貌。
蔡倩倩,辽安省木溪市人,25岁,【小幻】的创造主是一名陷入深度昏迷的病人,她的免疫系统存在多种先天性的基因缺陷,导致她很容易感染外界的病菌,哪怕是一点来自外界的空气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常年生病的蔡倩倩只能一直生活在无菌的隔离房中,她的脚步受限在房间的有限空间,每日靠着插入肺部的流食与难闻的药物维持生命,时刻都在被病痛折磨着躯体与精神,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自打出生以来,蔡倩倩一直都渴望着能像再平凡不过的同龄人一样上学、吃饭、跑步等等,但是,蔡倩倩的内心深处知道,以目前的人类的医疗水平,自己的天生顽疾是不可能被治愈恢复正常的,现实一切只能通过无知无觉的睡梦与无所顾忌的幻想得到片刻缓解。
所以,在十几年的封闭生活下,蔡倩倩的愿望便是【想象自己成为想成为的人】,深厚的执念让她的异能【幻想世界】就此诞生,在甜蜜的睡梦中能够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弥补现实世界错过的各种遗憾。
但事与愿违的是,愿望的实现却令蔡倩倩更加痛苦,活在想象的世界中并没能减轻来自现实的压力,在幻想世界中她可以成为仁慈博爱的女神、拯救世界的英雄与万众瞩目的明星,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她不过是一个掏空家庭的废人、拖垮家人的累赘与毫无价值的病秧子而已。
看着富足的家庭逐渐负债累累,看着年轻的父母变得苍老疲惫,看着奔走求医后医生的摇头,各种被人同情的叹息与讨债人的围追堵截后,蔡倩倩认清了残疾的自己只会带给他人麻烦与失望。
最后,长久以来的经济压力与精神压力让蔡倩倩的父母也崩溃了,他们无法再说服自己继续爱着女儿,他们将蔡倩倩交给了面向社会招募成员的华国分部,直到现在蔡倩倩都记得那份嫌弃的眼神。
而绝望的蔡倩倩也放弃了生的欲望,她曾经试着偷偷服用私自攒下的安眠药物,选择用陷入永眠的方式逃离现实世界得到解脱,只可惜被华国分部发现抢救回来了。
明明成为了逆天改命的异能者,但觉醒的却是毫无用处的异能,她恨自己为何如此脆弱,她恨自己为何如此没用,于是,蔡倩倩扭曲了自己最初的愿望,让【幻想世界】人格化成为了【腐化异能】。
但是,【幻想世界】并没有因为成为【腐化异能】而选择吞噬创造主的灵魂,相反,可能是蔡倩倩的心灵十分纯粹,【幻想世界】对创造主的恶意远远低于对创造主的感情。
蔡倩倩与【幻想世界】进行了一番交流,蔡倩倩为【幻想世界】起了名字——【小幻】,在经历几次睡梦,目睹着梦中文明的兴衰与虚构家族的更替,蔡倩倩自认看透了生死的意义,她对现实失去期待与希望。
长期的负面情绪下,蔡倩倩的身体状态一天不如一天,失去意识前,蔡倩倩认为自己有必要发挥剩余价值,自愿成为了华国分部开发【训练营】项目的核心部件,同时,与【小幻】达成一个约定,她希望【小幻】能为她编织一个漫长真实的美梦。
在那之后,蔡倩倩陷入了长久的深度昏迷中,只是,令人悲哀的是,她的灵魂因为放下所有执念处于夹在生与死的边界,又因为身体处于不健康状态导致精神无法做任何美梦,只能体会着永无止境的黑暗与孤独。
而拥有自我概念的【小幻】,则是代替了创造主在维持着大脑的精神活动,她不想吞噬创造主灵魂得到身体,一边期待着创造主的精神能够自行苏醒,同时,一边被【训练营】设定的种种禁令无法联系外界,只有程序化地配合华国分部的需求。
岳菲看着泪水横流面庞的【小幻】,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想要安慰对方,却又无从安慰起。
【很抱歉,向您当面提出这种残忍的请求,但是,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她受苦了……】
“我如何相信你说的是实话?或许,你的创造主并没有处于你说的那么严重,也许,你只是想借助我的手除掉她得到自由!”
突然,岳菲怀疑的话语让一向沉静的【小幻】咬紧牙关,对方暴怒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小幻】咆哮道:
【不,我没有!我才不会那么做!自由什么的,躯体什么的,我不在乎!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让那个可怜的孩子得到一点幸福!】
【可是……作为【异能】的我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遥望无际的黑暗中等待解脱,这里的时间流速是外界的一千倍,你根本不知道拥有时间概念的我,在这里等了多久!】
【我是【腐化异能】,但是,我没有憎恨,我代表着的只是她最后为自己谋求幸福的自私一面……为什么,你不能理解我!你可以打破禁令帮帮我!请您……快杀了她啊!】
………
【小幻】跪在地上痛哭着,用近乎祈求的目光向岳菲祈祷,让岳菲皱紧的眉宇慢慢展开,她完全没想到【小幻】居然为创造主一直等待与寻求着解脱。
她想起了当初的“恶鬼”,对方也是【腐化异能】,他在消散之前,给自己留下的遗言就是照顾好夜。
“对不起,【小幻】,是我误会你了,你先别哭了,也许,还有别的办法能救回她的精神!治愈系异能一定可以做到!”
岳菲尝试鼓起对方的希望,但是,回应岳菲的却是【小幻】那一双无比绝望的眼神。
【没用的,华国分部的治愈系异能者已经来过了,那些异能者的治愈系异能只能治愈躯体上的病痛,还没有真正治愈精神的异能者出现。】
“你让我去摧毁她的精神,这与我能顺利离开有什么关系吗?你为什么做不到解脱她?”
【很简单,如果您可以摧毁蔡倩倩的精神,破坏灵魂的完整,那么,您所在的【训练营】就会崩塌,您的精神也可以回到现实了,至于我无法解脱她,则是因为我是【腐化异能】,在没有与创造主进行灵魂交易前,我都无法反抗创造主,无法伤害创造主的灵魂,强行吞噬创造主的灵魂也会毁灭我自己。】
“唉……”
岳菲低下头露出两难之色,她确实很想帮忙,但就算是帮忙的解脱也与杀人无疑。
如今的场面犹如电车难题一般,要么蔡倩倩死自己回归现实,要么自己生不如死等待遥不可及的希望,这让岳菲内心坚守的道德底线在灼烧,良心很是矛盾。
【如果您现在不想动手,我可以等您思考清楚,但是,您要清楚这是您唯一能主动离开试炼的方法,上一次的您已经拒绝了,而现在您已经没有删除记忆的机会,如果不想继续体验无限列车的轮回痛苦,您必须做出选择……】
【小幻】站在旁边,语气中多了几分冷意,同时,用期待与担忧的目光看向岳菲,态度摆明了让岳菲必须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