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带的寂静街区
岳菲再次来到陆远檬家的楼下，仰头与阳台处的陆远檬对视，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刘益民的声音再次从微型耳机中传来。
“岳菲，陆远檬需要知道他人的名字与相貌才能签订契约，你只要忍住别说自己的名字，他无法无视你的意愿签订契约。”
“专家组判断陆远檬在虚张声势，他其实不会威胁到整个小庆市的安危，为了防备华国分部，这才故意夸大了自己的异能。”
“至于陆远檬口中的神，是他长期独居臆想出的存在，你别太在意，他渴望有人带他改邪归正，所以把你当成了心灵寄托，为了避免故弄玄虚激怒对方，你还是表明身份正常交流。”
……
岳菲抽了抽嘴角，她才不信华国分部没有隐瞒情报，大概等她的绿色权限提升到蓝色，这才有机会触碰机密文件。
刘益民不知道岳菲的想法，依旧说道：
“考虑到被陆远檬知晓名字与相貌的人数上限不明，影响数量至少不会少于几百人。”
“所以，原计划不变，由你再次接近陆远檬，询问更多的问题，通过触发你的异能后找到解决方案。”
“如果他问你我们会拿什么条件作为交换，你告诉他，华国分部可以承诺不处决他，只要愿意配合接受法律契约，司法机关可以视未来表现减轻量刑的惩罚，甚至免费提供教育环境并辅助他未来重返社会，不满的话，还可以重新细谈！”
……
刘益民的话语中充满诱惑，像极了一副职场老板给实习员工画大饼，岳菲嘴角抽了抽，似乎华国分部一向不懂怎么招揽人才。
岳菲将手伸向口袋，里面装着一柄特制的迷你电击枪，属于非杀伤性的防身武器，弹夹容量虽然不多，但任何一枚子弹都能将大象瞬间电倒。
岳菲想了想问道：
“刘政委，形势所迫下，我是否可以找机会偷袭拿下陆远檬？”
“若非必要，你不能伤害陆远檬，最好连那种伤害他的想法都不能有，陆远檬的能力主要是读心与将恶意转换为攻击，你使用非致命武器的过程中，你本身同样会产生恶意。”
“在他发动攻击之前也不可以吗？”
“不行，人的精神可承受的恶意与痛苦具有极限，如果我们杀死陆远檬，其异能长此以往积累的恶意，很有可能会突然失控爆发，召唤系异能类型具有与契约目标的相连性，加上异能领域的自动运作机制，这会造成不可预估的连锁危害。”
刘益民的话令岳菲暂时打消了最糟糕的念头。
岳菲并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圣母，也不是杀伐果断的人，但这不能让她排除在最恶劣情况发生时，自己需要使用暴力手段的可能性。
岳菲换了个问题道：
“我记得华国分部之前的错误情报里，有提到陆远檬不受精神系与空间系异能的控制效果吧，从我获得的情报来看，既然陆远檬夸大了异能的部分能力，那么，我们应该可以派人发动空间系异能弄走他。”
“确实可以，但异能领域外的契约目标依旧会受到远程伤，简单来说，即便我们将陆远檬扔进撒哈拉沙漠，他也有可能通过契约远程弄死你，本次行动的优先主旨是降低伤亡，我们需要从根本上断绝可能。”
为了避免岳菲不理解，刘益民还专门通俗易懂做了个比喻，岳菲觉得有点无奈，这已经是自己在上次轮回中的读心极限，陆远檬不配合，她也没办法深入得到更多的异能情报。
何况，她当时没有觉醒同一类型的精神系异能【通达】，得到【识破】的半数异能能量后，为了大范围搜索叶酉的鬼魂，只能用在侦查系异能【舆图】上。
侦查系异能与精神系异能在能力方面很接近，但前者是主打群体范围的表层空间感知，后者主打单体范围的深层心灵感知，二者在侧重点有本质不同。
岳菲想了想，发动【舆图】查看陆远檬的移动点，移动点目前的颜色是蓝色，处于一种没有危险的警惕状态，岳菲试探性使用显示情报介绍功能。
【警报！您位于陆远檬的异能领域【忏悔室】内，任何擅自采取精神系与侦查系异能的敌对行为，都属于偷窥他人隐私的违法行为，令他人产生不满的恶意，能力“屏蔽无效”依旧可以进行强制识破，但是，有百分之百的几率触发敌方攻击与被逆向定位当前坐标。】
【舆图】如预期发出危险警报，岳菲叹了一口气，只好打消立刻使用的心思，转而向【舆图】提问：
【舆图】，如果我们离开这片异能领域躲在南极，远程查看陆远檬的情报列表，你能否运用我的精神力抹除留下的痕迹？
【不能，本异能不具备此项能力，力是相互的，精神也是如此，契约系异能类型具有无视距离的特点，您一样会被发觉存在。】
岳菲愈发感到压力山大，庆幸华国分部遇到了有无限重开机会的自己，这换成别人，怎么玩？
她向刘益民问道：
“明白了，如果我没能说服陆远檬投降，华国分部怎么处理？”
“这个暂时没有好的方案，岳菲，如果你确定自己没有把握……”
“没事，我还没有触发异能，我去去就回。”
岳菲打断刘益民想说下去的话，她可不希望自己经营多时的人设崩塌，她需要华国分部的力量作为保障，不能让这些人失望。
岳菲朝着落满灰尘的楼梯走去，就在思考自己又该如何与宅男沟通时，不经意地向上抬头却让她的呼吸猛然一滞。
此刻，昏暗潮湿的走廊内，数张灰黑模糊的扭曲人脸贴在天花板上，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它们神色各异，有的在嘲笑，有的在发怒，有的在怨毒。
或许，很多面部细节不同，但他们毫无例外都有一对血红的棱状瞳孔。
“嘶……”
岳菲倒吸一口凉气，加速的心跳很快恢复平静，定睛一看，那些扭曲人脸缺乏皮肤自然的褶皱与轮廓，并不是真正的人脸。
岳菲一跃而起，抬手拍向天花板的人脸，那些人脸并没有躲避，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顿时，那脸皮被扇的面目扭曲，表皮随着灰尘层层剥落。
落地后，岳菲看向掌心的墙灰，除了灰尘味以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这真的是油画的颜料？为什么会涂在天花板上？”
岳菲看着模糊的墙面，颜料的颜色看着暗淡，但十分新鲜，像是刚涂上没几天，主要因为因走廊阴暗潮湿的环境导致表面长有一些微小霉斑，令岳菲乍一眼当成了人脸霉斑。
陆远檬梦游的时候还能爬到天花板画画？我之前怎么没听见过陆远檬提起？
岳菲不确定自己是否在上一次轮回忽略了楼道天花板的人脸，但光是一想到大半夜陆远檬以诡异的姿势爬到天花板作画，而自己小心翼翼行动时，曾对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一无所觉，她就觉得毛骨悚然。
岳菲强压下心中的恐惧，仔细分析起人脸的画面，人脸们除了一对血红的棱状瞳孔，通体呈现黑色，嘴角、鼻孔都是为涂色的空白区域，以楼道的灰白色墙壁作为背景，与之前那副《时间之墟》配色相反，但风格相差无几。
岳菲不是美术与心理学家，她无法精准理解画作想表达的思想，但有一点不会错，这些人脸对“观者”怀有强烈的负面情绪，因为，他们的瞳孔都是默认一个方向，或者说，一个具体的位置，正是当前自己与人脸对视时所站位置。
人脸们的目光是看向观者？这幅画是不是在表达人脸们和观者有仇？
岳菲挠了挠头，陆远檬不同于她过去遇到的其他人，他不仅处理起来棘手，身上还有很多与自己相关的疑点。
“陆远檬梦见了我，但记不清楚梦的内容，难道是有人从中作梗？算了，还是办正事要紧。”
岳菲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照例来到四层，不同于上一次陆远檬准备在门后偷袭，这一次房门不仅大开，陆远檬本人还站在了门口，早就等待着她的上门。
陆远檬的脸上没有惊恐，更多的是与岳菲类似的警惕与困惑。
岳菲忍不住皱紧眉头，她除了抬头与陆远檬对视过，自己的行动与第一次相比可没有太多变化，陆远檬即便没有照例躲在门后偷袭，也应该是拒之门外更合理，对此，岳菲只能归咎于蝴蝶效应。
“你好，陆远檬。”
岳菲打招呼，为避免自己被对方第一时间当成攻击对象，她与对方保持距离。
“我们是不是见过面？”
陆远檬的下一句话令岳菲身体僵硬，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在说什么，我可是第一次见你。”
“不，我很确定，你的身上有我的异能留下的印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你和我绝对不是第一次相遇。”
陆远檬语气坚定，从身后拿出了那一副《时间之墟》，他的视线不时在画与岳菲之间交替，如同在核对画上的图像一样。
“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唰地一声，岳菲脸色煞白，她不自觉地后退一步，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时间系异能者！不，他不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记得！不应该，这不应该！
那倚仗的底牌遭人发觉，困惑、后怕、激动种种情绪翻江倒海，一直以来那种【轮回】带给岳菲的安全感荡然无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