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士兵半蹲在墙角，喘着粗气。
视野中只有他一个人。和他一起突围出来的队友们都已经走散……也许是死了，尖叫着，或者就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
太阳渐渐偏西。倾斜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这很不妙。这会暴露他的位置，虽然那些怪物们有没有视觉还很难说。
但相对的，他也能看到怪物们的影子。
“呼——”
自己身处的位置应该是哪个平民家的后院。角落里放着一个烧烤架台，一些工具被凌乱地扔在上面。士兵靠在建筑面向西边的墙根，让自己的影子投到墙壁上。好在自己的枪装上了消音器，让自己能毫无顾虑地开枪。不然，就像周围一些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友军一样，一阵枪响声总是以持枪者的惨叫为终止符。
空中支援是在防线溃败后才到达。直升机向着怪物群发射了导弹——士兵只听到了导弹发射与爆炸的声音——消灭了它们的大部分，却也让剩余的怪物们四散逃离，分散着闯入了周围的建筑。
随后传出的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平民，待在家中没来得及躲避的平民，成了怪物们新的捕杀对象。
没有办法。士兵孤身一人，做不到什么。现在他需要考虑的是怎样让自己活下去。只有活下去，自己才能做更多的事。
至少先找到活着的同伴。
士兵紧张地扫视四周。明亮，安静，甚至能听到从几个街区外传来的枪声，模模糊糊的，像有人在拿着橡胶杆一声一声地撞击着地面。
那边的友军也遭到袭击了。如果袭击的范围是整个城市，那么自己最好的选择就是待在原地，找个不易被发现的角落躲起来。别想着往外跑了，天晓得自己能不能在不被抓住的情况下先跑出这个街区。
“嘶——”
士兵压低呼吸声。空气中，一股血腥的味道正在接近。
血液的腥臭味。士兵半蹲起身，小心翼翼地往墙边凑去。是哪些怪物吗？肯定是那些怪物了。身上这样浓郁的味道，不知是哪个牺牲者……算了，逝者安息，会尽力替你报仇的……如果这气味能影响到它们的嗅觉的话……应该会有嗅觉吧，野兽们的嗅觉可比人类灵敏多了，更何况这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怪物……
士兵慢慢探出脑袋，扫上一眼，立刻缩回脑袋。狭窄走廊，左侧是建筑墙壁，没有窗口。右侧是篱笆围墙，木质。没有人，没有怪物。
没看到怪物，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士兵绷紧了神经，五感向他的大脑传回详细而准确的信息。有时眼睛可能会骗自己，但自己的鼻子可不会。血腥味道就在附近，怪物就在附近。找到它，要先找到它，不是自己先找到它，就是自己先被它找到。
院子，安全。走廊，安全。房子里……没有尖叫声，怪物应该没有进入，除非房子主人不在或者躲得很好。
那么便是……
“吼——————”
房顶！！！
士兵猛地抬起头，同时抬起的还有他的枪口。黑影笼罩了他头顶的天空，嘶吼着向他扑来，将他扑倒在地。腥臭的气息掩住他的口鼻，钻入他的胸腔。两只利爪一左一右钳住他的双肩，将他压在地上。
士兵直面的，是一张长满半个脑袋的、还挂着滴血碎肉的大嘴。
“嘶——吼————”
“啊啊啊啊啊啊！！！”
大嘴冲着士兵的脑袋咬下。士兵嚎叫着，侧头躲过，双手支着他的步枪，奋力想要将怪物推离自己的身体。
怪物扭动着躯干，想要错开步枪枪身的阻拦。但在士兵拼命求生的意志面前，它的力气显然还不算过大，只能左一口右一口地撕咬着空气。
“啊啊啊啊！！！”
士兵叫喊着，努力稳住自己的双臂。步枪在怪物光滑的皮肤上找不到支撑点，一不小心，就会滑开。到时候，自己和怪物中间将不再有任何阻拦。
僵持一阵，士兵的力气渐渐流失。怪物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向前猛地一扑。
步枪枪身滑开了。
怪物作势就要冲着士兵的脑袋咬下。
“啊啊啊啊啊啊！！！！”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的爆炸声在两者间响起。
白色烟雾笼罩了怪物和士兵。两者叠靠在一起，没了声息。
过了一会儿……
“噗——咳咳，咳咳咳……啊，咳咳，啊哈……”
地上这一奇怪的组合颤动起来。士兵推开压在身上的怪物，双手撑着身子，坐着退向一旁。
他很幸运，在最后时刻的慌乱中抓住了扳机。
枪口朝向的是那只怪物。
“哈，哈，哈，呼——”士兵大口呼吸着空气，也不顾空气中的恶臭，贪婪地喘息着。汗珠从他头盔下的额头流下，顺着脸流到下巴，滴落，砸在沾满暗红色怪物血液的胸前衣服上，渗进布料里去。
枪口，消音器不知怎么被弄掉了。或许是刚才的缠斗造成的。那一梭子子弹肯定会把区域内其他怪物们吸引过来。自己最好尽快转移。
士兵咬了咬牙，准备站起。腿一软，又跌倒在地。士兵看着自己的两条腿。它们就像是长在别人身上一样，毫无触感，完全用不上力气。
“快啊，快啊，动起来。”士兵拍打着自己抽搐的双腿，眼睛重新看向房顶。那里有东西正在移动。肯定是其他的怪物了，不可能是什么别的。自己只能现在就跑，要么再也跑不掉了。
“动起来，动起来啊！！！”士兵已经在用枪托砸他的大腿。痛感倒是让腿有了些许恢复。士兵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或许眼前这栋房子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来得及吗？
怪物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屋顶。这次士兵清楚地看到了对方，也被对方锁定。
“吼——”
怪物的身体飞扑下来。士兵冲它一阵射击，身体就地向前翻滚，躲过了对方的扑袭。
士兵已经来到了房子的后门旁。只要解决掉这只怪物，自己就能躲进房子。天马上就要黑下去，躲在屋子里可比现在这样漂泊在外要安全得多了。
怪物从地上爬起，站立。它们和人差不多高，多了一条尾巴，前肢与双足都是锋利的爪子。刚才的子弹已经有不少击中了它，在它身上留下大小不一的血洞。但怪物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任由血液流下，身体却挣扎着向士兵这边走来。
“去死吧，混蛋。”
士兵露出残酷的笑容，枪口对准怪物的脑袋，扣动扳机。
“咔嚓……”
令人心碎的空仓提醒声从扳机处发出。
“我擦……”
士兵的笑容瞬间变得比哭还要难看。
对面的怪物弯曲双腿，明显是在蓄力，就要向士兵扑来。
士兵绝望地闭上眼。
“嗖——”
耳边传来一声轻响，就像是飞虫擦着耳边急速掠过。
“噗。”
然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没有被扑倒的感觉。士兵鼓起勇气，睁开眼。
怪物倒在他身前，脑袋的一侧被炸出个大洞。红色与黑色的液体交织着，在地上流淌。
“哈，哈哈……”士兵愣了愣，断断续续地笑出了声。
捂住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短短几分钟里，自己已经两次与鬼门关擦肩而过了。真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幸运还是不幸。
一击爆头。士兵看向院子外面。没找到人影，也不知道是谁救了自己。应该是个高手吧，竟然连自己都找不到他的藏身之地。
要是能带自己一起藏起来就好了。
算了，人家救你一命，已经是仁义尽致了。怎么活下去，还是要看自己——
“吱嘭——”
房门残破的木头碎片砸在士兵身上，同时砸过来的还有一个灰白色的身影。
“什——”
士兵只来得及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身体就被高高抛起，像个大号的布娃娃一样，滚落在一旁。
几只怪物从房子里冲出，冲向地上的士兵，一阵撕咬。
黄昏之下，又多了一个不幸者临终前的惨叫。
……
“嘛，这家伙运气也是差到没谁了。”夜青璃吐槽道，看着远处院子中央正被啃食的士兵。手上的狙击枪是撤退前从防爆车里顺手抓来的，内置消音器的结构让夜青璃很是满意。
“头部只有一张嘴，完全看不到眼睛在哪里，鼻子所在的位置倒是有两个小孔。”夜青璃从瞄准镜里看着怪物的容貌，“应该也有听力。主要靠嗅觉与听觉寻找目标吗？”
“没准还有热量感应呢。”唐翼在通讯频道里说，“就算没有，天色变暗也会对我们很不利，这玩意儿的袭击角度太刁钻了，总是从意想不到的地方钻出来。”
“被找到只能说明你的潜行基本功不扎实。”
“拜托，我身边还带着两个人呢，可不像你，自顾自地逃跑。”
“啧。”夜青璃没再往下接话。没办法，唐翼说得是事实。
但这可不能怪她。世上有多少人能像唐翼那样，几句话的工夫就从别国的军队里拐来两个小弟啊。
“……有攻击同类的状况。”夜青璃不再搭理唐翼，继续观察小院内的情况，“它们把同类的尸体也当做了食物。应该没有哪种生物会有这样的行为吧。”
“‘贪婪’，你下方有一只怪物正在接近。”曹霆也加入到谈话中。
“嗯？找到我了？”夜青璃惊讶道。自己正缩在一棵树的树冠里，虽然叶子掉得差不多了，藏上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下方确实有一只怪物正慢悠悠地靠近，但应该是路过，没发现上方的夜青璃。
夜青璃瞄准怪物的脑袋。
“嗯哼？这玩意儿脑袋上有点东西。”怪物的脑袋在瞄准镜中被放大。
“刺青？好像是一串编号……”
“我过来了，小心别走火。”曹霆提醒说。
怪物身后，曹霆的身影不知从哪里出现，冲着怪物的脖颈上去就是一刀。
一击毙命。怪物还没察觉到偷袭它的人，便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
“可以可以，不愧是‘愤怒’。”树上，夜青璃拍手称赞。
“下来吧，我们来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