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煌帝国，帝都。
内务部。
特级临时联合战术分析会议室。
“长官，帕拉比昂的情况已经被分析完毕。请过目。”苏域将信息面板递到君零落面前。同样的信息也在会议桌桌面上显现。
图片上，尽是那些肢体构造简洁但简洁得有点可怕的怪物。锋利的四肢，苍白的皮肤，空荡荡的面孔，口中的利齿上沾满布条与碎肉末，身形因粘上的粘稠血液而模糊狰狞。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就连君零落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人造生物？这算生化武器的范畴了吧？”有人嘀咕道。
“至少能算是生物武器了。而且，制造未知基因序列这一行为本身就已经是反人类行为。”桌上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回应道。
“经现场小组的初步判断，该生物为批量生产出的人造生物，在大脑位置的皮肤上有编号刺青。”苏域对在座的所有人说，“初步代号为‘饿鬼’，经现场观察，该生物只拥有捕猎本能，一切行动以捕猎、进食为优先。在遭到火力打击后懂得逃窜躲避，但非致命伤害并不能使其停止行动，似乎没有痛觉。”
“关于这东西的习性直接交给前方人员就好。这些我们现在也用不到。”君零落在苏域停下发言，喘上一口气时巧妙地打断了她，“我们现在要分析的是，这东西的数量、对城市造成的威胁指数，以及出现的缘由。就从缘由开始吧。女士们、先生们，谁先发表一下自己的观点？”
“为了让帕拉比昂陷入混乱，阻止我们准确定位荣亲王殿下的位置。”国安部的代表举手道。
“这样说是没错。但从已知的情报来分析，这次我们的对手是素以阴险狡诈著称的‘蝮蛇’。如果是他的话，这一行为一定有更深层次的目的。”身穿白大褂的那人抚了抚眼镜。
“看来你有了猜测呢，钱医生。”君零落扬了扬眉毛。
“是的，长官。”钱医生只是稍稍回应一句，视线又移回了面前的资料上，“两个大方面的思路，政治上与战略上。长官要先听哪一个？”
“政治上。”君零落完全没在意钱医生的表现，就好像两人熟识已久。
“政治上的话，‘救世方舟怎样能将这个数量的实验体从霍尔德官方眼皮底下横穿整个霍尔德民主共和国运到帕拉比昂并做好整体布置’是个不错的切入点。”钱医生道。复杂的长句表达方式倒是没让周围的人表示难以理解，就好像在座的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钱医生这种将所有信息一股脑倒给你的表达方式。
倒是站在君零落身边的苏域略微皱了下眉。但看见其他人都没什么表示，她也没再说什么。
“嗯，‘霍尔德高层里可能会存在救世方舟的人’，医生你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吧。”君零落“翻译”道。
“虽然不准确但也没毛病。”钱医生道，“我的意思还有‘既然他们进行了相应的布置留下这么多痕迹那我们为什么不去把这些造成痕迹的记录全都找出来毕竟他们也不屑于去掩盖什么痕迹不是吗’。”
“嘎嘣——”
指关节发出清脆爆响。苏域低下头，把脸埋在手上数据面板后面，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自己想打人的冲动。
其他人依旧没有吐槽钱医生表达方式的行动。所有人都默然而坐，不发表任何观点。
就好像，他们也根本没有听懂。
“反向追踪历史记录？这倒是个主意——苏域，记得叫人去将帕拉比昂所有出入境监控记录筛查一遍，确定这些装着‘饿鬼’集装箱的来源路线。”君零落道。
“……是。”苏域道，平静地推了下鼻梁上快要掉落的眼镜。
而苏域的内心中——
【居然听得懂？殿下居然听得懂那怪胎的话？那是什么表达方式啊？外星语吧？为什么整个屋子里好像只有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难道出问题的是我而不是他？不行，一定是我这两天睡睡眠不足，待会儿要去查一下是不是大脑H区疲劳过度受损了……】
“也就差不多吧，其他的我也表达不清楚。”钱医生说，“那么，现在开始战略方面。”
“大批量投放‘饿鬼’的目的当然是对帕拉比昂造成混乱。”钱医生站起身，将帕拉比昂的卫星图片放大在整张会议桌上，“但我们要考虑的是，这场混乱，除了拖延我们找寻荣亲王殿下的节奏，还能带来什么。”
这一次，钱医生一改刚才混杂散乱的表达方式，认认真真地开始断句说话。
“帕拉比昂，一座典型但又独特的小城市。”钱医生看着桌上的地图，“常驻人口在三十万左右，拥有一个大型警察局，三家医院，各种商业街、办公场所……最重要的，这里离霍尔德西部军事基地很近，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话，军队可以做出快速反应。诸位，有没有觉得，这种城市布局有些独特的韵味？”
“所有城市都是这种布局吧。”有人说。
“不，不不。可不是所有的城市都会安排相应的驻军，只有那些极为重要的城市才有相应安排。”钱医生道，“而帕拉比昂就属于特例。本不是什么重要的战略地点，却巧合地成为霍尔德西部军事基地，或者，霍尔德新兵训练基地的物资供应城市。”
“只要脑子稍微正常一些的人，就不会在拥有驻军的地方搞事情吧。”钱医生微微一笑，“除非，他们的目的……”
“……就是搞这些驻军的事情。”君零落接过话头，“这是一个测试。”
“对这些‘饿鬼’的性能测试。”钱医生说，“三十万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从建筑布局到社会结构，帕拉比昂就像一个微缩的重点大型城市。这种城市在霍尔德西部也有不少，但拥有能对突**况进行快速反应的军队的，只有帕拉比昂。而在军队的火力封锁下，这些‘饿鬼’能扩散到何种程度，能造成怎样的影响，就是他们要测试的数据。”
“呼……”君零落一下子坐直，看向一旁的苏域，“现在就去查那些集装箱的来路，同时注意是否有同类物品被一起运过来。同时，加强对边境‘灰色通道’的封锁，遇到那些大型车辆，不管装得是什么，一律不得放行。”
“现在就去。”君零落重复道。
“是，长官。”苏域立正道。
“就这些，再让我待下去也没别的可说的了。”钱医生走出自己的位置，“那‘饿鬼’的样本马上就要被送过来，我可得去好好看看。”
“麻烦啦，医生。”君零落冲他点点头。
……
走廊上，看着前方那个毫不着调的白大褂身影，苏域皱起眉，想说什么，却又最终忍住。
“想问什么就问吧，女士。”察觉到身后忽高忽低的气压波动，钱医生转过身，道。
“我是……”
“苏域，‘嫉妒’小组的人。我认识你。”
“那您是哪位？为什么所有人都叫您钱医生？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白大褂医生能加入这么高度保密的作战会议？为什么好像参加会议的帝国高层都对我很熟悉？为什么就算我表达方式那样混乱也没有人反驳我让我闭嘴？”钱医生笑道，“如果那糟糕的表达方式让你感到有些不适的话，我只能说抱歉了。出于某种障碍，我有的时候不能准确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它们就像储存在我大脑中的抽象概念很难让我用语言表达出……只有在有时灵光一闪情况下我才能抓住表述的机会就像现在这种情况……必须尽快将所有信息说完不然就会无法表达出。”
“抱歉……”
“没关系，该说抱歉的本来就是我。另外不需要敬称叫我医生就好。”钱医生微笑道，“哦对了自我介绍……我是‘贪婪’小组的随从医生，钱医生。”
“该不会……这就是您的本名吧？”
“哈哈，是不是本名我倒是忘了，但是我现在的名字。”钱医生说，“我曾经的记忆是断断续续的，名字也早就忘了。他们都叫我医生，我也就这么对别人介绍我自己了……啊，时候不早了。就此别过了，女士！”
苏域想要拦住他，但钱医生匆匆地转身就走。看着那跳脱的背影，苏域伸出的手缓缓垂下。
“怎么，被医生吸引住了？”背后传来君零落的声音。
“长官？您怎么……”
“出来放松一下。大致方向已经确定，剩下的，就看大家的努力了，我也可以稍稍偷个懒——”君零落说着打了个哈欠，“很疑惑这么古怪，甚至有些脱线的人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吗？”
“……是有一点，长官。”
“……Dr.Chine.这个词条，办完事后，你可以去查一下。”君零落沉默片刻，突然说。
“是机密，但你的权限也足够了。我倒是想让更多人知道这些……”
“终于卡曼，却也始于卡曼，牺牲自己，救了个小鬼头……那是医生的前世今生。”君零落说着让人难以捉摸的话语，悠然离去。
苏域呆愣片刻，将词条记下，也转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