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鸢殿
“凭空消失是不可能的，应该是躲到了哪里。”夜明璃抓揉着自己的头发，“整座机场大楼都已经排查完毕了吗？”
“是的长官，用各种方法排查过了。从生命探测仪到人力搜索。”屏幕上是在机场指挥的军部负责人，“只找到了不到一百具‘捕食者’的尸体。根据幸存者们的描述，随客机抵达的捕食者数量应该远在这之上。”
“麻烦了。”夜明璃心里有些慌张。这场行动处于自己的指挥范围内，如果出了什么岔子，就是自己的失职。更何况，这岔子还是数量尚不明确的凶猛捕食者。
“长官们，我找到了机场大楼的建筑结构图。”主屏幕上分裂出一个小屏幕，里面露出苏域的面容。而秉承着军部与内务部间“良性竞争”的一贯作风，刚才军部现场指挥人的图像已经被一张蓝色的三位建筑结构图挡得严严实实。
“帝都机场最近一次翻新时间是405年，同样是机场大楼主体结构翻新时间。而在之前390年的翻新过程中机场已经构建了独立的排水系统。但大楼主体早在353年便建造完毕。而机场的选址则是遵从了112年的帝都扩展方案……”
“说重点。”君零落在一旁提醒。
“虽然数据有所缺失，但我认为，机场大楼下方应该有一条连接帝都主排水系统的老式排水管道。”苏域一口气道。
“能确定吗？”夜明璃盯住屏幕上的苏域，“你应该知道你在表达什么意思吧？”
“是的，长官。”苏域深吸一口气。
“我认为，捕食者已经在向着帝都城区扩散。”
“……”
夜明璃和君零落对视一眼。
“帝都红色预警！启动战时封锁预案！”夜明璃大声说。
这时指挥室里已经坐了一大半的人，很多都是才刚刚进门，连为什么要过来都还不知道。听到夜明璃这一嗓子，差点没吓得从椅子上跌下去。
“找到当初机场建筑设计师——哦，不对，应该是找不到了。”君零落对苏域吩咐道，“让军部那些人去坠机的地方再检查一下，也许那个旧排水管道就是被那架客机砸开的。你们现在立即回防，城区这边人手不够。”
“把帝都周边所有武装力量全往城区内调动！”夜明璃冲人们嚷着，跳下指挥台，几步来到军部代表的位置旁，一把抄过上边的信息面板。
“联系禁军！让他们将零区完全封闭！重点防守排水系统！”
“33营和122营！叫他们检查并封锁东四区东三区的排水管道！”
“叫停北场的演习！把225师和第7师拉回来！防住北面四个区！”
“西场有演习任务吗？……装甲师又怎么了！装甲师就不打仗了吗！拉进来！防守西面城区！”
……
“内部识别暗号：‘风暴即将降临——愿风暴之神庇佑’。”君零落随口说着，眼睛瞟了眼夜明璃的方向。
夜明璃举着信息面板，正在指挥台上冲着国安部的人大声嚷着。
君零落从大衣内侧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将早已编辑好的信息发了出去。
【启动“蝶蛹”计划。】
……
帝都。
未知地点。
“滴答，滴答……”
洗脸池的水龙头没有被关紧。水滴从上面一滴，一滴地落下。
“滴答，滴答……”
夜琉璃环抱双膝，缩在墙角。
身下是一张不大的单人床。她睡觉时，要微微弯曲双腿，才能勉强把脚也放到床上。
马桶没有盖子，也没有马桶圈，还是合金构造，冰凉凉的。设计者似乎认为在上面多加上个螺旋结构就会让里面的犯人有机可乘——虽然他们也想不明白是否有人能靠着一个马桶圈就能成功越狱，但谨慎一些永远不足为过。
这间特制牢房里的所有东西都是焊接构造，连水龙头最顶上都被焊死，防止有人将它旋掉。就连厕纸都是限量供应，每次随着餐盘被送过来。当然，不排除这是餐巾纸的可能性。或许他们压根不知道这里面的厕纸早在上个“住户”或上上个“住户”时就被用光了。
夜琉璃身上只有一件宽大的袍子，像是病人或实验体穿的实验服。没有鞋子，也许是因为怕鞋子的夹层里会夹带着什么危险品。好在管理者没有丧心病狂到突破底线，还是给她提供了一双袜子。
夜琉璃不理解为什么他们要把事情复杂到这种程度。如果让她来当监狱的管理者，她绝对一条布片都不给犯人。要是敢越狱，就把他的全衤果越狱照全网宣传，让他在整个泛大陆社会性死亡。
而如果管理这里的人是赵义云那样的话，一定会将整个监狱搬到西海岸去，为犯人安排一个海景房间，每天好吃好喝伺候着，没准自己这个监狱长还能跟着沾沾光……
哪会像这样连犯人的厕纸都要克扣殆尽。这不明摆着逼人越狱吗。
夜琉璃知道，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帝国最牢固的监狱“茧部”。“茧部”的具体位置只有帝国高层知道，一次只关押一名犯人，关进来的人将受到的是帝国最严密的监控。据说“茧部”已经存在了数百年，关押过五名帝国犯人。但看周围这些现代化的设备——包括正进门地方的那个隐秘的摄像头——夜琉璃分析这里应该一直都在进行着升级改造工作。
更准确些，是在“打补丁”。
像那个还是老式旋拧式开关的水龙头，如果和下方的钛合金水池是同一时期的产物，那水龙头早就被换成更安全的塑料扳折式了。墙壁表层安装的缓冲防撞保护板，更是近期新装上的，在与凸出墙壁装置间的交互空隙上，工人们应该费了不少心思与石膏。
“茧部”一共关押过五名犯人——算上她是六名——基本都是对帝国产生过较大危害的政治犯，代号上用“S-”加上一个数字来表示。如果夜琉璃没记错的话，S-1、S-2、S-3好像都是亲王，两人企图拉拢帮派政治夺权，一个打算进行军事政变，结果都被当时的皇帝镇压。S-4是个将军，好像是手下的军队在东部国家与当地人产生了摩擦，结果主动站出来成了替罪羊。据说是因为怕自己手下们造反便主动提出来“茧部”服刑。他也是夜琉璃这五个前辈中唯一一个安然度过自己刑期最终被释放的人。
S-5的越狱示例就有一定参考价值了。相较于时间已经久远了的S-1至4，S-5被关入“茧部”是在408年，也就是九年前。
S-5是一个间谍，具体是哪个组织的间谍到现在也不太清楚，或许是在几个情报组织间纵横反跳。她暴露被抓后，得到了烈煌高层的高度重视。帝国启用了尘封已久的“茧部”，作为她的关押地点，每天派人来对她进行审问。
最后，她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成功打开了两道安全门的封禁。
然后被守在外面的卫兵们集火打死。
在这里死掉的四个人中，两个是死在通道内的机关上，一个是连第一道小铁门都没能打开，气急败坏一头撞死在上面。只有S-5一人，打开了小铁门，无伤闯过通道机关，又破开了外面的金库安全门，最后才没能躲过守在外面的卫兵。
这个故事在夜琉璃看来明显是有问题的。进来的时候，她并没有被蒙住眼睛，很清楚地知道“茧部”的构造。就好像“茧部”很有信心能将她困住一样。也对，在那个摄像头面前，只要她有所异动，就一定会惊动门外的守卫。就算她打开第一道铁门、穿过更新换代了不知多少次的陷阱走廊、又成功从内部打开了最外面的那扇金库大门，这期间花费的时间足够监视她的人先喝干桌上的热咖啡，然后慢悠悠地上报情况。最终等待她的也会是一串枪子。
但他们真的会等待她慢慢撬门吗？
肯定不会。关押在这里的人都是尚有活着的价值，不然直接死刑了。如果夜琉璃尝试撬门，守卫肯定会进来，赏她一支镇定剂之类的。
但他们对S-5可是不由分说地下了死手。
S-5的价值不可能会被一下子榨干。每个特工、间谍都知道，如果将自己知道的信息一口气全说出来，那自己肯定没有活下去的可能。所以他们肯定会捏住几条重要的情报当做自己的底牌，隔上一段时间打出来一张，为自己留下缓冲的余地。S-5手上的牌只会多不会少，她活着的价值远比死掉大得多。
除非……
她是“假死”。
她“死掉”，成为一个不存在的“幽灵”，这能为帝国带来更大的利益。
S-5先前并不属于帝国，对帝国有价值的只有她已经获取了的各条情报。
如何让她产生更大的价值？
只需要她加入帝国。
这样，她就能为帝国带来更新、更有价值的情报。
而帝国三大情报机构里，容得下她存在的，只有异类们的聚集地——
内务部·暗影。
【原来，内务部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吗。】
夜琉璃单手摆弄着一枚硬币大小的透明薄片，看上去就像一片指甲。
【早在他接管内务部之前，内务部就已经有了现在的面貌。】
“滴答……滴答……”
【上一任内务部部长……不知道是谁呢……】
水滴有节奏地滴落。夜琉璃在心里默默数着它的滴数。从那人手表上看到的时间，配合水滴滴落的计时，只要有耐心，就很容易判断现在的时间。
【到是要好好谢谢他们……】
晚上八点了……时间差不多……
【让我们这群异类……有了容身之所……】
“咔嚓——”
轻微的碎裂声从夜琉璃手指间响起。
“嗡——”
照明灯光全部熄灭，整座监狱陷入一片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