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棕黑色巨锤掀起的劲风灌入我的头盔时,我已经知道自己躲不开这一击了。
“嘭!!”
巨锤狠狠地砸中我的腹部,我被如同一只虫子一般轻而易举地摁倒,古旧的石砖再也无法支撑这股巨力,霎时间轰然坍塌。
洞口在眼前极速地缩小,环绕着如雨点一般下落的砖头,我坠回了不死院的二层。
青灰色的恶魔像是嘲笑着我的弱小似的,在洞口驻足了片刻,不久便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去了。
“噗......”
可怕的冲击力尚未彻底消散,躯干部位的铠甲依然在发出嗡鸣。我吐出一口鲜血,浓稠的血液倒灌进鼻腔,又包裹着空气被我吸入了体内。
姗姗来迟的是剧烈的痛楚。身体无法动弹,整个人几乎要被撕成两半,我无法想象那一击摧毁了我多少脏器。
“咳、咳.......哈...哈...哈.......”
咳出喉中的异物,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这样有助于减轻痛苦。
“还...没完...”
腰间的原素瓶奇迹般地完好无损。不知为何,暗绿色的瓶口闪烁着奇异的微光。
这是不死人的珍宝。只要喝下其中的原素汤,无论多严重的伤势都能够治愈...
但是,不知是我早已失去了全部力气,还是其他的原因。无论我怎样努力,手甲仿佛熔铸在了剑柄上似的纹丝不动,回应我的只有金属摩擦的低低的脆响。
最终我选择了放弃。双眼呆呆地望向头顶的大洞。
......
在我的故乡亚斯特拉,流传着一则古老的预言。
将有一位被选中的不死人,逃出这北方的不死院,得以前往那传说中的诸神之地进行巡礼。
我对这则预言深信不疑。同时也坚信着,我就是那个被选中者。
是的,我几乎做到了。在这让无数同胞心生绝望的监牢,我竟在短短数周内便成功越狱,还从狱卒手中夺得了所有牢门的钥匙。
只差临门一脚,我就能永远地摆脱这个放逐之地。
但是我在最终的试炼上失败了。一败涂地。
我的剑甚至无法穿透这头恐怖恶魔的皮肤。我的盾在它面前仿佛小孩子的玩具般软弱无力。
而它只需要一击,就能把我变成这副可笑的模样。
至此,我终于明白了何谓“狂妄”、何谓“无力”。
“明明只是命运的些许怜悯.......就敢妄称天选之人。简直可悲至极......”
眼前的光影开始渐渐地模糊起来。我能感到眼睛正不受控制地散焦。
“不死人”。
正如其名称所指。这种受到诅咒的不祥之人,拥有着常人无法匹敌的怪异生命力---即便被打倒数次也能重新站起。
但是前提是,你要保有独立而清明的意志。如果“心”死去了,剩下的肉体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我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懦夫。可是已经三十七次了。
如果我还能再拥有成百上千次机会,我就能击杀那个恶魔么?答案也许是肯定的。
可是我已经累了...
不死人也许不死,但还是会累的。无论是肉体还是心灵。
“这么下去的话......我再次醒来时应该就加入狱友们的行列了。”
变成没有意志的活尸。这大概才是不死人最终的归宿吧?
......
砖墙垮塌的声音突如其来地响起,令我再度清醒了一瞬。我极力睁开沉重的眼皮。
“那是......?”
我右前方的墙面上裂开了一个大洞,一个人影茫然无措地站在洞口。
即便眼前已朦胧不清,我还是轻易地认出了那个人---那怪诞异常的头发形状绝不会在短时间内从记忆中被抹除。
......
“也许还能救出几个同胞?”
在挑战镇守大门的恶魔之际,我曾抱持着这样的幻想。
于是我煞费苦心地在不死院内部四处探索。将钥匙丢进每一个对应的牢房。
结果证明是徒劳。所有其他的不死人都成了活尸,对近在咫尺的自由不予理会,只会一遍遍地重复着“生前”做过的最后一件事。或是祈祷,或是掩面,或是抱头痛哭。
除了一楼西侧的那个。
当我从他牢房顶部的开口扔下钥匙时,他显然是听到了声音,抬头看了我一眼。
当时的我已经不再抱有希望了,那已经是我计划中的最后一站了。除去怪异的发型和这个动作细节,同样干瘪的脸庞、同样空洞的眼眶,我还是没有充分的证据相信他不是活尸。
可是他最后走出了牢房,来到了这里。
如果抛开巧合和我的疏漏......
“原来.......是你。”
我低声喃喃道。“你才是.......那个预言中的不死人英雄呢。”
望着他迈着谨慎的步子向这边移动,我艰难地张大了嘴巴。血液顺着我的嘴角缓缓淌下。
“你.......看起来没有变成活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