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托瓦尔城漆黑一片的居民区,夜间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白天的时候,这附近的街区由于遭到过联邦军士兵的搜查,此刻在这里已经再也找不到半个难民的身影。
仅用了半天的时间,联邦军就将这个封锁的区域里躲藏的三十七名难民全数射杀,尸体和难民们随身携带的物品被堆砌在空旷的场地集体焚烧,整个过程都处在严密的监控之中,完全符合军部一贯采用简单而又残忍的行事风格。
空气中到现在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焦臭味,尽管任何思想正常的人都想要远离此地,但凯恩斯却对此毫不在意。当然,他不是因为某种无聊的想法才会选这种时候,在白天的时候还被封锁过的居民区里面游荡。
“还真是奇怪,居然会找不到,难道是我想多了吗?”耳边刮着夜里阴冷的风,凯恩斯一只手提着煤油灯,另一只手扶着身边的墙壁,一步步走在杂乱不堪的小巷子里,感觉就像是在刻意寻找着什么。
尽管只在白天的时候走过一遍,而且夜里居民区的道路由于光线很暗而更加难以辨认,但凯恩斯还是很顺利地找到了那条之前走过的路,甚至完全不需要看任何地图,当凯恩斯开始回忆起搜索行动时见过的那份城区地图的时候,这附近区域的结构便都在他的脑海里被清楚地呈现出来,包括每个建筑的功用乃至地下通道。
然后很快地,他就发现那份城区的地图,和自己执行任务时所经过的地方有着些许的差别,虽然盖在地面上的建筑物可能会因为扩建和拆除之类的情况而有所改变,但是基本的城市规划却是从一开始就确定好的,这片城区的一部分被城市的设计者刻意隐藏了起来,如果仅仅是照着那份地图来看的话,普通人很难看出两者之间那些细微的区别。
所以说要是照这么来看的话,白天的时候他们根本就没有将这片区域搜查干净,那一部分地图中隐藏起来的区域仍旧有人可能躲藏在里面。虽然知道了这一点,但是凯恩斯并没有将自己的发现告诉身边的任何人,不过这其中的原因可能连自己也说不太清楚,凯恩斯的第六感让他觉得那片从地图上抹去的区域里面,或许藏着某些不能够让其他人知道的秘密。
抱着这样的想法,凯恩斯走到了小巷子的尽头,挡在前方的是一堵砖石垒砌起来的高墙,跟外面那些后来才新建起来的建筑物完全不一样,这堵石墙由于年代过于古老的缘故,最外面已经被严重地风化掉了,虽然看起来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因此而倒塌,但是当凯恩斯用手指敲击墙壁的时候,却发现这堵看起来摇摇欲坠的石墙实际的厚度远比外面看起来要大很多。
“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就好像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一样,凯恩斯将煤油灯放在脚边,伸出手仔细地摸索着墙壁上的那些缝隙,然后当他摸索到一条细小的缝隙的时候,感觉到了来自墙壁对面的风。
“果然如此。”凯恩斯勾起嘴角,这个发现证明了他的猜想绝对没错,既然有风从缝隙里面吹过来的话,那么在这堵墙壁的后面就一定有通道。
但一想到既然会有人刻意安排这里有道石墙挡住了前方的路,就肯定有什么机关能够将隐藏其中的暗门打开,不过过了那么长的时间想必就算真的有什么机关也早就失效了吧。如果是那个一身怪力的拳斗士约斯克在这里的话,肯定只需要轻轻一拳就能够在墙壁上轰出个大洞来,但是以凯恩斯的体力却无法轻松地做到这点,就算约斯克他能够做到,但也并不代表联邦的每个军人都有一拳轰穿墙壁的本事。
现在凯恩斯身上只带着一把军刀和一只左轮手枪,但是这两样东西都不足以帮他解决眼前所面对的情况,虽然由钨钢所打造的军刀的硬度还算不错,但是想要将这东西伸进缝隙里,撬开墙壁上石砖还是有些不切实际。
所以眼下就只能指望着能够在这附近找到能够使用的工具,于是凯恩斯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大概半个小时之后他拿着一根撬棍重新回到了这个地方,这是他在一家无人的杂货铺里面找到的,店里面的伙计曾经用这个撬开钉死的木箱子,虽然不见得在这种地方就很好用,但至少也算是聊胜于无,眼下能够找得到的工具就只剩下这个了。
接下来,凯恩斯将撬棍的一头用力插进墙壁的缝隙里面,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撬动起那些厚实的石砖来,起初看见第一块石砖非常难以撬动,以至于花了几十分钟的时间才把那块石砖从墙壁上弄下来,他觉得有点棘手,但在那之后便轻松许多了,毕竟这堵墙壁已经是在时间的流逝下风化得很严重了。
“还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看着出现在墙壁后的通道之后,凯恩斯越来越开心了,这让他觉得今晚真的没有白来一趟。
将手中的煤油灯提到身前,凯恩斯看见了一条旋转着向下延伸的阶梯,而且看样子这条隐蔽的通道还挺长的,也不知道究竟是通往什么地方。行走在一条漆黑的通道里,只靠着脚下的道路只能靠手里的这盏煤油灯照亮的光照亮,若是遇到稍微大一点的空间便只能照亮身边的一小块地方。
“总之先下去看看吧。”凯恩斯自言自语道,一步步沿阶梯向下走去。
旋转阶梯两边的墙壁都是由灰白色的石砖垒砌而成,估计其建成的时间将近有百余年之久,手摸上去的感觉干燥而又粗糙,夹杂在灰白色岩石之中的少量石英,在煤油灯微弱昏黄的光线下反射着细碎的光。
这里阶梯的每一节都很陡再加上光线不好,一不注意的话就会很容易摔倒,显然那群人在建造这个通道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到方便性之类的东西,不过好在往下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凯恩斯看到了一些挂在墙壁上还未点燃的火把,于是便将其中的几根尚且能用的火把点燃,这才让前方的路稍微好走一点。
凯恩斯一边走一边计算着阶梯深入地下的长度,在将近地下五十米的深处,阶梯变成了直线往前的通道,通道里的湿度也越来越高,头顶上上方凝结的水滴一点一点地往下滴落,想必是已经很接近这座城市的地下水道了吧。
像维克托瓦尔这种位于极度缺水的荒漠之中的城市,必定是要建造在丰富的地下水脉上才会发展出这么大的规模,城市内密集而又复杂的水道网络将城市的每个角落链接在了一起,所以说如果想要兵不血刃地攻下这座城市的话,那么就只需要污染城市的水源就可以了,然后城里面的人很快就会因为脱水而失去行动能力。
不过这座维克托瓦尔城的水道网络,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被外人找到的。
通道的尽头是一扇锈蚀得很严重的铁门,门上面烙印着早已经发绿的由黄铜打造的纹章,看起来应该是属于某个势力庞大的家族,但是据凯恩斯所知,联邦国内的旧贵族议员里面没有那个家族的纹章是这个样子的,那要么拥有这个纹章的贵族势力已经灭亡,要么就是这个势力已经离开的联邦,将这个地方废弃并且迁移到其他的国家去了。
会锈蚀成这个样子,想必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了。
凯恩斯用力握住们把手,猛地拉开,但是铁门在开出一条狭窄的缝隙之后就卡住不动了,于是他只能用撬棍将铁门撬开到能够容许自己通过的大小,然后才侧着身体从拉开的缝隙中钻过去。
“总算是过来了,接下来该往哪里走呢?”穿过铁门,凯恩斯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个广阔的地下大厅内,众多巨大的石柱和圆拱横梁支撑着大厅的顶部,墙壁上还有以石像鬼和亡灵骑士等黑暗种族为原型的浮雕,但这些浮雕仅仅只是普通的装饰而已,并不是以壁画那种展现故事的形式出现。
不过,一般人是不会拿黑暗种族的浮雕做装饰的吧,就算是贵族也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看着那些面目狰狞可怕的浮雕,凯恩斯在心里如此想道。
巨大而空荡的大厅内只有他一个人,回荡在耳边的除了水滴声就只剩下呼呼吹过的风声,但是当凯恩斯刚向前踏出一步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某个呼唤着他的声音。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但那也仅仅是在一瞬间,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声音就已经消失了。
“幻听吗?”凯恩斯犹豫道,从一路走来的情况来看,他相信此刻这个大厅内只有他一个人,但也说不准会有其他的入口通向这个神秘的地方,不过他对此完全不在意。
“算了,就当作没听到吧。”摇摇手,凯恩斯继续向着大厅深处走去。
然后当凯恩斯走到大厅尽头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整片的城区,是的,这座城市的一部分就像具冰冷的尸体一般静静地躺在不见天日的地底,银蓝色的月光透过几个圆形的天井从头顶照射下来,将这片城区的一部分照亮。
凯恩斯站在大厅尽头的阳台上向远处眺望,他此刻所站的这个高度刚好可以把整片城区都囊括在视野之中,幽暗的光线,脚下全部都是高大的看起来像古城一样的建筑,而且它们都保留的很完整,除了覆盖在上面的那些厚厚的灰尘以外,根本就看不出是荒废已久的样子,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止了流逝。
原来那片地图上没有标明的区域,竟是被隐藏在了这座城市的地底。绝对不会有人想到,自己平时所居住的城市下方,竟然还会有另外一个隐藏起来的城市。
在那个尚且还没有混凝土的时代,要将大量的石料运送到这个位于茫茫荒漠之中的城市,然后再耗费大量的人力和时间将这个地下城市建成,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够做到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要建造这个隐藏起来的城区,刻意将其隐藏起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看这个地方隐藏得那么深,一路上却又没有任何机关陷阱,想必是因为曾经这个地方的守备,已经严密到完全不需要设置任何机关陷阱的程度了,所以我才能够这么轻松地进来,想必那些曾经占有这个地方的家伙也很不愿意放弃这里吧。
“原来如此。”知道这时,凯恩斯才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联系起铁门上的纹章和大厅内的浮雕,他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会有片城区在这地底下的原因了。
“会大费周章做这种事情的家伙,除了那群吸血鬼以外就不会有别人了。”虽然曾经在其他地方,听到过血族建造在人类城市下的吸血鬼之城的传说,但直到今天凯恩斯才终于见识到吸血鬼之城的真实面貌。
根据数百年间流传在人们口中的传说,血族的城市是由吸血鬼奴役的黑暗种族所建造,秘术咒文所制造的水晶玻璃覆盖在顶部的天井之上,只有夜间的月光才能够透过水晶玻璃照射下来,城市的入口处设有只有血族才能够顺利进入的强大结界。生活在地面上的人类为了和强大的血族达成和平协约,必须定期为血族提供足够的食物,不然的话吸血鬼们便会在夜间到人类的城市中自由捕食。
于是到了约定的时间,就会有专门的人将供应给血族的食物,用坚固的铁笼子装起来从天井中放下。关在笼子里面的大都是罪犯、奴隶和战俘,当人们意识到这些同类的行为会危害到集体,或者他们的存在本身没有什么太大意义的时候,便会以执行所谓的集体正义的名义,将他们作为祭品献给那些永远生活在黑暗中的嗜血怪物。
凯恩斯刚才走过的那个大厅从前是吸血鬼撕咬活人的进食场所,但自从有了冷冻包装的血浆之后,许多新加入的吸血鬼甚至没有看过同伴集体进食时满地尸体的恐怖样子,取而代之的是在不杀死人类的情况下定量抽取的瓶装血液,而吸血鬼们会聚集在一起,很大的原因便是为提供吸血族群安稳的摄食管道,以避免跟日益强大的人类爆发全面武装冲突。
因此在近一百年来,一部分血族的城市,因为食物的减少和人类的反抗而废弃,便不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那么,下去看看吧。”凯恩斯说,看向下方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