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
城外,黄沙滚滚。
墙头上布满了铁丝的围墙将城市与外面蚁穴般密集的难民营隔开,全副武装的联邦军人站在围墙上一遍又一遍地巡视下方的人群,只要是胆敢靠近到围墙二十步距离内的难民,皆会遭到毫不留情的射杀。
之前几名试图上前和城墙上巡逻的卫兵进行交涉的难民,都已经变成了掩埋在黄沙之下的尸体,那些上前捡拾尸体的家伙也都遭到了跟前者一样的下场。这些人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证明了,眼前的这些联邦军人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战争机器,跟那些偶尔会同情并施舍难民的城卫队员,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生物。
从三天前开始,每天都会在城墙上来回巡逻的人,就随着城外聚集而来的难民数量急剧增加,而从普通的联邦士兵换成了这些游骑兵部队的精锐。作为封锁边界线的军事行动的一部分,联邦的军队在维克托瓦尔城外的荒漠上,布置了长达三十公里的地雷区,以确保不会有任何人能够活着穿过这条隔离线。
这一切的军事行动都是以“避免邻国战火波及联邦境内”的名义进行着,政府方面也很乐意在国内民众的面前将这种事,说成是某种正当而又无奈的举措。只要在这个时候高举“大义”的旗帜,以维护群体利益的名义压制反对势力,接下来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人追究。
两名手持炼金步枪的游骑兵成员站在城墙的边缘处,居高临下地看着远处黑压压一片的难民营,说那是难民营其实也不过是一堆臭气熏天的帐篷罢了,这些天来每天都有难民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亡,甚至在难民营外面出现了一块占地不小的墓地,满满当当地插着木头绑成的十字架。
但即便如此,这些难民依然不肯离开这里。似乎对于他们来说,这座荒漠之中的绿洲城市,远比自己那被战火所席卷的家园要安全得多,先不说有没有机会能够活着逃到联邦境内,就算是被挡在城墙外面,十字军也不会选择冒着和联邦军发生激烈冲突的危险追杀过来。
至少在这里,还有一线生的希望。
可是对于这些负责守卫的游骑兵的士兵们而言,这些难民的死活根本就是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就算十字军把他们都杀光了,最多也就是城外多了点横七竖八的尸首罢了,只是来执行任务的他们完全是不痛不痒。所以在远远地看着这些异国难民的时候,士兵们之中的大多数都是用一种看死人的冷漠眼神,在射杀那些靠近城墙的难民时也完全是毫不手软。
“一天不见,难民的数量好像更多了。”一名士兵百无聊赖地看着巨大的帐篷群,枯燥的巡逻任务对任何人都算不上有趣。
“从昨天开始突然增多的,估计是十字军已经打到快到边境的地方了。”另一个士兵打了个呵欠,再过半个小时就会有人来和他换班,届时就有香喷喷的早餐和舒服的床在那里等着他。
“巡逻的任务还真不是一般的无聊。”那名士兵呼出一口雾气,荒漠上白天和夜间的温差很大,身体稍微差点的难民晚上都会被冻死,站了一夜的岗难免有些身体僵硬。
“这是上面的意思,时刻保持最高警戒。”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无论怎么想,就凭那些难民的力量,想要翻越这堵足足有三米厚,十米高的混凝土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况且还有两百个游骑兵的士兵在城墙上巡逻,十几挺固定在墙头的重机枪对着前方,这阵仗换做是几千人的军队还差不多。
但是,这次不一样……
“有个难民过来了。”一名士兵抬起眼,看着脚下缓步走来的难民。
真要说的话,这家伙和其他的难民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都是一身沾满灰尘的荒漠地带居民的服装,长期的营养不良让身体的肌肉都出现了萎缩的症状,大半张脸都隐没在兜帽遮盖下的阴影之中。
这个浑身污垢的男人弓着腰,垂落的双手无力地甩着,看起来就像是半夜里在小巷子里面喝多了的酒鬼一样,张开的嘴巴里发出阵阵含糊不清的低吼声,像条死狗一样大半条舌头都了伸出来。
总而言之就是个完全没什么威胁的家伙,大概是病得不轻以至于产生了幻觉,所以才会不长眼睛过来找死的吧。因为已经有好几天没看见敢靠近的围墙的家伙,所以那些原本都感觉到非常无聊的士兵们一下子来了兴趣。
“这家伙脑袋秀逗了啊,难道他就这么想死吗?”一名游骑兵的上尉满是惋惜地说,然后看向了身边的其他几名士兵,“那好吧,你们谁去干掉他?”
“让我来吧。”端着狙击步枪的士兵说,这种距离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够一击命中。
其他人之所以没有开口,仅仅是觉得这种事情实在是没有半点挑战性罢了,所以当那名狙击手将枪口对准下方走上前来的难民的时候,其他的那些士兵也都是用一副看戏的心态在一旁观望。
“建议你最好打准点,不然的话,等下还是轮到你值班。”上尉说,从烟盒里抽出一根手工卷烟,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擦动转轮,将叼在嘴上的烟草点燃,“我十二岁的时候在林子里用猎枪打死过一只驯鹿,那东西在树丛中跑起来很快,所以我用了两枪才打死它,一枪打在左腿根部,另一枪从额头穿进去。”
这名自告奋勇的狙击手很清楚,对方之所以会刻意这么说的用意其实很简单:你要是连这种目标都打不中的话,那就真的是丢脸丢大了,预期继续留在满是精英的游骑兵部队,还不如干脆回家种田算了。
“是的,长官。”狙击手神情严肃地说,几乎是在同时扣下扳机。
枪**出的子弹毫不意外地贯穿了那个男人的左眼,随机就有半颗脑袋就这么被轰成了飞溅的血肉,残破的身体在狙击枪子弹巨大的力道冲击下仰面倒地,枪声在寂静的荒漠中传出去老远。
“干得好,他死了。”点点头,上尉微笑着赞赏道。
“自不量力。”一名士兵轻笑。
“这太简单了,根本就是没有半点难度。”另一名士兵有些无趣地甩甩手,但此刻却并没有人注意到刚刚那个倒下的男人,破碎的脑袋中流出的竟然不是鲜血,而是一团粘稠发臭的黑色汁液。
“等等,那是什么?”那名狙击手并没有停下瞄准的姿势,而是疑惑地看着更远一些的地方,黎明到来前昏暗的光线下,能够看到零零星星的人影向着这里聚拢过来,“好像有更多的难民朝这里走过来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多人赶着来送死。”刚准备换班的士兵哑然,这情况似乎有些不正常。
“做好射击准备,超过警戒线者格杀!”上尉首先反应过来,于是其他的士兵们也都纷纷归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一下子高墙上的枪口全部都对准那些缓步上前的难民,有人对着那些人脚下的地面开枪作为警告,但这样的举动却丝毫威胁不到那些步伐迟缓而诡异的难民,而是依旧在以僵硬的步伐向高墙走来。
虽然基本上都把这些难民当成了死人,但若是朝着大群的难民射击的话,依旧有可能会引起比较大的暴动,所以这些游骑兵的成员们都是尽可能地用威慑射击驱散那些靠近城墙的难民,但是眼下这些家伙完全就是无视这种举动。
“怎么回事?这些家伙好像完全不怕死似的,要把他们都杀掉吗?”一名士兵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旁边的长官,端着枪却又不知道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不管那些,都杀掉算了。”游骑兵的军官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挥手示意其他人照做就行。
“哦,该死!他们过来了!”一名士兵突然惊叫起来。
就在下一秒,刚才那些行动迟缓的难民却以超常的速度奔跑起来,简直就像是在平地上健步如飞的迅猛龙。
墙头上的士兵纷纷拿着枪不断朝那些人狂射,但即便是被无数子弹射穿了身体,这些有着人类外表的怪物却依旧能保持超高的行动能力,让见惯血肉横飞场面的联邦士兵们个个都目瞪口呆,但很快他们便看见这些“人”暴露在空气中的灰白色皮肤,以及一双暴突出来的白色眼球。
活着的人类绝不可能会是这个样子,这些飞扑过来的难民都是些会动的活尸。
“天啊!这些家伙是人类吗?”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我的天!这些家伙都是死人。”
“它们过来了,开枪!快开枪!”
“攻击它们的头部!这些家伙的头部是弱点!”
经历了最初几分钟的惊慌失措,这些精锐的游骑兵们很快便发现了那些难民丧尸的弱点,于是便在长官的指挥下纷纷朝着目标头部射击,但无奈丧尸们的动作实在是太过迅速,再加上移动路线又格外的诡异刁钻,要瞄准高速移动中不断晃动的头部弱点简直难道极点,往往是几名士兵打空了整个弹夹才能够勉强打中。
不过这又怎么样,就算它们速度再快,也没办法攀上这堵树立在面前的高墙。
但这个时候安心,也未免太早了点。
就在联邦士兵准备在高处进行压制性火力射击的时候,脚下的地面突然传来异常剧烈的震动,然后便在一瞬间塌陷下去,巨大的深坑突然出现了闻声聚集过来的士兵们的脚下。
许多士兵还来不及躲开便惨叫着跌入幽暗的洞穴中,甚至连那看似坚固无比的高墙也在地陷中崩塌,紧接着就有几十名浑身是血的难民从尘埃中冲进来,扑向那些摔倒在地的游骑兵。
联邦军精心构筑的铁壁防线,在尸群的围攻下彻底土崩瓦解。
两百名负责守卫城墙的游骑兵,变成了这场屠杀最初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