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隧道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走,虽然这座城市的地下水道普遍有五米宽,足够让一辆马车在里面高速行驶,但是由于咒虫的挖掘和地面上的战斗,许多地方的支撑结构都遭到了严重破坏,墙壁和天花板上那些不断渗水的裂缝,让走在下面的人都会忍不住感到担忧起来,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头顶上会突然间崩塌下来。
不过幸好这些地下设施虽然历史久远,但却建造得相当结实,大概在设计的时候就有预料到类似的情况,所以即便偶尔会有小块的岩石崩落,但是却没有整个塌下来的情况发生。
“是吗?原来在这座城市下方还有座血族的城市啊,难怪会刻意修筑如此庞大而又无用的地下水道呢。之前我们在搜索这些隧道的时候,就发现有很多地方地图上都没有标注出来,而且修筑所用的材料和手法都和其他地方完全不一样。”帕瑟尔低声说,“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战争爆发的时候进入了地下水道,但显然在躲这里生存几率也不会比地面上高多少,你看地面上那些人逃亡的时候一路丢弃的财物,显然我们不是第一批来这里的活人。”
说到这里,帕瑟尔将蒸汽射灯的光束指向脚下的地面,许多贵重的物品和一些杂物就这样被随意丢弃,同时墙壁上还残留着大片大片尚且新鲜的血痕,这些痕迹就像是最狂乱的涂鸦那般张牙舞爪地胡乱涂抹得到处都是,不出他的意料之外,再往前走一点就有一些残缺不全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路中央。
这些尸体身上穿着这座城市居民的服装,但是一个个都被咒虫啃得血肉模糊浑身没有一块好皮肉的样子,这让人很难辨认出他们身前的长相,不过看他们死前的姿态显然是遭到来自暗处的突然袭击,在拼命挣扎了一会儿之后才被杀死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些咒虫显然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所以并没有把这些尸体拖回巢穴当做虫卵孵化用的养料,只是草草地将他们杀死然后丢弃在原地了事。
但遗憾的是那些咒虫显然比想象中的还要更加渴望鲜血,除了在屠杀过程中喷洒出来的鲜血以外,这些尸体上的鲜血几乎都被吸干了,狰狞的样子比大多数的尸体都还要可怖许多。试想一下无数肉食性昆虫爬满全身并且在不断啃食自己的身体,这种痛苦异常的死法换做是任何人都是无法接受的,大概许多人宁愿自杀也不会想体验一下这种感觉。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由于空气流通不畅的缘故,尸体散发出来的腐败气味一直徘徊在众人身边,让人难免都会感到有些不适,不过在场的人里面谁都没有抱怨什么,在这种漆黑而压抑的空间里行走的时间长了,即便身体上有些不适也没有那个心情去抱怨了。
“看样子,走在我们前面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按照地图上的标示这前面应该是一口巨大的深井,地下河道中的水最后都会汇入到那口井里面,根据你那个委托人之前的说法,那口井应该是最终连通到最深处的血族城市,原先这座城市里的人大概就是利用那口深井将血族需要的祭品送到那些吸血鬼的手上。而现在我们想要到达城市的另一端就必须经过这个地方,现在貌似已经没有其他的线路可走了,地图上没有标明的路线很可能把我们引向未知的区域。”
帕瑟尔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正看着旁边的雷克斯,感觉就像是在询问他的意见一样,说实在话这的确是个很艰难的选择,如果一直往前走的话很可能会在那口深井附近遇到那些腐尸虫,但是如果走别的路线的话就不知道最后会走到哪里,以现在他们身上所携带的这一点补给来看,在地下水道里走上几天若是再找不到补给的话,估计到时候就会被困死在这里了吧。
“如果别无选择的话,那我们就只有继续前进了。”雷克斯沉吟道,语气果断而坚决,“想活下去的话就必须冒一点风险,继续拖下去的话只可能是在我们都精疲力尽之后就只剩下等死的份,上面那些徘徊者的士兵已经在用毒气弹逐步封锁地下水道的出口了,接下来逐步清理这些地下水道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你跟我想的一样。”帕瑟尔点头表示赞同对方的意见,“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后退的选择了,如果不想死就只有孤注一掷拼死杀出一条出路,难得遇到像你这么优秀的同伴,如果换做是那些没打过仗的民兵,恐怕现在都已经被吓得连路都走不动了吧。”
跟在后面的那个眼镜男在见到这一地的尸体的时候,脸色变得就像纸一样惨白就好像忍不住要吐出来的样子,甚至连手脚都禁不住哆嗦得发出声音,但是在听到帕瑟尔那句话的时候对方也忍不住感到羞愧起来,毕竟连旁边身为女孩子的蕾姬都是稍微皱了一下眉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而现场若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被吓到那就真的是太说不过去了。
“抱歉,我给你们拖后腿了。”眼镜男一脸抱歉,用颤抖的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反正我早晚也是要死的,你们干脆就把我丢在这里自生自灭算了,这样一来至少你们都还有机会能够走出去……”
“不行,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不能抛弃同伴。”
没等对方说完话,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竟然是同样没有什么自保能力的蕾姬,这个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只是躲在其他人身后的少女,在为其他人争辩的时候显得格外的勇敢,这让前面的两人和旁边的眼镜男都不禁感到十分惊讶。
“要是我们这么做的话,和之前那些胡乱杀人的家伙还有什么什么区别?就算是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们也绝不能做那么残忍的事情。”整张脸都涨的通红起来,蕾姬情绪激动地说。
帕瑟尔和雷克斯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他走到少女面前弯下腰,然后用很温柔的语气小声安抚道,“抱歉抱歉,大概是刚才我说得不太清楚,所以让你误解我的意思了,其实我并没有要把这位眼睛小哥丢在这里的意思,只是他现在的情况显然不太适合战斗,需要想办法让他重新振作起来才行。”
由于两个人的身高实在是差太多,所以帕瑟尔才特地弯腰让对方能够看清楚自己脸上的表情,他在说这一番话的同时也将一只手搭在少女的肩膀上,这样就能够最大限度地让对方能够感受到自己话语中的真诚。
“之前我有说过,因为我们如今所面临的境况实在是太过险恶,所以我们大家必须想办法团结一致,要不然是没办法走出这里的。眼睛小哥是那位队长临死前托付给我的,因此我不会随便把他丢在这里不管,所以这里你完全可以放心。”帕瑟尔微笑着眯起眼睛,“要知道,在可爱的女孩子面前,我可是绝对不会说假话的哦。”
“嗯,我知道了。”直到这时,蕾姬才终于收起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用衣服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于是,这下大家才终于可以继续前进。
当帕瑟尔转过身,在从雷克斯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对方突然小声问道,“可以告诉我,你是在哪里学会这一套的吗?”
“好吧,其实也不算什么秘密,告诉你也无妨。我以前给某个南方领主家的大小姐当过一段时间的护卫,那位脾气刁蛮的大小姐每次生气的时候都要好好哄才行,时间长了慢慢这方面就比较熟练了。”耸耸肩,帕瑟尔毫不掩饰地说,“这方面的事情你以后会知道的,没办法,冒险猎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当的啊。”
“我想我会的。”雷克斯淡淡地回应道。
帕瑟尔故作轻佻的话语对他没有任何影响,虽然雷克斯原本并不是那种会拒人以千里之外的那种性格,但是伊莉莎白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雷克斯开始刻意将自己的情感封闭起来,就好像一个人在受伤之后就会习惯性地为自己做一个坚硬的壳,时刻保护着里面最脆弱的伤口不会被再次触及。
用冷漠的外表保护内里的忧伤,说到底,这也不过生物自我保护的原始本能。
帕瑟尔当然不知道雷克斯曾经有过这样的过往,但是看到对方那个样子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于是便不再多话而是收起了刚才那一副故作乖巧的笑容,继续前进。
就在雷克斯他们在前往地下水道前方的深井的时候,同样在地下的某个地方,两只已经半昆虫化的丧尸犬正伏在地上搜索着什么,这种被咒虫寄生的猎犬在变异之后体型会膨胀到差不多有原来的五倍大,那些隆起的大块肌肉简直堪比极北高原最凶猛的剑齿虎,满嘴刀刃般尖利的牙齿更是能让他们轻易地撕碎人体。
但是除了嗅觉方面还保持着原来的灵敏以外,外表上你根本就看不出这种丑陋的异形生物居然会是猎犬,高度昆虫化让这些丧尸犬彻底失去了犬科生物的外形,原本包覆体表的毛皮早已经完全脱落,取而代之的是昆虫般高度角质化的壳体,四足在异变之后变得粗壮有力,而肩膀部位则长出了一对镰刀般的昆虫肢体,头部也变得硕大而狭长,原本应该是眼睛的敌方已经变成了十几颗密密麻麻的复眼,尾巴则是整个变成了鞭子似的骨质针刺。
超快的新陈代谢让这些丧尸犬极度渴望血肉,它们张开的昆虫口器中一边流淌着浑浊的粘液一边发出沉闷的低吼,一路上遇到的那些躲藏进地下隧道的幸存者都被他们肩膀上的触手肢解,切下来的断肢碎肉又很快就会被吞噬,以人类的奔跑速度根本就来不及在它们发动扑杀的那一瞬间作出任何反应。
在这些可怕的怪物身后,衣角沾着些许血迹的阴沉男人正从阴暗的角落走出来,被丧尸犬吃掉的一名受害者掉落在地上的煤油灯,照亮了他那张跟死人没什么区别的苍白面孔。男人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煤油灯,左手轻轻抚摸着一只丧尸犬的头,而那只丧尸犬就这么安静地伏在地上任由他用手去触摸。
“看来,你已经找到了这次的猎物,四个人是吗?能做到这种程度真的是很了不起啊,那么接下来这些小家伙又能逃多远呢?”说着,弗雷克脸上逐渐露出狰狞的笑,残忍而又令人厌恶。
虽然同样是妖术师,但是每个人控制的咒虫种类大都不太一样,有些人擅长控制在尸体上蛹化变异的吸血飞虫,有些人擅长控制会朝目标喷射酸液球的腐尸虫,还有些人喜欢随身带着一堆毛茸茸的超大号蜘蛛,而大多数妖术师都像自己一样,老老实实的用咒虫寄生那些倒霉的人类和动物。
毕竟这个世界上的妖术师的数量就那么少,能够一起出来行动的机会几乎是等于没有,但这次教廷几乎派出了所属的全部妖术师,为了杀掉一个小女孩灭口而不惜将自由联邦的一座城市闹个天翻地覆,这样的行动根本就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不过即便如此也没人会因此而质疑教皇大人的命令,本来处理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就是妖术师一直以来的工作。
可这种残忍的杀戮手段尽管高效却难免会引来别人的非议,某些自以为是而且还正义感过剩的家伙将妖术师视为异类,尤其是那些打着上帝名义杀人的异端审判官,更是恨不得一看见就像只碾死虫子一样将他们干掉,但毕竟些事情总得有人来做,于是整个教廷内部便有了处刑人这只专门暗杀的部队来容纳他们。
但处刑人里面可不全部都是妖术师,不过毫无疑问的,这里面的每个成员都毫无疑问是不容于世的怪物,或者说是比怪物还可怕的家伙,比如说那个男人。
一想起那个男人,弗雷克就感到有点不太舒服,毕竟前几天对方才威胁要取自己的首级。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很弱,但是那个人如果真的是想这么做的话那肯定是做得到的,作为处刑人里面少数几个比怪物还可怕的家伙,那个男人还真是少去招惹一点为妙。
不过即便这次参加行动的处刑人有十几个,但是最后能抓到猎物的肯定就只有他一个人。
弗雷克自信他手下这些丧尸犬的嗅觉,足以让他抢在所有人面前追上猎物。
压制住心中狂喜的情绪,男人逐渐收起嘴角的狰狞笑容。
“所以了,逃吧,继续逃吧,但要是让我追上的话,那就是你们的死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