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依稀是崇元十年吧?那一年的确是值得庆祝的一年,新法终于在民间立住了脚跟,官宦贵族们也第三次被平定反叛,终于乖巧了起来;草原上不可战胜的西狄骑兵也被新起之将李悠然大破于关外;国内一片太平和乐,歌舞升平,俨然一幅盛世之景。
如果没有突然而至的北辰国(撰)突如其来的结盟传书和忽然而至的北辰使者,倒确是安闲了。
罗忆昔下了为了那辆隐蔽身份所用的简易马车后,就直接推开了王家府邸的偏门,径直向书房走来。
“亦秋,那个北辰国派使者团进关了。”
“嗯?”我手中捻着毛笔,在仔细端详着面前摊开的宣纸,思量着最好的落笔处,“陛下,外交内务是渊渊的,我只是谋士,不方便出面;况且我们还不清楚他们的来意,等到来了再说吧。”
这个角度不错。
“……阿渊马上就到了,悠然还在关外,估计月末才能回来。”
“我说我的陛下啊,您每次都溜到我家来商议,搞得我家和上书房似的。”
“宫中人多眼杂,这可是你说的。”
“我也没有说让你三天两头往我这里跑啊。罢了罢了,您先去堂上坐着吧,让我把这点写完。”
“……朕害怕你祖父又拉着朕对着你们家逝去的国之先驱们痛诉一天了,还是在你书房里自在点。”
“……那里有凳子,陛下请自便吧。”
我落笔,写下第一个字。
“烦”。
……
“臣夜渊拜见陛下。”
夜渊此番前来并未穿着他那件高贵而不失内敛的丞相官服,只是身着一件毫不起眼的灰袍,倒和古典的书房有几分格格不入。
“阿渊,快起来。”罗忆昔从凳子上跳起,连忙奔来扶住夜渊。
“诺。”
他们两人互搀着起来,双双入座。
“说吧,到底是怎么了?”我弃了笔,从书桌后走出来,站在那两人面前,“使臣团有什么问题吗?”
“……倒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但是昨日北辰的驻官通报,北辰的长公主要随使臣团来到京城。”
“长公主?”
“就是那个北辰第一才女――林筱窈。”
“……谁批示的?”
“当时已是未时,左丞在经过邦交审核后敲了章,于今日早朝时交与陛下手中。”
“嘶……这有点难办啊。”
“恩?怎么了?”罗忆昔听到我的话,正了正身子。
我踱步至书房那头,拿起架上挂着的一把木尺,在手上轻轻敲着:“据我所知,北辰皇室在我青玄没有任何宗族亲室,更没有什么势力产业;这突然到访,倒是有点奇怪啊。”
“……朕想撤了那个随便敲章的左丞。”
“这也不怪左丞的错,毕竟昨日陛下和臣都在上林苑围猎,自然不好通报。”夜渊拱手道
“渊渊说的没错,无论如何都是要批示的,总不能让人家一直驻扎在关外吧。”
“……那怎么办?”
“我去会会她。说不定就成了呢?”
我们三人会心一笑,又扯开了别的事。
……
虽然京师与青玄和北辰之交相去不远,但是一来一回,公主的车队还是用了整整十天才到了京师外城城墙下。
我跨着一匹纯白色的马,列队候在门下。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配上我的黑衣,帅气。
夜渊亦骑马立于我的左侧,一身干练的锦官服,他的侧脸煞是好看。
“哇,渊渊,我觉得你若是着了女装,天仙苑里的美人们怕是都要逊色几分啊。”
“王兄又说笑了。”他抖了抖缰绳,那匹高头黑马便温顺的摇了摇脑袋。
我们相视笑了几声,便又正襟翘首,望着不远处正在缓缓前来的车架了。
华盖确实巧丽,但又不甚夸张;车身确实华贵,但又不甚铺张;两匹骏马走在前,由车夫吆喝着缓步而来;总之,是贵而不奢,确是精致。
那马车终于缓步来到了城下,驻足在我们马前。
我翻身下马,作了一个揖。
夜渊和甲士们亦纷纷下马,拱手而立。
那马车的布帘被一只纤细的手撩起,一位侍女跳下车来。
她摆好马车附带的小阶梯,退后两步,俯首而立。
一时间,突然悄无声息,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那扇布帘,想一睹那位第一才女、北辰公主的容颜。
布帘被掀起,一位身着雪白衣袍的女子跨出了马车蓬。
惊艳了众人。
她的美不是那种妖冶的美,也不是那种清纯的美,倒是显得平和,显得素雅,同时也……显得危险。
我眯起了眼睛。
她微带笑容,缓步下了马车。
“筱窈见过夜公子,王公子。”
她眼睑微垂,微微欠了个身。
倒是显得温婉动人。
她抬起头,目光对上我的。
不约而同地,我们的脸上同时绽开了微笑。
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