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珀族的希莫守在列车尾部的车门门前有一阵时间了。同胞们如同潮水般往车头方向涌去,后面几节车厢一片空旷,必须有人在这里待命……所以他现在依然站在这里。
他大概知道是谁引起了这个乱象,除了他拦下的最后登车的那三个人,似乎已经没有别的人选了。
特拉维斯大人需要帮助。希莫想要过去,但眼前的同胞却已经封锁了道路。希莫很清楚他们想干什么,他们顾不上欺侮那些自己把自己关进单间的普通人,也顾不上特拉维斯大人的性命,只是因为响起了铳声,他们便丢了魂似的想要将列车停下来——那些萨卡兹佣兵更是派不上用场,他们早就盼着看一场大戏了。感染者占有绝对的人数优势,而他们才不会在这个关头去保护别的什么人呢。他倒是想让他们少添把柴,省得那些焦急的人群相互踩踏起来。对那些第一次接触战斗的人来说,那再正常不过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空当,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那声音强烈而连续,就连前面几个车厢的喧嚣都遮掩不住那铿锵有力的断音。紧接着,他的上方先后传来什么东西与金属发生撞击的声音。一、二、三、四,他在心里默数着声音的数量,右手条件反射地搭在刀柄上——他已经猜到那意味着什么了。
“伊凡,玛莎。”他试着向朋友示意敌人的增援来了,但他忘了他们不在这个车厢里,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沃尔珀族的希莫咽了口口水,静静地听着自己的心跳慢慢加速。
他的脊背有些发凉。当他听到防爆玻璃轰然破碎的声音时,蓝色的魔法弹正从几个窗口依次向他的位置袭来。
“啧!”希莫当即一个翻滚避开魔法弹的轨迹,没等他缓过劲来,几支箭矢精确地将他钉在墙上。对面似乎没打算要他的命,至少三支箭全都精准地避开了要害,命中了他的身体,但没有扯断肌腱,肌肉也没有太大的损伤;他不觉得这是因为他足够幸运,这明显是对方没打算要他的命。
他循着箭支的轨道望去,只能看见一个浑身白色的萨弗拉男人正握着弓倒挂在列车的顶部。在他跃入车厢的一瞬间,希莫腰间长刀出鞘,撕开袍子奔袭到目标身前。
萨弗拉男人没有惊慌,也没有任何举措。至于理由,希莫马上就要知道了。
“俺、参上!”
伴随着冲击性的登场台词,突然挡在眼前的防爆盾牌阻碍了希莫的视线,迎接他的是来自盾牌的强烈冲击。
“咚。”有什么金属制的柄状物狠狠撞上了自己的后背,希莫只觉得一阵剧痛,两个完全相反的力道让他险些吐出胃里的应急干粮。不光是骨头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更糟的是似乎正好压迫着他的肺部,窒息感如同潮水般翻涌了上来。要是力道再大一点,说不定他这辈子都再也站不起来了。
幸运的是对方似乎没打算取他性命,僵持了一会之后就卸了力道。他这才找回了活着的感觉。“咳、咳……!”他大口呼吸着空气,眼睛的余光死死地盯着来人。一个蜥蜴人弓手,两个擅长近战的面具人,还有一个没有露出身影的术师;希莫能感到对方的战斗经验远非自己能比,如果他们想要自己的命,那他早就死了。
“呼,这就算搞定一个了。Best Match!”他看到拿着防爆盾的面具男向着同样戴着面具的女性的方向伸出手,但几乎马上就又收了回来,显然是知道对方不喜欢回应这种动作;他话锋一转,“老爷子,前面大概有多少人?”
“人数不少。黑角哟,这正是你我所渴望的挑战。”光着脚的萨弗拉男人沉声说道,“这边暂时算是安全了,把杜林接下来吧。”
于是黑角走到其中一个窗口边上,紧接着金发的小小身影便轻轻落在他的臂弯中。“黑角,还没解决掉吗?”她轻轻打了个哈欠,看上去一副像是很久没睡的模样,“我已经很困了……”
“喂喂,现在可还在任务中啊。”被称为黑角的面具男的语气听上去有些窘迫,“再坚持一会儿,狭窄的地形对我们来说再好不过了。”
“哈~我不会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睡着的。”杜林轻轻蹲下,看着眼前正瘫倒在地的,身上正插着几支箭的希莫,她那双淡蓝的双眼透露出些许疑惑,“这孩子是……?”
“是敌人。”面具女简洁地发出声音,一如她给人的印象那般干脆利落。
“我还以为底下有一群敌人呢……所以特地释放了大范围的法术哎。”杜林看上去有些不高兴,眼中的困意似乎更加浓郁了,“明明源石技艺很费体力的……”
“杜林,待会儿再睡。”戴着面具的东国女性轻叹了一口气,“全队做好战斗准备,真正的任务才刚刚开始。”
希莫深吸一口气,试图趁着他们在交流信息的时候调整好自己的呼吸。现在决不能就此丧失行动能力,一旦这群人从这里一路前进,松散的感染者们便会在转眼间分崩离析,他们无疑会被彻底一网打尽。狭窄空间,人群,慌不择路,集体踩踏。他已经预见到了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因为这样的情况早就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如果足够幸运,也许不会死太多人,但更有可能因此死伤过半。他不想再看到一车源石了。
但现在至少还有他能够做的事情,那就是尽力将这份情报送到前方。无论是否出现混乱,有了准备至少也要比被突袭的好;也不知道那些该死的萨卡兹佣兵们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哪怕是他们的头目安德斯的死讯传来,他们也跟没事人一样笑嘻嘻的,甚至有人在庆祝那人的死。诚然,那个大块头不是什么好人,但希莫的确看过他带着佣兵们一起享乐的模样;他无法接受他们的行为和思想,但……也许现在是时候让他们理解现状了。
至少现在他们仍与这里的整合运动们被绑在同一根绳子上。为了活下去,那群家伙至少会消灭掉那些训练有素的敌人,理论上来讲仅仅几个人无法击败有准备的老兵们的。
于是他趁着他们交谈的空隙猛地起身,拼尽全力冲向面前的车门,代价则是赌上自己的一切。
一切都是为了感染者的未来。他在心中默念,然后他在转眼间失去了重心。
视野在向下探去,尖锐的箭矢正穿透了他的小腿,浑身白色的萨弗拉男人正维系着开弓的模样,猩红的眼眸紧紧地正盯向这边。
“……一切都是为了感染者的未来。”仿佛为了加固自己的信念一般,他仍旧轻声呢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