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手将染血的匕首用散落在地上的绢布拭去,米克兹斯洛深深呼出一口气,径自平躺在阁楼的地板大口喘息起来。他头一次为身边的人以外的人拼命,甚至能感觉大臂处的源石正因为先前的攻击而变得滚烫。
“米克兹斯洛,你做得很好。”没等他稍有些好转,占卜师模样的男人便踏上书梯,随手从书架上拿出一本精装的手抄本翻阅起来,“不是这本;这帮家伙把我的书藏到哪儿去了?”
“这就是所谓的要紧事?”米克兹斯洛深深吐出一口气,撑起身子坐在血泊的边上。
男人没搭理他。米克兹斯洛静静地看着他把几个书柜翻了个遍,关于源石的珍贵书籍散落了一地。
“可算找到了。然后……”
米克兹斯洛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老家伙,我在问你话。”
“别那么凶嘛,萨卡兹的小家伙。”男人叹了口气,他完全不能理解米克兹斯洛为什么总对他有着这样尖锐的敌意,“难道要我把苹果嚼烂了再喂给你吗?”
“别转移话题,我不懂什么苹果不苹果的。”他说,“既然你需要我做你的助手,那就把具体的信息都告诉我。不然我不介意现在就走。”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想早点去找你妹妹,但你还有许多工作要做。”男人把书放进怀中,顺手拿出了一个崭新的复音口琴,在米克兹斯洛疑惑而警惕的目光中递交到了他的手上。“当我的弟子就得会吹口琴。”男人拿出他的那把口琴在他的眼前晃了晃,话里洋溢着理所当然,“我给你的那把是C调的,学基础的话这个能吹的曲子比较多。”
“不是!谁要当你这老家伙的弟子啊?!”米克兹斯洛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像是血液滞留了似的头疼起来,“我只是你暂时的助手!仅此而已!”
男人耸了耸肩,“助手在我这里就是徒弟的意思。”
言外之意无外乎想把他牢牢绑在这艘不知道能航行多远的贼船上。米克兹斯洛从来没信过这个老神棍的一句占卜,谁也不知道他们以后会面对什么,在他看来那不过是安慰别人的场面话罢了。
毕竟感染者从来就没有什么未来可言。
“你的源石技艺有着能够击穿魔法防御的特性,所以我才会救下你。”男人没管他在想什么,只是轻轻甩着手中的口琴,“你没必要思考太多,这只不过是个约定俗成的老规矩而已,咱们就走个形式各取所需。”
“什么?”
“你这小家伙别真什么都不想啊?!”
“好疼!干嘛拿口琴打我啊老家伙!!”
男人怒极反笑,也不管米克兹斯洛说了什么,只是轻轻甩下一句“自己悟”便又吹起了萨米民谣的旋律,被贯穿心脏的遗体与两人的身影一同消失在阁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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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阿尔甘就很出人意料地把欺负阿米达的孩子教训了一顿!”希尔门边说边颠起颠起手上的长柄铁锅,切碎的食材便飞到半空中,最终落回锅里。“那家伙从小就是这么别扭的家伙,只要习惯就好了。”
“诶……?”苏勒头上的翅膀微微颤动,手上的菜刀却依旧没停下来,“阿尔甘他以前真的是那样的人吗?”
“嗯?”
“因为真的很难想象。”苏勒说,“我不觉得他会对自己的弟弟妹妹那么……”
“冷淡?”
“差不多这个意思。因为他真的挺喜欢小孩子的。”
“有的时候并不是光靠‘喜欢’就能够一直容忍下去的。”希尔门说,“你和我都是独生子女,当然没法理解每天都要面对小孩的生活。”
“嗯嗯?”
“举个例子。”希尔门一边用锅铲料理着锅中的局势一边说,“你觉得小孩子真的好照顾吗?”
“呃,切尔诺伯格的那些孩子……”
“我说的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子。”希尔门说,“无论吃饭或者解决生理需求都需要大人帮忙的那种;我都没法想象天天照顾他们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更何况等到他们能自理以后也不过是个开始,还有更多的事情要教给他们,他的父母又经常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哪怕他再怎么早熟也难免会对现实有所抱怨吧。”
“那……”
“在说什么呢?”没等她接着说下去,阿尔甘便正巧推门而入,“怎么又聊起那么久以前的事了?”
“还不是因为你这么晚才回来,光做饭不唠嗑又没什么意思。”希尔门没好气地接过苏勒递来的土豆片,头也不回地接着料理着手头上的活计,“解决了?”
“暂且是这样。卢克先生最后被留在罗德岛治疗,作为条件则作为特种干员为罗德岛提供服务。”阿尔甘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萨米的感染者团体就是整合运动的一部分。”
“整合运动?”苏勒完全没想过在这儿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正是我要说的。恐怕整合运动不仅仅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凯尔希对这件事是什么反应?”
“像是早就知道这些一样,这些都不过是她的试探。她只想知道我和黑狼到底有多密切的联系,我到底能不能为罗德岛排上用场……仅此而已。”
“黑狼?”
阿尔甘这才想起他从来没跟自家店长谈起过获落的事。他轻笑两声,顺势坐在餐桌前,“就算希尔门不问,我也会跟你解释清楚的。”
“之前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的姑奶奶,我总得找到合适的时机说吧。”他苦笑着说,“在切尔诺伯格的时候我都拿捏不准你能不能接受我杀过人的事实,更别提黑狼的事儿了。”
“那确实。”希尔门代替苏勒点了点头。
“希尔门小姐!”苏勒有些微妙地看了眼笑嘻嘻的黎博利少女,在看到后者毫无悔改之意的笑脸后便放弃了责难。
“就在昨天晚上,我梦到了灰狼。”她把阿尔甘的源石吊坠从怀中取了出来,上面她有些难以理解的陌生字母正随结晶摇曳着,“白狼与黑狼合而为一,它们……它在雪林中注视着我。”
阿尔甘怔了怔,他从来没想过用来保护苏勒的最后手段反而把她也牵扯了进来,“然后发生了什么?”
“然后……然后我也记不清了。”苏勒说,“那到底是什么?”
“还记得大概是什么时候吗?”
“零点二十四分。”
“那个时候我们正在和特拉维斯交战。”阿尔甘沉吟片刻,“果然是因为借用了获落的能力的缘故吗……”
“是那个传说中的获落?”
该从哪里开始说明好呢,阿尔甘的头又开始疼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