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勒从睁开眼睛的时候，阿尔甘仍站在橱柜前。清晨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宿舍，将他的背影淹没在一片金色之中。蘑菇汤快做好了。她闻着空中弥漫着的香味儿，眼前的鲁珀少年渐渐与记忆中母亲的身影相重叠。
“醒了？”阿尔甘没有回头。
“醒了。”
“感觉怎么样？”
“……希尔门小姐的特训太严苛了。”苏勒说，“在感受风的流动，试着操控风的流向的同时还要应对希尔门小姐的攻击……”
“她那是在帮你用身体去适应源石技艺。”阿尔甘说，“你是那种在困境中反而会迅速成长的类型，在切尔诺伯格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出来了。”
“或许吧……”
“但无论如何，总之你毫发无伤地活下来了，这本身就是个奇迹。”他轻笑两声，调小了灶台的火，“所以希尔门才会用她认为最合适的方法来锻炼你。你对源石技艺的适应性本身就很优秀，需要的只不过是更加深入地挖掘它，并把这股力量运用自如。”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觉得该说些什么，“明天我会集中精力针对你。”
“嗯……嗯？”苏勒一时没反应过来。“小狼崽子，你认真的？”
“听莱娜说你已经开始学习芳香疗法了。”戴上隔热手套，阿尔甘转过身来，把蘑菇汤端到桌子前，“就算并非是直接治疗身体的法术，优先解决医疗人员也应当是战场常识。”
“说是这么说，可哪儿有考官会向考生透题的啊？”
“你这……就信啦？”阿尔甘撇了撇嘴，手扶凳子坐了下来，“干嘛要相信敌人说的话？”
“因为你是阿尔甘，是我最重要的人。”苏勒说，“只是因为这样。要是连你都不能相信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还有谁值得我信任了。”
阿尔甘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
“又来了，每次你都这样搪塞过去。”苏勒叹了口气，“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上次我已经说过了。”
“你是说黑狼？可它不是老老实实地沉睡在你的身体里吗？”
“说是这么说，既然特拉维斯仍被困在雪林里，那它肯定早就醒了。”阿尔甘说，“现在获落已经不在了。我不知道黑狼会做出什么事情。”
“你没法直接去见它？”
“大概吧，反正自从获落离开以后我就再也没去过那里了。”阿尔甘说，“总之，做好准备总是好的。你当然可以信任我，但绝不能相信黑狼。”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苏勒对着他微微一笑，“放宽心啦，我还等着你帮我开花店呢——你怎么了？”
“没事。”鲁珀少年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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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莉几乎是在阿尔甘出现的那个瞬间便撑起盾撞开了他。源石技艺加持下的盾击不可小觑，苏勒眼看着他从几乎要碰到鼻尖的距离被撞到几乎十米开外。
“雷恩！格雷！苏勒姐！”
辉光自长杖的顶点一闪而逝，黎博利的身边吹起了风，顷刻间便化作利刃刺向刚刚落地的阿尔甘。他顺势一个滚翻躲过风刃与雷恩袭来的侧剑，尖锐的树枝在瞬间刺穿了格雷戈瑞的衣肩；就在他分神的刹那间，被压缩的气流已经缠上了他的脚踝，让他没法移动分毫；贝莉早已冲了上来，一边用盾护着身体，铳口正抵在他的心口上。
“漂亮的反击。”他说，“你们合格了。”
“呀吼——！居然合格啦！”先前还垮着脸的雷恩不知何时变回了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没心没肺地挂在他家老师的身上，“老师，今天晚上吃什么！”
贝莉明显愣了一下，“雷恩……！快从阿尔甘老师身上下来！”
“老师又不会因为这个生气啦——”
“但老师还没宣布考试结束。”格雷戈瑞走上前去，伸手拽住雷恩的衣领，试图把他从阿尔甘身上摘下来，“快下来，有无人机在录像呢。”
“那又怎么啦——”橘色的鲁珀松开臂膀，借着他转身同格雷戈瑞拌起了嘴，“明明格雷也很想向老师撒娇嘛！”
格雷戈瑞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僵硬了起来，“别、再、说、了。”
“雷恩，不要在老师面前说啦？格雷脸上会挂不住的。”
“可喜欢就是喜欢嘛！就算不说还是会注意到的！”
“那你就别再说了啊我的大少爷！”格雷戈瑞烦躁地一把抓住雷恩的肩膀，拼命地摇晃着他，“而且注意你的措辞！措辞！！你忘了上次是为什么被希尔门小姐打的了吗！”
这么有活力真好啊。阿尔甘轻轻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看着眼前的孩子们吵吵闹闹。他没比他们大多少，但恍惚间却总能发觉到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像他们那样放松过了。闭上眼睛，耳边似乎又传来了木柴燃烧的声音；有一瞬间他几乎又回到了那间算不上狭小的屋子里，窗外是连绵不绝的大雪，壁炉噼啪作响，姐姐仍然坐在床边为他轻声唱着乌萨斯的歌谣。
他不由得跟着记忆中的曲调轻哼起来。起先声音很小，很快音符便化作词语，像是乌萨斯冬天的雪一样越发密集地飘落下来。
苏勒就那样站在他的身边，静静地听他唱着这首她再熟悉不过的曲子；是了，没有哪个住在乌萨斯这片土地上的人会不知道这个旋律的——
“沉睡吧，沉睡吧……小老鼠和小刺猬。”她不由得跟着他的曲调轻哼起父亲教的歌词，“小熊宝宝和小伙伴们，沉进梦的深处直到天明……”
“……在这最为安静的黎明，唯有那绿色的马车在高空飞驰。”阿尔甘紧接着她接着唱起来；他们没有发现来自异国的孩子们早已安静下来，正静静地看着他们的即兴发挥。“沉睡吧，沉睡吧……小刺猬和小熊宝宝。”他正在同他的过去歌唱着。即便词已经记不太清，他依旧没有就此停下，“小老鼠与灰狼，大家都熟睡着直到天明……”
——唯有那绿色的马车，承载着春天在高空飞驰。
——只要往窗外看一眼，院子里的便是春天。
“……唯有那绿色的马车。”他渐渐睁开了眼睛，微笑着看着安静下来的三个小不点，“考核已经结束了，晚上想吃什么庆祝一下？”
“披萨！！”雷恩立马反应过来，一如第一次去他家蹭饭的模样，“不要放菠萝！！”
“……我也觉得。”格雷戈瑞点了点头，难得没有在吃什么的问题上沉默，“哥伦比亚人什么都敢放，一点都不懂叙拉古的食物。”
问题在那里吗？贝莉张了张嘴，终究没敢说她想吃菠萝披萨这事。
阿尔甘无奈地叹了口气，自然地握住了苏勒的手。“那今天咱们出去吃吧。”他说，“还有食堂补助吗？”
“你倒不如先去看看食堂有没有卖披萨的再说。”苏勒轻轻回握住那只手，一如往常地回应着他，“我们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