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不扬大概万万没想到，这家伙还是进局子了。
“说吧，”负责调节的地中海民警端着杯枸杞茶，见怪不怪地，“谁先挑的事儿？”
“他！”x2
叶迁和宋沛同时指着对方，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不过二人看起来都没什么说服力：一个嘴角红肿一个眼眶乌黑，气势上倒是谁也不输谁。
“你们各自退一步，这才能调解嘛。”地中海大叔咳嗽一声，说着两位小同志先冷静下来以和为贵，“那我换个问题，是谁先动的手？”
宋沛忙开口道：“就是这小子，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打我一拳。”说着他还仰起脖子把脸对着那位民警，生怕对方看不见似的。
叶迁见状，红着眼睛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似的握住地中海的手，“是他先骂我的！”
“他下黑手！”
“他满嘴喷粪！”
“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就是沉不住气。”
“呵，也不知道是谁哭得跟个小孩一样。”
一旁，瞧着着二人又有上升到肢体冲突的态势，夏遇秋只能捂住脸。
——不知说什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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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两小时前。
约定好碰面的时间，叶迁等候在前一天跟夏遇秋分开的地铁口，但没等多久，就瞧见了穿黑色针织毛衣的少女对他挥手。
原本，把手机还给夏遇秋，剩下的行程就没他什么事了，但他一直没想开口，夏遇秋也没有拒绝他同行的意思。于是，在一张很微妙的气氛中，二人沉默了很久，并肩向着秋蓉住过的小区缓步前行。
犹豫着，走了一段路后，叶迁打破了沉默，告诉她自己偷看过手机的事情，告诉她手机里的那段录音，告知了她，自己的部分推测分析
——没说的是，他私自删掉了那张事故车辆照片，还有浏览页面和历史记录。
留一个谎言吧，哪怕并不美丽。
“还真是差劲啊，学长。”说着责备的话，夏遇秋的语气却并无怪罪之意。
“啊，是啊，因为我也很好奇。不过这么做了会得很低的印象分吧？”叶迁撑起笑脸说着。
后面这句话有缓和气氛的意思，但夏遇秋只是摇摇头，没说什么。
“这不怪你的，不怪你。虽然我一个外人没资格这么说，但她确实，是有求死的决心在的。”他停顿数秒，发现夏遇秋还是不说话，接着说道：“她的精神状况已经出了问题，患上这类疾病的人最需要他人的关怀。但是啊，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的疾病，她都没想过让任何人知道不是么？是她自己封闭了自己，无关任何人的。你永远也无法阻止一个放弃生命的人放弃生命。因为没有精神支撑对人生失去信心这件事，真的与你无关。”
“我明白的。”她开口了，不过仍旧低着头，“但她是我的亲人，很亲很亲。”
他看到一滴晶莹的水珠落在地上，无声无息地散开化作一个黑色小点，跟着是第二滴第三滴，砸在同一块地方。他还听到身旁轻微的哽咽声如暗夜的流水四散开来。
哭吧，一切哭过就好了。
整件事其实还有几个值得推敲的地方，但现在，叶迁决定给它——倒不如说自己，画上一个句号。
多想无益。
于是他转过身去，抬起头，注视着溽暑蒸腾下的屋顶、高窗还有树顶，看那淡淡白汽向上飘去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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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表哥是个怎样的人？”叶迁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嗯？”
“你不是说他今天从外地赶过来给阿姨收拾东西么？”叶迁环顾四周，萧索的灰白墙壁染着疮痍的黑斑，就像上了年纪的老人的皮肤。他正坐在地下室唯一那张咯吱作响的椅子上，眼睛时不时瞟向门外那颗枝叶杂乱的歪脖子树，“我们在这等了一小时。他离的很远么？”
思索了一阵，夏遇秋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宋沛目前在哪个城市，于是含糊地说了声：“在外地工作，应该是离的有些远。”
“他今年25？”叶迁背对着夏遇秋，“工作很久了呢，明明只跟我们差不多大。”
“是啊，出去5、6年了。他没考上大学，读了两年技术学校就出去闯荡，”夏遇秋的语气带着惋惜，“大家都说，他如果肯用功就不会这样。他其实很聪明的，只是高中时候跟小混混学会了抽烟喝酒打架，也没花心思学习了。”
正说着，光线突然变暗，门口已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上班族，个子倒是不高，面孔严肃，眼窝凹陷但眼神锐利，总让人联想起盘旋在沙漠上空的秃鹫。
“表哥？”夏遇秋站起身来。
男人点了点头，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进来。他没有上来就嘘寒问暖，反而皱着眉头审视起了堂而皇之坐在地下室正中央的这个家伙。
“他是谁？”
“我的一位学长，陪着我一起来这，帮了不少忙。学长，这就是我表哥——”
“自我介绍就免了。”他挥手蛮横地打断了她的话，不再去看叶迁，转而查看起了这间逼仄的房屋，“没其他事就请你的朋友先离开吧。自家的事，用不着人看笑话。”
不悦之色丝毫不加掩饰。
叶迁愣了一下，然后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耸了耸肩，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搞什么？上来就这么重火药味。
“抱歉啊，”夏遇秋快速追到门外叫住了他，面色尴尬和愧疚参半，“表哥他说话一直不好听，但人不坏的，你别往心里去。”
她多解释了几句，连连赔礼道歉，忽然听见屋内传来一声大喊：
“人呢？又跑哪去了！”
夏遇秋脸上的尴尬之色更重了。
她正想回去，宋沛已经走了出来，手里抓着那个沉甸甸的月饼盒子，随手扔到了垃圾袋里，嘴里轻声念叨：“什么破烂都喜欢留着。”
然后转向二人走了两步。他眼睛有些发红，皱着眉头严肃地说：“还有事么？”
这句话是对叶迁说的。宋沛不耐烦的语气让他有些不舒服，他皱了皱眉。考虑到他是夏遇秋表哥的关系，刚想开口说两句，但对方似乎没有听他解释的想法，拽起夏遇秋的手就往回走。
“世上没那么多好人，你身边的人指不定就在图你什么。”他的声音不大，叶迁刚好能听见，“你年纪还小，容易被人骗，这些喜欢缠在你身边的男的没一个心里单纯的。那家伙小白脸一样，一看就不是好人。不知道家里怎么教出来的，都是些什么德行。”
叶迁心情突然变得很糟糕了。他站在原地，先是手脚冰凉，然后感觉到一股热流顺着脸颊冲上他的太阳穴，整个人颤了一颤，似乎有一声饱含怒气的叹息在他心里响起
——人生很艰难对吧？遇见伤心事大家都不愿轻易落泪，至少不能让人看见。既然大家都很难过，为什么要以装硬汉的方式去揭人伤疤呢？
没有谁一定要体谅谁啊。
他迈步跟上，重重踩在地面，脚底与地面摩擦发出滋滋的响声。
“喂。”
“看样子你心情挺差啊？”他左手搭在宋沛肩头，强迫对方转过来，脸上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来，“真巧啊。”
他的笑容渐转冷，右手攥成拳头，猛地抬起——狠狠地砸在了宋沛的眼角。
“老子从刚刚就看你不爽了！”
“你他妈的！”宋沛把夏遇秋甩开，眼睛通红喘着粗气，呼吸声如同被激怒的野兽一样，看上去着实吓人。但随即，一滴眼泪顺着他古铜色的脸向下落去，然后是一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什么情况？这人怎么就哭了呢？这么不经打？你是有多伤心被打一拳就忍不住了？这货绝对是个死傲娇吧？嘴上凶巴巴身体很诚实的那种？
叶迁还在愣神的功夫，宋沛已经跳起，飞身一脚把叶迁踹到了地上。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最开始二人打得你来我往，颇有西门吹雪对决叶孤城的韵味，到后来就成了你扯我领子我抓你头发这类街头大妈打架的方式……说起来由于宋沛穿衬衣的缘故，叶迁反而隐隐占了上风。
至于夏遇秋为什么不劝架……
劝不住，没辙了，找警察叔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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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中海民警叹了口气，也不多说什么，摊手问两人：
“这么说你们是不愿调节咯？”
二人异口同声地“哼”了一声，同时背过头去，意思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既然如此，”地中海不知从哪掏出了两张协议书，分别递给二人，冷笑着，“请吧二位？填完拘留所十五天旅行团的单子，咱就上路吧？到了地儿管吃管住，还有文化衫哦？”
于是，五分钟后，想起刚才哭着喊着要忏悔同意调解的两人，地中海民警欣慰地笑了笑，起身又泡了一杯枸杞，满怀追思地感慨道：
“年轻真好啊。”
……
大门叩击在门框上，沉重的相声回荡在了空旷的客厅，似是在迎接主人的回归。叶迁换好鞋子，走到立柜旁，拿起摆在正中央的黑白遗照，轻轻抚摸着。
“你走这么早，我每天过得很辛苦的，妈。”
怅然许久，他还是轻轻一叹。
他回忆起多年前，在那个微冷的午后，在充满消毒水刺鼻气味的医院，在那个静寂如夜的墓园……
担架，病床，还有那枚冷冰冰的石碑……
——终归是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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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一个故事结束作者的小声bb环节啦！虽然没有人在乎也没有人看，但时隔将近六个月，第二个短篇终于也是圆满完成了。
剧情方面似乎节奏把握的不是太好，铺垫比较多，但……伏笔也很多。最明显的一条是对叶迁状况的交代，他并不是同情心泛滥而是想起了自己当年失去亲人的感觉，这是共情。
好惨一男的，他都这么惨了你们为什么不多给我点个赞点个推荐？？？（认真脸）
开头用了半意识流写法，估计会劝退部分人，但这也，没办法的吧？
另外几条暗线也是用了几百字铺就了一下。应该极少人察觉到了夏遇秋的故事吧，但实际上她与叶迁早就认识，只是叶迁没反应过来单纯以为她是学妹而已……点到为止，言尽于此！
还有很明显地写到了易不扬的外快生活，所以，下一个故事很自然的就是跟他有关了。想了想毕竟挂着个悬疑区的牌子，下一卷就正儿八经写一个侦探故事吧。但我又好想写这几个傲娇的番外啊……
于是，思索再三，本萧决定——外出取材。
归去来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