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让我过早死去？
为什么不让我过早死去？
夜晚的黑色气球缠住娃娃
扯开它的双腿
拉断它的长发
划破它的脸颊
娃娃哭着找妈妈
他们笑，妈妈在哪？
气球缠住娃娃
刺进它的皮肤
染红它的衣服
抓破它的身体各处
娃娃变成了坏娃娃
哗啦啦，哗啦啦，气球飞走啦
娃娃笑，妈妈你在哪？”
诡异、怪诞的曲调在幽暗的空间里飘荡。地砖上未干的水渍洗不掉常年累计的暗红色污点，有些偏灰，比浴缸上的黑点浅得多。浴室没有开灯，从百叶窗透入的光线借着水面反射开来，让整个浴室显得不那么昏暗，但远远达不到清楚视物的程度。一束光线直射到小块水面上，像舞台上的聚光灯一样。当四周黑暗，那便是唯一的焦点。但那里没有演出或者精致打扮过的可人儿，只是一汪绿，或者说介于红褐之间、像是被黑夜染过一般的颜色。
喑哑低沉的嗓音刺进了残夜，像欺身直下的飞鸟惊碎湖面。声音的主人此刻正躺在浴缸中。水面一荡一荡，没过她的脖颈，触碰她的下巴。她的脸是雪白色，在一池暗红色水的衬托下，白得有些触目惊心。那是个女孩，她噬着笑，嘴唇没什么血色。很快声音渐渐变小、直至于无了。一条小巧的藕色手臂从浴缸边缘垂下，浴缸中的液体顺着她的手指缓缓流下。
“滴答、滴答”的声音回荡在浴室。
……
清明时节的雨，按理说不会持续很久。但或许是身在内陆又四面环山的缘故，这场覆盖了小半个夏汭市的雨已有近一星期未停。街面上的人们撑着伞、遮住头，谁也不愿在这天气中多做停留。站在事务所底下，叶迁收了伞，轻吁一口气，眼神下意识瞟向台阶上，却只见到空落落一片。想想也是，虽然楼道没有雨，但混着铁锈和潮湿木板味道的空气终究不是那么好闻……至少不能让那只没良心的猫在阴雨天还趴在台阶上等你。
大家都是宠物你怎么就不学好呢？瞧瞧人家忠犬八公，主人走多少年了它还念念不忘等在公交站。但话说回来，“忠猫八公”这名字听起来既不威风也不顺口，改成九公十公听起来好像更别扭……所以仔细想想论忠诚度猫不如狗应该是有原因的？煞有介事地考虑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叶迁才把钥匙抵住锁孔，门却自行开了。他走进去，转了个身，一边用半边手臂关上门一边喊着烂话：
“嘿，老易，no time long see啊。瞧瞧我今天给你带了什么？水饺哦！猪肉韭菜馅的哦！”
“有我的份吗？”回应的声音清脆明亮，像是春初的第一声燕啼。
“当然，还有灌汤小笼……”说到一半叶迁突然反应过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你丫哪位？”
“学长，才过几天就不记得人家，所以现在你又要始乱终弃了对吗？”
叶迁嘴角一抽……心说我当然知道你是谁，就算白雪公主的恶毒后妈灌上两瓶毒药，你这音色识别度也够高好么？另外“始乱终弃”和“又”这两个词怎么想都不对吧？这家伙果然还是性格恶劣地过分啊。他把早餐放到茶几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占据了他地盘的女孩——当然是夏遇秋。
“嗯……我是说，你在这干啥？”
“那你又为什么在这呢？”
“当然是上班咯。”
“哇，好巧。”夏遇秋一拍手，“我也是，咱们以后就是同事了诶。”
叶迁神色复杂地看向易不扬，而后者已经不知何时顺走了那碗水饺……外加一杯叶迁买给自己的豆浆，正坐在桌前，头也不抬一声不响地吃着东西。
“咳、咳咳。”叶迁拼命制造声响，但易不扬并不搭理，无奈他走到办公桌前，压低了声音问道：
“这啥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
叶迁嘴巴一努，不断地往沙发方向使眼色，同时把头埋低了些：
“你咋把她招来了？事先都没告诉我一声。”
“怎么，当老板的手里有了点闲钱多招个工不行吗？”易不扬带着几分笑意促狭道，“你这原配撞见小三的语气从哪学的，电视剧么？”
叶迁老脸一红，心说几天不见你都会玩梗了，梗着脖子回道：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没想到也是个喜新厌旧的。”
“小夏同学确实工作能力比较强。”易不扬正色道，“而且我发现，店里的工作人员是漂亮女性的情况下业绩至少会提高三成。”说罢摊摊手无奈道：
“毕竟谁愿意每天看着死肥宅工作呢。”
叶迁：你干脆报我身份证得了。
“那随你便，正好给我减轻点工作量。哦对了，”叶迁哼哼唧唧地从内侧口袋掏出一个信封来，“在楼下碰到的，他说把这个转交给你。对方用帽子挡住脸我没看清。神神秘秘的，要不是说了你名字我都不敢接。”
易不扬接过信封拆开，仔细地看起了上面的内容：
“欧尔梅斯先生敬启：
上次一别，些许匆忙。星辞日落，月如初、花重放，人依旧否？数日不闻君之音容，料想君自当恬淡致远。然周身友人众多，独缺一知己。再叹红颜薄命，奈何天不遂人，呜呼哀哉……
啊，说不下去了，每次给你写这种文绉绉的话的时候我都起一身鸡皮疙瘩。这次便省去了，直接步入正题，如何？
夏汭市北部，森林公园西南，翠云山顶，有一座宅子，背靠悬崖，三面都是树林。最新收到的消息，是‘萤火’那帮人的产业，里面说不定会有‘教授’的痕迹。三天前的晚上，宅子里亮过灯。但现在倒没什么动静，里面的人很警觉，估计全离开了。我的人也已撤回。你有想法可以去看看，但应该没什么线索。
言尽于此，附上地图，祝好运。
Ps:最好别单独行动，这是忠告也是建议哦。 你亲爱的
华生”
“教授”。看到这个名字，易不扬心里一沉。他的两条剑眉很罕见地皱着，食指有节奏地敲击桌面，发出轻微的响声。
如果是爱好猎奇的人，多半听过夏汭的几个都市传说。比如半夜裸奔的怪男、比如出现在公园角落的黑色手掌、再比如公墓夜晚的戏曲……
而排在最前的，就是被冠以“教授”之名的那个人。他的音容样貌据说无人知晓，但不少犯罪案件都能跟这个名字扯上关系，而那些案件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凶手是为复仇而来，被害人也曾经是某个故事里头，施加恶的一方。
坊间传闻，在凌晨两点站在无人的十字路口，如果听到乌鸦的叫声，便跟着它一直走，最后你会遇见一个全身漆黑的人，他有着金色眼瞳，会以宛若神明又慈祥的声音说出：
“喊出你的心愿。”
这显然是无稽之谈。但“教授”的存在，易不扬确信无疑。他跟那人打过交道，而且他有必须找到那人的理由。
大概过了几分钟，易不扬突然说道：“小夏。”
“什么事呀易哥？”
“下午学校有课吗？我得出去一趟，你可以留下照看一下这里么？”
“没问题的。”
“嗯，那就好。翠云山离这里是两小时单程……大概今晚能赶回来。这段额外的工作时间算作加班，如果下午6点没人来，锁好门就可以离开了；如果有客人就让他明天再来。叶迁，跟我走一趟？”
“唉……就知道这样……无良老板没人性……”叶迁小声碎碎念。
“嗯？”
“知道啦知道啦……”叶迁叹口气，“反正也是做工抵债，您老给我算个差旅补贴总可以吧，小弟肯定一马当前毫无怨言。”
一旁，夏遇秋轻笑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