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荡在/古堡的/幽灵……”
大厅内再次回荡起了没有感情的合成音,歌声清楚地传达到每个人耳朵里。
“先生们,女士们,第二份礼物已经奉上,请于禁闭室查收。”
分不清性别的声音如是说着,又过了两秒,它宣读出了第二道审判:
“被傲慢侵食吧,无礼之徒……”
“嗞嗞——”的电流声过去,大厅归于沉寂。楼下传来一声脆响,像是瓷器摔破的声音。
时间是上午九点,二楼的住客都睡不安稳。房间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况且广播的声音足以穿透任何墙壁到达整座宅子的每个角落。不多时,住客们陆续走了出来。
最先出来的是江曼菲,她化了淡妆,但不足以掩盖她的苍白脸色。随后依次是老杨和带着厚厚眼镜的文敏各自从房间走出。他们在门口站定,如出一辙地沉默不语。
等到志华走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他身上。
“看我干什么。”志华梗着脖子说道,“又不是我提议把他关在里面的,而且你们都同意了。”
“他”自然指的是陈宇,结合广播的内容,不难推断出发生了什么。
老杨收回目光,他低下头,将视线投向了楼梯口处:
“下去看看吧,现在说什么也没用。”
宅子的楼梯很宽敞,两人并肩而行绰绰有余,一行人却井然有序地排着队下楼。老杨走在最前面,他走得很慢,后面的人也很慢。叶迁忽然有一种记忆扭曲感,他想起学校组织春游时,后面的小孩子一刻不停地盯着前面人的后脑勺生怕自己走丢。
但在这座诡异的房子里,哪怕是联想到这一点,他也半点笑不出了。
头一次,他感受到了未知的恐惧。
……
许阿婆慌慌张张地跑到众人跟前。
“杨先生,刚才……”
“我听到了。”老杨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的话,“钥匙呢?你一直带在身上吧?”
许阿婆忙点头,拨弄着腰侧绳上的一串钥匙,挑拣良久。老杨看她手上不停,心里却似大石头落了地——他猜中了。
“钥匙丢了,对么?”
许阿婆站不稳了,她手指乱颤,还是没找到禁闭室的钥匙。她抬起头,脸上皱纹挤在一块,难看的苦笑着:
“我,我一直有带在身边,今天起来的时候整串钥匙就在床头柜上放着……”
“你房间在哪?”
许阿婆哆哆嗦嗦,伸出皮包骨头的手指向了楼梯左边的一个小隔间。此时房间门还开着,老杨走到门口就看见了窗帘被风吹起,窗子旁边就是床头柜。他一拳砸在门上,木漆唰唰地落在地上。
“昨天晚上你没有锁窗?”
许阿婆吓得魂不附体,不敢回答。
“蠢货!”老杨罕见的骂了一句,愤怒地看着众人,“我说什么来着?事情没有明朗,你们倒好,看见陈宇房间的手提箱就说是他干的,一个个都想快点了事。其他房间呢?一楼呢?谁想过没有?凶手就在那里躲着呢!”
“呵,马后炮谁不会啊。”志华小声嘟囔了句。
“你说什么?”
“怎么,想打架?”志华挽起袖子站了出来。
“各位都冷静点。”易不扬拦在中间,“木已成舟。不管凶手是从窗户进来还是从那里盗走了钥匙,两位再怎么吵也无济于事了。”
老杨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志华却纠缠不休道:
“你谁啊?以前我们聚在一起就没碰到过这档子邪门事。你姓周的一来就怪事不断,我怀疑跟你有很大关系!”
“够了。”江曼菲喝止道,“别像条疯狗一样见人就咬。”
“你骂谁是疯……哼,我不跟女人计较。”说着气呼呼地转身,从长桌边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易不扬倒是挑了挑眉,这个女人在他们之间地位似乎很高。之前陈宇发怒的时候,也是她一句话让陈宇哑了火。
又或者,她手里捏着其他人的把柄?
“那是什么?”老杨指着长桌底下的一块东西突然开口。
那是一块闪烁着金属光泽的东西。离桌子近的志华弯下腰,拾起那件物品来。
是一把钥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瞬间变得微妙。
“阿婆你看看,是禁闭室的钥匙吗?”
许阿婆走上前去观察了一阵,懦声道:
“是的……”
钥匙为什么会在这?凶手不小心掉落的么?这个问题尚不清楚,但毫无疑问,凶手进过禁闭室。
志华走到禁闭室门前,把钥匙插入锁孔,向左旋转两周,锁芯弹出的声音清脆入耳。老杨的手有些颤抖,他深吸一口气,拉动门闩,推开了铁门。
屋内设施基本没有变化:木柜、靠墙的床、一把木椅都摆在原位。
不同的是窗户大开,床铺上没有人。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眼前这一幕依旧冲击着人们的眼球:
陈宇侧躺在地上,右手向前伸出,食指指向铁门处,其他手指弯曲。血液从他的身下扩散开来,一直蔓延到门口的地毯处。
他死了。
在场的两个女性捂着嘴巴退到门外,志华和老杨留在屋内,但脸色很难看。
易不扬绕过有些发黑的血迹,半蹲在他身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颈侧,用食指和拇指撑开他的眼皮。
“脉搏全无、身体冰凉、瞳孔涣散、皮肤开始局部僵化,推测死亡时间至少是5小时前。致死凶器……是胸口上的插着的那把刀。”易不扬单膝跪在地上,近距离观察死者伤口,然后点点头,“从心脏上方没入,只剩刀柄留在外面。没有发现其他伤口。凶手的手法很熟练,惯用手是右手,而且臂力惊人,是男性的可能很大。”
说完自顾自地站起身来,逐个审视起了众人的神色,想找到什么线索。但他看到的几乎是疑惑和惊讶。
叶迁捂脸不忍直视,转过身去,而其他人心里所想的基本都是:昆虫学者的职业必备技能是验尸?
易不扬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低头咳嗽两声含糊其辞:“嗯……我有个朋友,他是法医,平时跟着就学了一点。”
“总之……”他拖长了声调,生硬地转移话题,“如果只有这一把钥匙能开门,而带着钥匙的人没接近过禁闭室的话……”
他看向窗户,禁闭室没有窗帘,从这里向外看去一览无余,数十米远是一棵棵参天大树,再远便被一层白雾笼罩看不真切了。
他没往下说,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从窗户爬出去?不可能的。
易不扬走到了床边。窗户向内打开,插销在室内。雨势较昨天小,但床脚的那一块床铺已然浸湿。除了一行人刚刚进来的脚印,禁闭室内绝无半点痕迹。从窗户出去就是万丈深渊,四周墙壁光滑,没有可供攀爬的东西。他顺着墙壁往上看,视线被凸出的阳台挡住。阳台下方有几处地方熠熠生辉。
那是什么?他眯着眼细看:
像是用来吊灯笼的铁环。禁闭室正上方没有,左右两边各一个,但不论哪一个,和窗沿的水平距离都超过了两米,无法用作攀爬的支点。而且,凶手既然偷走了钥匙,那他一定是从禁闭室唯一的门进出,为什么还要伪造出从窗户逃走的假象?
这看似没有意义的举动背后一定暗藏玄机。
易不扬皱着眉头,走到了那只大衣柜前。拉开柜门,里面空无一物,发霉的味从柜内飘出来。他关上柜门,环顾一周,走到床边,依次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依然什么也没有。
这里太干净了。
他又回到陈宇身边,蹲在地上摸索着他的随身物品:
上衣口袋里有一包香烟、一本驾照,裤子口袋里放着钱包。
易不扬打开钱包翻了翻,里面有几张钞票、两张银行卡和一张身份证。
“他抽烟吗?”易不扬忽然抬起头看向老杨。后者略一思索点了点头:“应该是抽的。不过我不清楚具体的量。”
抽烟的人身上没找到打火机……易不扬心里一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当前疑点众多,但线索却像散落一地的玻璃珠,找不到那根能把它们穿插连接的“线”。易不扬摇了摇头,暂时停下思考这些问题,示意众人先退出去。
一楼其他房间会有什么线索吗?
就在他迈出门的一瞬间,广播的声音……再次响起:
“为什么不让我过早死去?
为什么不让我过早死去?
夜晚的黑色气球缠住娃娃
扯开它的双腿
拉断它的长发
划破它的脸颊
娃娃哭着找妈妈
他们笑,妈妈在哪?
气球缠住娃娃
刺进它的皮肤
染红它的衣服
抓破它的身体各处
娃娃变成了坏娃娃
哗啦啦,哗啦啦,气球飞走啦
娃娃笑,妈妈你在哪?”
ps:今日更新奉上,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