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手……”唐澈不由得张大了嘴,“结果怎样?”
“我赢了。”甄殓轻描淡写地说。
“怎么……”唐澈难以置信地皱起眉头,如果司徒念是以速度和精确取胜的话,每一招几乎都需要时间酝酿的万花……无法想象他如何赢,当然,如果甄殓的确有唐澈无法想象的实力,那什么事没可能呢?
果然,甄殓只是摇摇头,不愿意多说,莫名的唐澈多了许多安全感,那个藏在暗处的杀手曾经是眼前这个男人的手下败将,威胁自然小了许多。
有一个办法,对唐澈来说是尽快搞清楚眼前这个万花底线的俗称方法。
“出来下。”唐澈勾勾手,虽然甄殓不明就里,还是放下手头的东西跟着甄殓走了出去。
夜风呼啸,冷彻入骨,白龙口的夜空格外清澈,繁星点点,空阔辽远。
“来战。”唐澈调整了下千机匣的弩机。
“……你要跟我切磋?”甄殓挑了挑眉毛。
“不然呢?”
甄殓叹了口气“好吧。”
唐澈觉得自己受到了森森的侮辱。
倒竖五个数,甄殓给自己上了清新,唐澈不由一阵头疼。倒竖两个数,她一边追着甄殓跑一边放下重弩。
这绝对是唐澈打过的最纠结的一次。
且不说甄殓如何一边上蹿下跳左躲右闪一边给她毫不客气的挂上一堆不利状态,唐澈每一次的封内或者控制都被他小轻功躲掉或者控制好星楼解了,她就没有成功让他多站在重弩的攻击范围内多一秒!!
“阁下武学有待磨练!”
“我方才喝了杯茶!”
唐澈脸都青了,她自知她没有在甄殓身上施加除了化血镖以外的其他伤害,所以基本可以归结为,她压根没怎么伤到他就被甄殓一个玉石俱焚爆掉了最后一点力气。
唐澈摸了一把面具上的墨水:“再来!”
甄殓耸耸肩,于是再重复一遍刚才的经历。
“刀兵无限,生死有命,阁下可敢与我倾力一搏?”
“屡战屡败非笑谈,终有一日我要反败为胜!”
“似我这般的寂寞高手,正需要你这样的对手!”
“大侠好身手!”
……
唐澈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她身上一股墨水味越来越浓,打了这十场下来,虽然她感觉自己有那么一点点进步,但是和甄殓比起来,好像当年她刚入唐家堡的时候和自己第一个全身名满的炮哥师父的水平差别。
一个轮回的差别。
“还要继续?”甄殓不紧不慢地顺了顺狼毫。
“容我搓个蛋……”
“……算了,唐姑娘,你看天都要亮了,明天你还要不要起床活动了?”
唐澈重重叹了口气:“既然你不想打,我去睡了。”说吧转身就走。
甄殓快步走来按住她的肩膀,唐澈不明所以地回过头。
“其实……唐姑娘已经很出色了。”甄殓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有点别扭。”
“……呵呵。”唐澈继续走,又被对方按住肩膀。
“你对自己的实力没有信心?”
见甄殓态度颇为诚恳,唐澈重又叹口气说:“大夫有所不知,我长这么大切磋无数,除了放水,输和赢的实力差距都在自己的预料之内,但是……”她抬起头看着甄殓,眼神颇哀怨,“刚才你揍我就像猎鹰玩耗子。”
“唐姑娘可曾在人前摘下面具?”
对于突然冒出来的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题,唐澈愣了愣说:“戴上面具后好像没有为了谁特意摘下,除了某些时候我昏迷不醒需要照料之类的,我也没办法。”
“那那日你为何……”
“那是叶文海拦的你啊╮(╯▽╰)╭”
“她说你……”
“我已经醒了就更不会让你摘下啦╮(╯▽╰)╭”
“到底为何?因为唐门内部约定俗成的规定?”
“……啥规定?”唐澈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算了,这样吧,唐姑娘,如若将来在下有可能治好你,我分文不取,只要你答应一件事。”
“……何事?”唐澈略紧张。
“摘下面具,让我看你真容。”
“……”面具下的唐澈脸颊烧起来了,她突然想起了所谓唐门内部约定俗成的规定是什么,有不少同门师弟师兄师姐师妹都是因为这不成文的规定嫁出去的。
“不愿意?”
“……医药费有那么贵吗……”
甄殓哈哈大笑起来:“唐姑娘……你……哈哈哈哈,你的重点太歪了吧?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模样,你何必这么紧张?”
你明知道唐门不成文的规定还提出这种要求,唐澈真相抓住甄殓一头漂亮的黑发吊起来。
唐澈认真摸了摸下巴:“可以问下,你为啥先看我真面目么。”
“不为什么,好奇可以吗?”
“你以前难道从来没见过唐门弟子?”
“当然不是。”
“于是你总会因为好奇叫他们摘下面具?”
“那我现在岂不是妻妾成群了╮(╯▽╰)╭”
“……滚!”
“唐姑娘别动气,对皮肤不好啊,为什么单纯的好奇心会让你如此警觉,在下看起来这么像不还好意的人?”
一朵食人花,唐澈腹诽。
“我也是单纯觉得你这种要求,很奇怪。”
“唐姑娘,你好好想想,你作为一个刺客,每一份积蓄都是拿命换来的,如果将来隐退江湖成家立业难道不靠这年轻时打下的基业?唐姑娘是个聪明人,钱的重要性不需要我强调吧,我的要求有什么不好?”
“这也太便宜我了吧……”
“不便宜啊,我觉得,是便宜我了。”
这家伙是在调戏我吗??唐澈咬紧牙关,故作镇定。
“那么说好,只是看看?”
“嗯,只求一睹真容。”
“只是看?”
“对,只是看。”甄殓笑意融融,唐澈不寒而栗。
“那……好吧。”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唐澈突然觉得自己签了卖身契,这绝壁是错觉吧??
“去睡吧,明天可有活干。”甄殓依旧笑得温柔,动作极其自然地伸手抹去唐澈嘴边一抹墨迹。
唐澈的面具下快要沸腾起来了。
总有一天要把这小子揍得妈都忍不出来,唐澈暗暗想到,干脆转身离开了。
走到一半,她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大夫,留步。”
“嗯?”甄殓转过身,黑发在月色中扬起捎起银光。
“请问大夫师从何人?竟有如此了得身手?”
“我的师父和我已经早就没了来往,你要是想请教,不如拜我亲传啊?”
“我已经是亲传师父了。”唐澈铁着脸应道,急急转身走开,隐约听到背后的万花传来一声轻笑。
第二天唐澈还是赖床了,醒来时已经日正当空,她急急忙忙穿戴好拿上千机匣走出房门,抓住一个路过的浩气盟守卫问道:“昨晚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万花呢?”
“那位大夫见姑娘睡得太熟,说是不去打扰了,自己先出法去黑角寨了。”年轻的守卫眼睛眨巴的甚是无辜,
“擦!”唐澈怒道,牵了赤蛇来背上箩筐一路狂奔去黑角寨,正看到浩气萌的人正在寨子外面的浅滩草地上扎营,不过没有看到甄殓。
唐澈勒住马,叫住了一个浩气:“请问阁下,可见过一个破军万花路过此地?”
“见过啊,”那人想也不想就说,“说是进泽地采药,进去可久了。”
“是吗……多谢。”唐澈两腿一架马肚子,朝着泽地深处奔去。
此时的甄殓,肩上正扛着一个踉踉跄跄的男人,像草地上浩气营地走去。
帐篷边的浩气守卫瞪大了眼睛,看着万花带着一个一身雁虞道袍的年轻道长走来,道长一头雪般的白发简单在脑后束了个大马尾,捂着自己的左边肋骨,看起来颇为痛苦。
营地里的守卫都来帮忙,把道长扶着走进帐篷,面对旁人的疑问,他只是简单交代自己在路边缝起了重伤的道长,然后一路把他带到这里来。
道长被带走处理伤口后,甄殓抓住了一个路过的守卫问道:“阁下可曾见过一个骑着赤蛇的女唐门路过这里?”
“有啊!”对方干脆答道,“她也在找你呢,现在估计也进林子去了。”
“多谢。”甄殓道过谢后,骑上自己的龙子直奔黑角寨。
当然,他绝对不好告诉唐澈自己是如何在偌大的林子里找到漫无目的闲逛的唐澈的。对方显然很吃惊,因为她自己闯进林子后很快就迷路了,而林中泽地潮湿柔软,马蹄的印迹不甚明显。
“药采的如何?”唐澈勒回马头问道。
“你日中才起,我已经采了半日草药。”甄殓自信满满地笑道。
“这么说……这一带已经结束了?”
甄殓点点头。
“这么快??”
甄殓继续点头。
唐澈掩饰不住的失望。
“来,我们回去再说。”甄殓也勒过马头,“此地收货甚多,我还发现许多过去不曾出现过也没有出现在万花藏书典籍中的草药,满满一箩筐,”甄殓用手比划了一下,掩饰不住的喜色,“一定对你的病情大有裨益。”
“嗯……多谢你费心。”
甄殓愣了一愣,随即摇摇头浅笑道:“我为医者,职责所在,不必言谢。”
“不过……”唐澈抬起头换环顾四周疏疏密密的树枝道,“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一点麻烦都没碰到?”
“确实,我在路上缝起一个纯阳的道长,已经把他送到浩气的人手上了。”
“哦?纯阳的道长?”
“嗯,我问了他有关司徒念的事,他一无所知。”甄殓摇摇头。
经过甄殓这么一说,唐澈顿时对这位路上救起的道长充满兴趣,于是二人快马加鞭赶回浩气营地。
甄殓下马直奔原先安置道长的帐篷,等他一头雾水地掀开帐篷钻出来时,一个浩气盟守卫不咸不淡地告诉他:“大夫,你刚才救的道长,是个恶人。”
“……恶人?”
“嗯,我们给他清理身体的时候,发现了他随身携带的名牌,上面写着‘极道魔尊’。”
唐澈的眼睛顿时瞪得混圆。
“他人呢?”甄殓有些气急败坏地问道。
“刚刚被我们重伤,抢了我们的马勉强逃走了,你看地上还有血迹。”
顺着对方所指,甄殓确实看到一条断断续续的血迹从草地一路延伸,消失在视线尽头。
“追!”甄殓回头冲唐澈说完,跨上龙子绝尘而去。
一路紧赶慢赶顺着血迹,两人猛然发现自己已经接近了白龙口一带人迹比较密集的的地方——龙隐村。
“穿过龙隐村就是去成都的官道了。”唐澈一边在马上喘气一边左顾右盼,“他不会逃去成都吧?”
有了主城守卫的保护,只要不是罪大恶极之人都能得到很好的保护,那个恶人道长会选择去主城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
“看看再说。”甄殓皱着眉头查看地上越来越稀疏模糊的血迹,唐澈注意到他精巧的鼻翼在时不时抽动。
在闻……?
默不作声的唐澈跟着一路上专心搜寻蛛丝马迹的甄殓默默骑马进入龙隐村,以唐澈的敏感,她立刻就注意到路边一些村民看着他们的眼神,她想甄殓肯定也注意到了。
无人开口,只能听到笤帚扫地的沙沙声,马儿打响鼻的喷气声,得得得的马蹄声,偶尔传来低低的议论声。
甄殓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下了,事实上唐澈所能查找到的痕迹到这里就完全消失了,地上只有凌乱的大片水渍,虽然她不像甄殓能“闻”出方位,不过稍加推测,这里还是很有可能的。
院子里扫地的少女警惕地看着他们,光是这样的眼神就已经将事实暴露的差不多了。
不多时一对老人也从屋内走了出来,很明显他们看着唐澈和甄殓的眼神不甚友好,生硬地开口问道:“你们有什么事?”
甄殓从马上跨下,走向少女,少女看起来颇害怕,但眼神中越来越清晰的甄殓的身影反映了他此刻渐渐占了上风的情绪。
她微微张开嘴巴看着甄殓,甄殓浅浅一笑,她眼神中凝聚的某些东西顷刻间涣散了。
“小姑娘,你见过一个白袍的道长吗?”
对方呆呆地点点图,唐澈顿时无语。
“阿元!”老人喝道,把小姑娘立刻拉倒身后,然后对甄殓怒目而视,“你有什么冲我来,她还是个孩子!”
“噗……”唐澈差点失声大笑,她实在很想看看背对着他的甄殓此刻脸上是个什么表情。
“我们只是来找一个朋友。”甄殓继续保持微笑,“他受了重伤,需要立刻治疗。”
“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你们可以离开了。”老人用手一指门口的官道,毫不客气。
“你们刚刚在洒水清扫血迹吧?”唐澈回头瞥了一眼门外说道。
“胡说!好好的哪来什么血迹!”老人显然有些情绪激动,“你们再胡搅蛮缠,我们叫管家来了?”
“管家?”甄殓摇了摇头,“如果你是指这里势力最大的浩气盟,那你可以省省了。”
“……我们不管什么盟!快从我家里离开!”老人重重地跺了跺脚,同时把老板和孙女护在身后。
唐澈二话不说绕开一家三人朝屋里走去,老人立刻伸出一只胳膊一只腿试图拦截,唐澈轻而易举躲了过去,直奔大门。
推开木门的一瞬,剑影迎面而来,唐澈一个后翻躲开了这一剑,退至甄殓身边。
片刻,一个面色苍白如纸的青年出现在门口,身上的雁虞血迹斑斑,连白发上都沾染了些许嫣红。
“多谢老乡庇护。”他首先向一边呆立着的一家微微鞠躬,然后朝向唐澈等人,“别为难他们,是我威胁他们不准透露我的行踪。”
“……道长!”老人急的跳脚,年轻的道人神色淡然走向唐澈,一副做好引颈受戮绝望的模样。
甄殓苦笑着摇摇头:“这位道长,我们不是来为难你的,只是来向你打听一件事。”
“如果是关于司徒念的事儿,我说过了,我真的不太清楚。”
“你的伤口裂开了,失血过多你会休克的。”甄殓执着地盯着道长侧腹的血迹。
白发的道长先是看了看紧抿薄唇的唐澈,又看了看把玩狼毫的甄殓,大概是因为毕竟甄殓确实救过他,于是默许了。
唐澈不耐烦的呼了口气,不知所措或者说,完全没搞清状况的一家人听甄殓的吩咐准备好热水毛巾等物给那个白发道长处理伤口,唐澈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其他事情做,于是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看甄殓娴熟飞快地处理伤口,甄殓似乎总是能从身上的各种地方随时随地取出可以用的药品,难道这就是破军花哥穿上十二单层层叠叠好似竹笋的奥秘吗?
甄殓处理完道长的伤口,提出要借用这家人的厨房,似乎是为了对采到的药材作风干脱水之类的保持处理,唐澈干脆放出信鸽通知叶文海和简煜靳在龙隐村会和,当晚他们两人就飞鸽传书告知一切平安,明日应该就能抵达,之后很简单,等甄殓把一切该处理的处理干净,所有人出发去成都就行了。
于是当晚无事可做的唐澈在龙隐村的场子里找了个木桩开始各种虐,打木桩是唐澈唯一的消遣,若是在唐家堡,她还藏有一柄从前从父亲那里求来的东瀛长刀可以耍着玩,出门在外的话,她只要找到一个长得像木桩而且看起来挺耐打的玩意就可以在那耗上一天。
只不过等她来到场子上的时候,在哪儿打木桩的还有一个白发白衣的身影。
她看着他读四象拍两仪补气场卡凝神,就这么站着许久,道长明显有些体力不支,喘了口气把剑收起来,唐澈注意了一下,道长用的那把剑明明是亥雨剑,属于及其平民的武器。
道长一个转身看见唐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突然脸就红了,唐澈很庆幸刚才自己没有站在旁边一起打木桩,否则这会儿道长是不是该钻进地里去了。
对方一言不发地坐到一边石凳上,唐澈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架起重弩,对着木桩卡兹卡兹地轰起来。
村里的村民很早就去睡了,虽然时间不早,龙隐村万籁俱寂,只能听见重弩的噪音和蚀肌弹孔雀翎暴雨梨花之类技能的声音,唐澈本打算就这样忙到半夜再去睡觉,结果在一片机关的嘈杂声中,道长突然开口了。
“唐姑娘。”
唐澈立刻让重弩停止攻击,转回头看他:“何事?”
“唐姑娘,那个姓甄的大夫什么来历?”
“瞿塘峡一个有名的大夫,就这样,怎么了?”
“没什么,我在想我以前是否见过他。”
“原来你们是老熟人?”
“显然他不记得我了。”
“大概你变得太多了。”
“他似乎是一点没有变化。”道长抬起黑亮的眸子注视着唐澈,“十年过去了。”
唐澈忍不住开始脑补这位道长和甄殓的各种恩恩怨怨爱恨情仇,她觉得可以把这个小故事告诉远在七秀坊的好朋友林梦晓,这姑娘一定能写出一大本可歌可泣的断袖篇章。
“唐姑娘难道没有觉得……”道长摸着下巴缓缓道,“你直视过他的眼睛么?”
“当然,每天都。”
“………………………………”这位道长显然受到了很深重的打击。
“有问题吗?”
“……没有,我先回去了,唐姑娘自己小心。”
“道长留步。”唐澈叫住了抬步欲走的道长,“敢问如何称呼?”
“……是我疏忽,失礼。”道长尴尬地笑笑,“叫我琴心吧。”
对于像这种一看就是假名,比甄殓这种名字还要假的多的临时名字唐澈真是不知该如何吐槽,只能点点头表示了解,回过身专心打她的木桩。
到了半夜唐澈才摸回屋里爬上床睡觉,因为在白龙口的任务基本结束,所以她妥妥的赖了一个上午的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日正当午,刚出门还顶着一头乱发的唐澈突然被一声气吞山河的吼声“小澈澈~~~~”震惊到半天不能行动,接着就被某个白灿灿的生物扑倒视线变成了天花板。
“……压死我了!”唐澈躺在地上哀嚎。
“嘤嘤嘤伦家回来了有木有想伦家啊!”说着说着叶文海闪亮亮的大眼睛还真的泛起了泪花。
“完全没有呢。”唐澈很果断。
“你个见色忘义的混蛋!”
“你再不起来我就要瘫痪了。”
叶文海扁着嘴爬起来,唐澈这才觉得胸中一口闷气长舒,顿时活络起来。
“你们俩完事了?”唐澈一边站起来一边问。
“对啊,满满两个箩筐的药啊!每天为了采草小煜子都要补好几次的妆啊!”
“你不黑我会死吗?”简煜靳大步流星的走进来,“唐姑娘,甄大夫呢?”
“不知道,我睡到现在才起来。”唐澈揉了揉头发,“怎么,你没看到他?”
“我绕着院子走了两三圈了,就连这家主人都说不清楚甄大夫去哪了。”
唐澈仔细回想片刻后说:“昨晚他还在家厨房里捣鼓药材,我从外面回来后就再没见过他。”
“哎,他能有什么事。”叶文海摇了摇手指头,“他一个人能撂倒我们十个,害怕他被绑架了不成?”
“没准又出去采药了。”唐澈盘起腿道,“以后我们叫他采药姑娘好了。”
“我好饿啊,有吃的没?”叶文海一边嚼手指头一边左顾右盼,“小澈澈你给我弄个棒棒**?”
“棒棒鸡?很多年前去唐家堡的时候吃过一次,至今都无法忘怀啊。”简煜靳搓着双手跃跃欲试,“真要做的话?我来打下手吧?”
“……有我的份儿吗?”某个白花花的脑袋小心翼翼的从门框后面伸出来弱弱问道。
叶文海和简煜靳同事回过头去,齐刷刷地用盯人的视线对琴心进行注目礼。
“想有份儿,打工去!”唐澈一边说一边爬起来,“都去厨房!”
于是唐澈一行四人厚着脸皮跟这家主人接了厨房用,这几天被这几个年轻的陌生人闹得反应迟钝的一家三人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得由着他们去。
于是片刻后厨房里就传来乒乒乓乓噼里啪啦各种声音以及人的咆哮声。
“唐澈你敢不敢不要放那么多辣椒?你吃完了人家吃什么??”
“道长……!那是油不是水!艾玛这是传说中的呆萌么!”
“叶大小姐你能把重剑先卸下来吗??打破多少碗筷了这是??你有钱你赔啊!”
“简大妈你靠近一点会死啊??油溅起来不会毁你容的好吗??”
“唐澈!添柴添柴!我擦道长白毛着火了!快扑掉!”
“澈澈啊我被柴火敲到头了QAQ!”
“海海啊我看你还是去外边跟阿元玩去吧……”
“你说的这是油啊!为什么还会溅起来啊!”
“道长哟你的剑快滑进锅里去了……”
“起锅了起锅了!!让开让……妈蛋!”
“澈澈别激动啊!这里太挤了重弩都放不下啊!”
……
于是一番折腾,他们横竖是端出来几样勉强还能看的菜肴,以唐澈的说法,本该就她一个人下厨就好,多了几个只会碍事的笨蛋,差点拆了人家的厨房,简煜靳打翻她的棒棒鸡的时候她差点就把简煜靳推进锅里做棒棒人肉了。
“这菜的味道……真微妙啊……”琴心一边嗅着空气中弥漫的诡异气息一边小心发表自己的看法,果然唐澈就飞来一记白眼。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采药搬上桌子,因为突然多出四个人,所以这家主人不得不把压箱底多年的八仙桌搬出来,摆在院子里,在一群家禽嘎嘎嘎的嘈杂声中开始了晚饭。
“秀爷,跳个舞给咱助兴呗~”叶文海翘着二郎腿道。
“好啊!给你瞧瞧我的大扇子!”正打算亮出扇子的简煜靳被唐澈猛一推:“先去拿碗筷!”
“这女人……”简煜靳恨恨等了一眼唐澈摇曳的背影,“谁娶她谁倒霉八辈子。”
很快饭菜碗筷都齐了上桌,阿元在桌子边上上蹿下跳,叶文海一看,也跟着上蹿下跳,被唐澈拎起来摁在凳子上就老实了。
“老身这儿好久没这么热闹了……”阿元的爷爷摸一把微湿的眼睛,“自我儿子儿媳去后……”“这么热闹的嘶吼,老头子你就别败兴了!”奶奶重重拍了一下爷爷的肩膀,把碗筷推到他面前。
出现面前这种情景,老实说完全出乎唐澈的预料,常年独行的她也不太适应这种热闹的场面,叶文海干脆一屁股坐在她大腿上,唐澈被双重体重压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棒棒鸡!棒棒鸡!”叶文海挥舞着筷子冲向棒棒鸡。
“慢着点没人跟你抢。”唐澈夹过一大块鸡块塞进叶文海嘴里,对方总算只剩吭叽吭叽的咀嚼声。
“可惜大夫不在啊。”简煜甄耸耸肩,“我赌他一定想尝尝唐姑娘的手艺。”
“我只会做棒棒鸡啊。”唐澈耸了耸肩。
“嘘——”琴心突然举起手指放在唇边,顿时院子里安静下来,这样所有人都能听到渐渐接近的马蹄声。
几人一同朝着龙隐村门口望去,高头大马的天策队伍,一眼就能看到,为首的军爷不知为何看起来特别眼熟。
一时没有人动筷子,每个人都不安地看着军爷军娘们策马前行,显然就是冲着他们这个院子来的。
唐澈走下八仙桌,面向院子门口的方向放下重弩。
简煜靳让两个老人以及他们的孙女先进屋去了,琴心凑近唐澈低声道:“恶人天策的巡山队伍,小心。”
这回唐澈总算想起那个为首的军爷为何如此眼熟了,他不就是在白龙口边界官道茶铺被唐澈叶文海甄殓几人轮到爬不起来的恶人军爷么?
唐澈深吸一口气,低头瞥了一眼叶文海,强作镇定的小姑娘明显很是不安。
等到天策的巡山队伍近了,似乎为了表明自己是带着和平目的来的,军爷很早就下了马,牵着马渐渐走进院子。
“我们在白龙口官道路边见过吧?”军爷带着意味不明的微笑轮流看着唐澈和叶文海。
“是啊,传说中的手下败将嘛!怎么,叫了一群恶狗来咬我们啊!”叶文海尖尖的嗓门在院子里格外清晰。
“这次你们恐怕必须要好好感谢我了。”军爷显然一直在皮笑肉不笑,“你们该感谢我没有让你们那位温柔风骚的花哥曝尸荒野。”
“……什么?”唐澈微微张开嘴。
军爷侧开身让开,好让唐澈看到他身后被几个小将抬着的蒙着白布的担板。有眼的人都能看出那白布下十有八九是具尸体。
唐澈走出院子,几个小兵放下担板,唐澈咬着嘴唇低头看着脚下片刻,半跪下来,掀开蒙着头部的白布。
如墨般的长发蜿蜒流淌在色惨惨淡的裹尸布上,除了面色有些苍白,甄殓的面容同之前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唐澈从未见过他安睡的模样,长睫紧闭,秀眉微蹙,肤色透白到几乎可以看到皮下蔓延的青色血管,好似一朵悄无声息安静绽放的矢车菊,只是陷入了永劫的沉眠。
唐澈使劲炸了眨眼,视线开始模糊了,她将颤抖的手缓缓触过他挺翘的鼻尖,略过毫无血色的柔软双唇,停留在层层叠叠的衣领边缘。
白衣上渲染开的血迹是无法擦干净的,唐澈微微扒开衣领,果然看到了脖颈上细如银丝的伤痕,正是这道红色的细线,将甄殓的头部和身体彻底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