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澈自始自终都神志清醒,疼痛令她时刻警觉,也没有痛到要昏厥的地步,她很清楚自己被一路拖到马车上,就这么流着血仰面躺着,马车急行,颠簸得很,唐澈在马车里颠得头昏眼花,胸口半凝的伤口血糊糊的一片,血腥味不住地往自己鼻子里钻。
等到终于到达目的地,唐澈早已被血腥气熏到麻木的鼻子也嗅到一丝药味,那味道与她平日里知道的甄殓身上的气息根本不是一回事,带着腐败的酸气和催泪的苦涩,唐澈知道这气味来自何方。
要说唐澈此人如果也有害怕的时候,那就是在接到任何有关天一教的任务的时候,身为刺客她早就做好觉悟暴毙野外,但是她见过太多天一教酿成的悲剧,死又未死,活且苟延,人不人鬼不鬼,这种下场比怎样悲惨的死法都更让唐澈恐惧。
有人将她粗暴地拖出马车,她跌跌撞撞地攀着他人的肩膀往前走,深入那一片带毒的迷雾。鼻腔中进了些黄沙,唐澈估摸着,大概是在巫蛊丘附近。那股诡异的药味越来越浓,唐澈只觉得想吐,一路拖拽她终于被带到阴凉处,直接被丢了进去,她扑到在地,门被关上,顿时视线里一片黑暗,但是她伸手一摸,可以感觉到这大概是个树屋,看来不是巫蛊丘,而是巨树村了,反正都是天意教的地盘。她靠着略带潮湿的墙壁坐起来,摸了摸有些结痂的伤口,被那个男人这么一折腾,虽然出血量相当大,但好在没有割破大动脉,所以血液经过这么长时间竟然也开始凝结,不过有些原因还是要归功与长年习武的唐澈毕竟身体素质较一般人要好,所以不至于流血而亡。
“有人吗?”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道,黑暗中一片寂静。唐澈就纳闷了,那个男的不是说自己会在她死前结束么,那他还不赶快过来干活?
说曹操曹操到,树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刚刚习惯黑暗的唐澈顿时觉得太过刺眼,赶紧拿手去遮。有人走近屋里又关上门,但是对方显然燃起了火折子,屋里还是有些光亮。
“看,她的伤口开始凝结了。”一个熟悉的男声说,“看来这个身体确实是高质量的材料。”
“她是什么材料我不懂也不管,我先干我的事儿。”这个男人的声音只是最近才听过,无疑是那个光华潋滟的公子哥,唐澈总算适应了这脆弱的光线,睁开眼睛。
“好妹妹,你仔细看看我。”那个男人笑意盈盈地靠近唐澈蹲下来,“真的不记得我了?”
“记得,”唐澈操着干涩的嗓音说,“你这德性,确实难忘。”
“好厉害的嘴巴。”简煜靳咯咯笑道,“怕是你小时候教坏了吧?”
“她什么时候轮的着我教训了?”男人歪了歪嘴角笑道,“从来都是她教训别人。”
唐澈不置可否,陷入沉默,男人朝着简煜靳伸出手,接着就拿过一张泛黄的纸张,上面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可是光线太暗,唐澈看不太清,她只是纳闷这张纸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你看清楚。”男人把纸伸到唐澈面前,“这就是我让你做的事,不算太难吧。”
这次简煜靳把火折子一道靠近了,唐澈不由得坐起身体仔细看纸上的字。这竟是一份规格严谨内容详尽的遗产,唐澈的父亲半年前病逝唐澈是清楚的,只是别人都是跪在大厅里哭灵,她是蹲在房梁上抱着柱子,估摸着她蹲了那么些天没有人知道她来过,但是她确实不知道父亲有这么一份遗嘱,不过想来也不奇怪,唐澈的父亲是长安人尽皆知的大商贾,家财万贯富可敌国,父亲生前就散了不少钱财与安禄山交好,希望能为自己或者子孙买的一官半职,但安禄山胆子再大,这桩事却是万万做不得的,所以一直只是收钱不办事,就算他这样不继续往他身上撒钱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成了唐家一个永远填不完的大坑。
唐澈突然觉得自己想太远了,这都是离家出走之前自己知道的事儿了,眼前这份遗嘱,唐澈看来看去,自然那些将田地分给弟弟房产留给夫人古董交给小妾之类的内容跟她没有半毛线关系,但是有一句话是明确提到唐澈的姓名的:待吾百年之后,唐家家业,悉数交予吾膝下二女打点,他人不得干预。
唐澈觉得自己的理解应该没错,父亲这是等于把唐家家主之位交给她了。“很吃惊?”
男人玩味看着唐澈的嘴角形状变化,“你知道吗,遗嘱公布的这一天,哭灵的几位姨太死活不信,经过多少道工序鉴定,这确实是老爷子手笔,接着她们就开始大骂你这个不孝活该遭雷劈死的女儿,如此离经叛道白得唐家家业,一个个想方设法劝我修改遗嘱,但是很遗憾,即使我是唐家唯一的儿子也是长子,在这种遗嘱面前,也没有任何修改的权力。因为即使父亲大人不在了,咱们的叔叔伯伯各位长辈也在盯着咱们这些小辈,随时打击放上作乱的不孝子,所以,就算这份遗嘱多么不合理,我这些年辛苦经营唐家家业,也一直只是代家主罢了,你,才是唐家一家之主。”
唐澈眼珠转了转,她的确看到遗嘱上明确规定唐镇这个唯一的儿子只准管理财政,虽然实权不小,终归是给“家主”唐澈打下手,一旦唐澈回到家中,全家人包括唐镇被人都得无条件服从她。
虽然这么一想好像匪夷所思,但唐澈知道空穴来风,凡事必有情由,唐镇虽然和唐澈一样是唐夫人正室所处,人也生的风流俊秀温柔儒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当时年轻贵族的社交圈子中相当受欢迎,可谓是长袖善舞左右逢源,似乎这样的人继承家业是再好不过。
但是知子莫若父,唐老爷子虽然官商勾结名声不好,但他对自家人却是约束的紧,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准逾越半步,他很清楚儿子虽然面上看上去很是完美,但是他正因为长年应酬,在外沾花惹草处处留情,唐老爷子自己一妻三妾,统共一个大儿子三个女儿,他儿子年纪轻轻倒是娶了六房妻妾生了五六个孩子。虽说多子多福,但是唐镇这些妻妾,除了正妻是家父指派,还算温文知礼,其余的小妾,有农家女儿,青楼女子,甚至塞外胡姬,什么样的都有,这么一来后院鸡飞狗跳人心惶惶,再说唐镇惹过的花花草草何止这么些,外头带着孩子的也不算少,接二连三的就冒出哪个夫人中毒或者哪个小公子小小姐意外夭折之类的,弄得唐老爷子烦不胜烦。虽然这只是一个典型的代表,但是按唐老爷子的心性,后院都管不好的男人就是管不住自己,管不住自己如何管别人,然后他渐渐发现唐澈这个死板的闷葫芦假小子反而更合他意。他有一次甚至直接对唐澈说:“我女儿才是得我真传,真真是像我的,你若是和你兄长调换身份,为父还愁什么?”当时唐澈还小,这话也是私底下说的,所以没有引起什么波澜,但是唐澈万万没想到,老爷子居然真的干出这种事,自己离家出走那么多年后,还是义无返顾地把唐家交入她手中, 尽管现在的唐澈对做生意一窍不通。
唐镇又开口道:“为兄体谅你的处境,知道你不适合回到家中经营这样一份家业,唐家堡必定比唐家大院待得舒服,所以你看,虽然我用了点极端手段,但是要求不高,你只要明日当着众位长辈的面,声明你将家主之位让与我,我保证立刻放你离开。”
“我想不明白。”唐澈摇了摇头,“你当了这么多年代家主,什么事不是你说了算?还有谁能碍着你?何必非要找上我,还废这许多心思。”
“这你有所不知,我毕竟不是名正言顺的一家之主,家中诸位长辈仗着自己德高望重,处处阻拦于我,所以其实我可以算是诸事不顺,哪有妹妹你想的这般自在?只要你将家主之位全权转交给我,我才有权力反驳他们的决定。”“若是我不依呢?”
“你总算问到了。”唐镇奇怪的像是松了口气,“你看这巨树村甚至隔壁的巫蛊丘,到处都是天一教的爪牙,他们为了保护自己炼尸的地方,不择手段在这一带都撒上毒雾,闯入者轻则头昏眼花,如果不立刻离开,就会呕吐腹泻直至身中剧毒,这毒可不仅仅是把人毒死就算了的,你也知道天一教的行事作风,他们不折磨人的尸体就不会满足,懂?”
这话真正让唐澈打了寒战,这么说,自己体内已经埋下了危险的种子,有朝一日她有可能变成毒人一类的玩意。
“你难道不也是身在其中吗?”唐澈眯着眼看着唐镇。
“妹子啊,我能把你绑来这里,没有天一教的支持如何做到?他们自己也不是日日吸取毒素?所以天一教内部是有解毒抗毒的灵丹妙药,只不过这些蛮人天长日久,毒素侵蚀,再怎么压制,也是灰头土脸一副死尸样,我只要办完事,远离此地就是了,这毒可是待得越久越难清除,我这里自然有解毒良方,只是看妹妹你配合不配合。”
“天一教的毒算什么?”唐澈冷笑道,“你那百花软筋散才是好手笔。”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记了。”唐镇拍了下脑门,“你看,天一教的毒可不是我故意的,你若答应,这两种解药我都给你,这还不行么?”
“行啊。”唐澈扬起嘴角,“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见诸位长辈呢?”
“明日午时,我带你去。”唐镇露出满足的微笑,“当然,解药我也一并带去。”
“不过,你打算把我带回长安吗?”“不,不需要,那太麻烦了,妹妹身上还有伤,如何经得起舟车劳顿?”唐镇笑着摊了摊手,“我已经把诸位长辈邀请来成都,他们在聚贤山庄被安排得很好。”“……那很不错。”“所以明日你只需要到聚贤山庄就行了,长辈们可都等了你许久。”“这容易,你也要说到做到。”
“自然自然。”唐镇不住点头,唐澈清楚看到,她身后的简煜靳倒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不过既然唐镇是他主子,想必他也掀不起什么大浪。这么一答应下来,唐澈立刻就被带去处理伤口(天一教的秘药唐澈实在是却之不恭),搬到一间干燥干净光线充足的屋里住着,唐澈看着渐渐落下的夜幕,坐在床上调息时脑子忍不住在想明天的事儿。
时间太短了,若是多几天,她可能还有细细思量的余地,但是眼下……想起明天她又要踏入阔别五年的唐家大院,心中真是五味杂陈,倒不是她害怕某些人,只是到时候完全不知道怎么应付的唐澈会被人像提线木偶一样操纵着。况且,拿到解药这种事对她来说诱惑太大,一旦解了毒,她就能回到以前作为一个普通的刺客该有的生活,由这毒引发的一堆麻烦自然也就退散了,当然包括那个非人类的万花。 仔细一想,那个万花若是真的跟她断绝了所有关系从此两人老死不相往来,好像……是有那么点……心痛,但是唐澈很清楚男人想要的女人至少应该具有的素质,所以她早就断绝了生儿育女的念头,不愿意折磨自己折磨别人。
如果她不是这样奇葩,当年也不会被扫地出门。
脑中一团乱麻的唐澈一坐就一晚上,第二天拂晓她睁着因为严重失眠而浮肿的双眼啪的一声倒在床上,因为一整夜保持坐姿,腰都硬了。迷迷糊糊睡到中午时分,她被人叫醒,一个看似女祭司模样的人走进来,将怀中一叠看似华美非常的衣物放在桌上,然后操着生硬的汉话说:“唐公子吩咐你把这些穿上。”
“你出去。”
女子干脆离开,带上门走了。
唐澈站起来翻开这些裙服,顿时失笑,这是时下女子中最流行的阳春雪套装,红白相间华贵非常,女子穿来真有弱柳扶风娇花照水的风姿,只是听说价格不菲,对制服意外衣物完全没兴趣的唐澈压根没想过买一套,不成想兄长大人这样赶趟儿,不过以他的性格确实一点不奇怪。
唐澈对着屋中的菱花镜理了理鬓发,端正好头花,昨日因为车马颠簸有伤在身确实衣冠不整,她重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把该系的系紧,该正的正好,好整以暇等待唐镇的到来。
于是唐镇本来带着自信满满的笑容,经过唐澈同意进屋之后,脸瞬间石化。不过他很快又恢复笑容,摇着扇子问道:“怎的,妹妹不喜欢这个?那无妨,煜靳,你再去差人买一套,要与宫中最近传出的贵妃所穿相差无几的样式,”
“哥哥你可别开玩笑了,杨贵妃的衣服,我能穿?”唐澈挑唇一笑。
唐镇伸出一只手轻轻抬起唐澈的下巴,笑意温柔:“我妹妹的姿色,做哥哥的怎能不知,这就是带着面具也掩饰不了的美貌,不然那个漂亮的万花小哥如何为你神魂颠倒?”
唐澈脸色一变,唐镇依旧笑如春风:“妹妹放心,现在你都在我手中了,他对我来说没意义了。”
但是你对他做过的,我如何能忘!
唐镇显然没看出唐澈一瞬间迸发的杀气,这时简煜靳也进来了,唐澈暗叹动作真快,只见他对着唐澈展开又一件裙服,这件比起阳春雪套,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再者这是模仿宫中最受宠的贵妃,珠光宝气却又不失气度高华,样式繁复却尽显女子身姿之美,再看看那裙服上的头饰,纷繁复杂得无以复加,恐怕光是这个头都得折腾一个时辰,到时候整套穿起来怕是连走路都困难,唐镇倒是一瞬间捕捉到这女人常有的心态,赶忙道:“时间不急,为兄自然耐心待你梳妆,不然你这一身,怕是吓坏众人。”
“不就是签个字,又不是相亲。”唐澈径直饶过他走到门口,“拖上那么长时间,哥哥也不怕节外生枝?”
“妹妹还是嫌弃?”
“你若还要家主这个位置,即刻启程,别等我烦了临时变卦,到时候拼个鱼死网破。”唐澈转回身来,只冷冷吐出这句话。“好。”唐镇比他身后的简煜靳还淡定,“那就请妹妹上马车。
连马车也是贵族小姐夫人出行常坐的样式,唐澈自己脑补一下自己一袭宫装端坐在马车内都忍不住要喷出来。
总之她还是乖乖爬进马车,盘腿坐着调息。这次的颠簸显然比之前把她弄来的时候要平稳的多,唐澈竟然感到一种平静宁和的错觉。
然后她在马车里睡着了,中午吃过午膳后继续睡,最后是天生的警觉让她从垫子上弹了起来。看马车内的光线,似乎是夜幕已经降临,周围比醒着时暗许多,唐澈掀开车帘,只见唐镇就骑着高头大马在她的马车旁不疾不徐,见她掀开帘子,着实礼貌地弯下腰笑问:“不舒服?还是饿了?”
“到哪儿了?”唐澈环视周围。
“我们正路过灵泉村,上个坡就到聚贤山庄了。”唐澈放下帘子靠在车厢内壁上,突然有些慌。
果然,不出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就减速了,最后缓缓停了下来,唐澈知道目的地到了。片刻后唐镇亲自掀开车帘,用扇子做了个“请”的姿势:“下车吧。”
唐澈利索地爬出马车,在夜色中来到聚贤山庄附近的无边客栈门口。唐镇特意解释道:“长辈们一行人数众多,不愿太麻烦天南王家,所以包下了无边客栈,就在这里暂住。”
唐澈颔首表示了解,跟着唐镇走进客栈。两人以及一众随从走近内院,显然唐家的长辈们住的都是天字号房间,反正整个客栈都被包下了,整个院子都被拿来私用也没什么不妥。
唐澈走近院子,看到的就是一干家丁下女严阵以待的模样,突然觉得很好笑。眼看着接近大厅,唐澈的心突然突突突的跳起来。
最终还是走进了大堂。面对着六位坐着等候多时的叔叔伯伯,唐澈深深吸了口气走进去。显然她一走进去,所有人的视线都从唐镇身上转移到她身上,那种感觉太明显,好像被无数柄利剑贯穿身体的感觉。
“各位叔伯。”唐镇恭敬地躬身施礼,“唐家大小姐已经带到。”
唐澈稍慢走近大堂,才踏进大厅就被六道齐刷刷的视线从头到脚洗礼了一遍。 “这是唐澈?”大伯唐耀昆先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这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女子,她胸前那抹伤痕在一片白皙的肌肤中太过显眼,简直有些刺耳,即使唐耀昆再怎么老眼昏花,也能看出那伤口周围的衣料上血色尽染。
这一声起,顿时众位长辈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唐澈从容摘下面具,露出真容,不紧不慢道:“各位长辈,小女正是唐澈。”
面前静默片刻,接着是一片嘘声,激烈的讨论再次展开,唐耀昆毕竟是长兄,代表其他人从座位上走下来,走到唐澈面前,微张着嘴巴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个遍:“你真是澈儿?离家五年,如今该十七岁了吧?这看起来却是太老成了些。”
“大伯不信?”唐镇也很镇定,“大伯自幼最照顾小妹,该知道小妹该如何鉴定是真是假。”
“嗯。”唐耀昆点点头,对下女说,“叫夫人来,叫她带大小姐去验身。”
侍女低头应是,带着唐澈转进后堂,原来女性家属都在这后边坐着呢,一看到唐澈走过来,几个年轻的妾当场就跳起来避之不及,上了年纪的夫人们倒还镇定,唐耀昆的夫人走过来上下打量了唐澈一眼,道:“你跟我来吧。”
唐澈略点头,跟着大婶走进她的房间,她记得这位大婶在她话还说不清楚的时候就常给她洗澡,不知她这把年纪还记得多少。
他们三人站在屏风后面,就留大婶和一个伺候的下女。唐澈一件一件将身上的暗器匕首各种武器连同衣料一同卸下,露出白皙光洁的躯体,眼见唐澈浑身上下长长短短深深浅浅的各种伤疤,大婶和那侍女都不住低低一声惊呼,唐澈瞥了他们一眼说:“快些吧,我冷着呢。”
于是大婶瞪大眼睛绕着唐澈转了几圈,最后终于确定无疑是唐澈被尊,顿时劳累纵横,不管唐澈还赤裸着身体就扑上去抱着哭:“澈儿啊~~真是你啊~~你怎的弄这一身伤疤啊!”
唐澈一个哆嗦把她推开,拿过一边的衣物说:“先等我穿戴好。”
但是大婶的嘴显然闲不住,她担忧的目光在唐澈身上游走不定,最后忍不住说:“澈儿啊,这次你回来可小心,你哥哥不是个老实人,不好对付啊。”
“我知道。”唐澈一边拉上黑丝一边应道。“你若是一个人……怕是要着了他的道儿啊……”
“大婶说这些做什么呢?”唐澈轻轻笑道,“难道几位叔伯出现在这里,不是大哥早已精心安排得结果么,我既然已经来了,还有余地?”
“哎……”良久,大婶一声叹息,不再说话。
唐澈看着她的样子,就知道她也是顶着危险试图警告自己,这般年纪的女子,世界中唯有丈夫儿子罢了,她害怕的,自然是她的丈夫。“多谢婶婶。”唐澈穿戴整齐,将手放在大婶沟壑纵横的手背上拍了拍,然后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