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阻止他们……”司徒念无力的呼告瞬间被淹没在杨远靖极响的一个巴掌中。
“这一招瑶台枕鹤用的甚是精妙啊,千钧一发之际脱离了爆气场的情况啊……”观看打斗的杨远靖脖子伸的老长,他自己都觉得后背不爽,于是耸了耸肩调整了下姿势。
“担心什么,我看你姐姐游刃有余嘛。”叶文海一边嚼肉包一边说。
“哪里游刃有余了??”司徒念几乎是用吼的,“对方用的可是玉清玄冥!而且你看看他招招致命步步紧逼,哪有点切磋的觉悟?他就是恨我姐意外爆了他的镇山河!”
“不过从切磋开始黎道长就没有下过镇山河呢,你该庆幸了。”叶文海舔了舔嘴唇,转头寻找下一个肉包。
“若是不爆了无敌哪能把那个女唐门逼走,道姑才是跟我一样站在一线承伤的人。”杨远靖瞥了司徒念一眼,司徒念毫不客气地回瞪过去。
那边厢剑光交织星荣迸发打得不可开交,打的时间渐渐久了,黎靖也渐渐忘了自己身为紫霞纯阳的事实,经常被近身后忘了拉开距离回头举着玉清玄冥就是一顿猛砍,渐渐的两人短兵相接的次数渐渐多了,围观的几人估摸着应该是黎靖道长的内力即将耗尽,抱元守缺也一时无法解围,只能用三柴剑法招架,不过看得出黎靖的武功底子相当扎实,即使专精内功紫霞心法,近战时三柴剑法也使得快速精妙,平砍也不落下风。
杨远靖烦躁地跺了跺脚站起来,一个口哨召来战马,翻身上马后直接冲着那两人狂奔而去,接近目标是举起长枪开始战八方,处于胶着状态的两人立刻都迎风回浪后跳躲开滚滚而来的铁蹄,倒是拉开不少距离。
军爷勒住马在两人之间,黎靖摸了一把嘴边的尘土,双眼死死盯着对面的道姑,似乎随时准备糊她一脸满气的两仪。
“都别打了,先商量正经事!”杨远靖翻身从马上跨下,叶文海和司徒念也聚拢过来。
黎靖冷笑一声,把剑收回背上,拱手道:“是贫道失态了。”
“何止是一点失态,不就是爆了个无敌吗。”杨远靖瞪了他一眼,黎靖抬起头微笑道:“军爷大概是习惯在己方藏剑风来吴山的时候把敌人沧月打出去吧。”
“……”杨远靖崩紧了脸。
“嘛,说好的去找小澈澈呢?”叶文海叉着腰道,“难道你们还怀疑那天晚上不是小澈澈吗??”
“别一口一个澈澈澈澈的!神烦知道吗?”杨远靖狠狠点了下叶文海的鼻尖,“毕竟官方都把海捕文书撤了,说明上面的人都一致认定唐澈和甄殓已死,我们就算要找,动作太大也不行。”
“唐澈或是甄殓肯定施了障眼法。”司徒念摸了摸下巴说,“居然让官方都认可了他们已经死亡的假象,但是……他们却什么事都没告诉我们,我们一头雾水,只能妄自猜测,赫琪不是负责我们之间联络吗?她也出意外了吗?”
“联络人和联络对象都失踪,这对我们掌握情况太不利了。”杨远靖纠紧了眉头说,“你们觉得动用外人来处理这情况何事吗?我觉得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惊动他人。”
“毕竟两条人命。”司徒念看了一眼杨远靖,“我们立刻出发去找他们吧。”
“他们的顾虑是怕我们暴露他们行踪危及性命。”黎靖沉吟已久开口道,“我们不能排除唐甄会对我们严密布控的可能。”
“总不能毫无行动吧!”叶文海急的原地跳脚。
“这样。”黎靖摸了摸下巴,“我认识一个可靠的大师,你们稍加了解,就会发现他不能更适合替我们寻找那两人。”
“浩气的?”杨远靖挑了挑眉。
黎靖摇摇头:“他没有入阵营。”
“叫来看看。”司徒念瞥了一眼黎靖。
黎靖沉默着点点头,接着有意无意地瞥了司徒仇一眼,然后发现她站着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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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澈和甄殓不仅好好处理了伤口,而且舒舒服服地洗了热水澡,只是甄殓披着湿哒哒的头发穿着亵衣走出来的时候,唐澈总觉得不自在。甄殓怎能不知唐澈的小心思,不过抬着下巴刻意无视,该干嘛干嘛去了。
唐笑的房间真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想来唐家堡对她而言也只不过是个下榻处,可以坐一坐,躺下来睡一觉,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意义,唐澈作为唐笑长期的敌人还算挺了解她的,她确实一直居无定所,君不惑在哪里,她就跟到哪里。以此类推的情况还有,他们住在这里,别人一眼看过去都不会有胆来打扰这对“小夫妻”的,本来唐笑在唐家堡几乎没有朋友。
“真是单纯的人。”听完唐澈解释完他们住在这里如何安全后,甄殓叹了口气道,他进门后就扯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据说戴着很难受。
“单纯?”唐澈一边铺地铺一边说,“大概也许可能可以这么形容吧。”
“我自己来吧。”甄殓弯下腰拉住被褥的一角,唐澈抬起头充满鄙视的瞥了她一眼道:“我给自己铺的。”
“这是逼我睡床铺的节奏?”甄殓保持一张笑呵呵的脸。
“没错,没得选。”唐澈夺过被褥铺平最后一个角后立刻一个滚躺下岔开四肢用行动表明“这地方是老子的了”。
甄殓及其无奈地坐在床沿:“这种情况不是默认我睡地板吗?难道之前你遇到过让你睡地板的男人?”
“没,没遇到过跟我睡这么近的男人。”唐澈面不改色。
“你……你就让我睡地板吧,你睡床。”甄殓坐不住似得站起来蹲在唐澈身边说。
“我说了!没得选!瓜娃子吵死了!快给老子滚床上去!”唐澈突然弹起来对着甄殓耳朵一阵吼,甄殓缩了缩脖子,叹了口气,老实爬回床,唐澈狠狠瞪了她一眼,才拉上被子躺下。
熄了灯后屋里一片寂静,唐澈心知这必须是一个不眠之夜,但是她尽量减少翻来覆去的次数免得吵到甄殓,她觉得他真的好累,没过一炷香功夫,甄殓幽幽的声音的黑暗里传来:“你得肺病了?喘气跟拉风箱似得。”
“……哈戳戳的。”唐澈狠狠压下了即将爆发的怒气咕哝道。
“是不是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没做,心里不踏实?”甄殓的声音颇有些得意,唐澈想不通这种优越感他哪儿来的。
“……确实有。”
“那你知道自己忘了什么吗?”甄殓的调调更得瑟了。
“我知道我还会睡不着吗??”唐澈差点又弹起来吼了。
“莫急啊,你自己说什么来着,留着话等我们进了唐澈的房间再说,我等了一晚上,话呢?”
悄无声息坐起来的唐成形如女鬼,抬手就朝甄殓的方向甩过去一枚暗器,甄殓一个翻身躲开暗器下了床,闷闷的有暗器钉入墙体的声响。
“你看你。”甄殓轻轻拂过唐澈的额头,“闷出一头汗,也宁愿憋着不说?”
“……我在考虑怎么说。”唐澈扭过头扶着下巴作认真思考状。
“你别考虑了,等你下决心说出来,我尸体都凉了。”甄殓干脆盘着腿面对唐澈坐下来,唐澈心里一惊:太……太近了!
“何……何出此言啊……”唐澈觉得底气什么的,正在迅速流失中。
“这是我,这些天跟你相处得出的结论。”甄殓有板有眼地说,唐澈几乎不敢正眼看他,这么近的距离,月光里他的面庞给人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对,就是这种非人的美貌,唐澈从一见他就觉得违和,果然是没错的,她在心里肯定自己,然后继续躲避甄殓探究的视线。
“你觉得……已经很了解我了吗?”唐澈尽量拖延话题的进度。
“我活了这百把年,看人自然很准。”甄殓不疾不徐地说道,“你信吗?我觉得从来没遇到过跟你相似的人真是奇迹,”
“人本来就是千差万别。”
“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事实上,每个时代的环境都是一个巨大的模子,不管是大环境还是小环境,势必会造就一批八分相似,两分不同的人群,这你也同意吧?”
唐澈迟疑着点点头。
“但是我实在想不起来谁跟你哪怕有半点相似,真奇怪。”
唐澈心想这货真能扯,一句“你在我心里独一无二”都能扩展这么一大堆,理解能力差点的还转不过弯,不过……话说……他难道不是在照顾自己的情绪,如果不是自己这么别扭恐怕他早就……
唐澈回头一看,顿时觉得在甄殓眼里自己什么样的想法都早就被看穿,那双眼睛从不被虚假的雾气蒙蔽,顿时有心惊肉跳的错觉。
甄殓莞尔一笑:“你终于肯正眼看我了。”
“看你个锤子!”唐澈说着一拳招呼过去,冲着甄殓的脸,甄殓往边上侧开,缠斗就此开始。
唐澈生龙活虎地从被褥上弹起来各种拳脚直接朝甄殓身上揍,甄殓则是一脸看戏的表情招架,闪避,偶尔不痛不痒地戳一下唐澈,但是片刻后他发现唐澈即使是包裹着黑漆漆的烛天套,也能看到伤口的血液开始渗透出来了,于是他躲开唐澈扫堂腿后,直接一套连招噼里啪啦地打在唐澈身上,唐澈压根就没有反抗之力,被胖揍一顿后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他的力道拿捏的刚刚好,即迎合了此刻唐澈一心求虐的心态又躲开了她的旧伤,自己回想起来,真不容易。
躺在地上的唐澈长长的呼了口气,甄殓一步步走近她,俯视她问道:“舒服不?”
“爽!!”唐澈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视线却一直盯在天花板,继续喊道,“甄殓!老子喜欢你很久了!你从是不从!!”
甄殓的脸出现在视线正中央:“从了就能娶你吧?”
“……啊?”唐澈错乱了片刻,呼啦一下爬起来,两人差点李脸撞殓,她正想往后挪挪屁股,却被甄殓紧紧钳住肩膀,动弹不得,只得跟甄殓大眼瞪小眼。
“我说。”甄殓加重了语气,“我要娶你。”
唐澈一脸见鬼的表情。甄殓执起她的双手,缓缓握紧,那双眼几乎能看到唐澈心窝子里去,她恍惚看到他好看的嘴唇一张一合,一字一字说:
“嫁给我吧。”
“我……”
“你就说你愿不愿意。”
“愿意。”唐澈坚定地点点头,“但是……就这么……”
“我知道。”甄殓把她拉进怀里拥紧,唇贴耳的说,“我很快就去找你兄长大人提亲。”
“聘礼呢?”唐澈戏谑道。
“给一个将死之人钱财作甚?要给也是给你。”
“……话说,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
“隔墙有耳啊……”甄殓的省略号意味深长。
“我日!!”唐澈不淡定了,“哪个贱……”
“嘘。”甄殓阻止道,“他们听到他们想听的了,一会就会离开了,别再搞出大动静。”
“我日啊……”
“想日?来啊。”甄殓一声嗤笑,唐澈立刻耳根子红了。
“我拿化血镖日你。”
“好。”
“重弩日你。”
“嗯。”
“天绝地灭日你。”
“嗯。”
“暴雨梨花日你。”
“嗯。”
“蚀肌弹日你。”
“嗯。”
“图穷匕见日你。”
“可以。”
“你还有多少气血可以让我日啊?”
“我想想——握针局针提针春泥长针,你可以从头再日一遍。”
“我日你仙人板板!谁让你用离经了!给我切花间!”
“好吧,水月无间钟林毓秀商阳指玉石俱焚,你跪了,还没跪?那先来个乱洒青荷再来一套,你必须跪。”
唐澈光滑的脑袋在甄殓肩窝里蹭了蹭:“又输了啊……”
“既然是输给我,就别纠结了。”甄殓揉了揉她的脑袋。
“不行。我这人,输了就会纠结,你告诉我,我到底输在哪?”唐澈坐直身体不依不挠地盯着甄殓,后者无奈地笑了笑,炸了眨眼,略一思忖问道:“你对万花的套路招式熟悉吗?”
“也不算特别熟,虽然与花间过招不少,但是也不算多,一知半解吧,但是话虽这么说,我毕竟不是万花门人,只能坐到这种地步了。”
“我万花谷与世无争,宁静淡泊,鲜少有人惹事,难怪你动手的机会不多,不过我要说的是,技术和认知上的差距,你这么年轻,可以慢慢弥补,稳扎稳打,但是有些东西你还是放弃的好。”
“……为什么?”唐澈嘴上问着,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因为你不可能有六七百年的时光来磨练。”
“……那咱们说说目前能改的吧。”
“不。”
“……这又是为啥?”
“你非要在这种时候说这个?”甄殓柳眉倒竖,唐澈心知自己又犯浑了,只好讪笑着点点头:“有些话盯着你说不出来。”
“抱着我就能说?那咱们……”甄殓一边用胳膊把唐澈箍紧一边坏笑道,果然唐澈挣扎着又要坐起来,被甄殓麻利地摁住,“得得,就这么说吧。”
“你是不是憋了一肚子话想喷我?”
“那是之前,所谓一念成魔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其实我想说你喷了也好,我都做好准备被你喷一脸了,完了你还是那样笑,笑的我肾疼……”
甄殓十分严肃地提醒:“你没肾。”
“那就……蛋疼……”
“……咳咳,都过去的事儿了,不必再深究,难道你怕我心里有疙瘩?”
“我怕你想不开杀妻自宫……”
“……我突然觉得……跟你谈不来……怎么办……”
“啊啊啊不要啊!看我真诚的眼神!我改!我改!我好好说话!”
唐澈当然没机会给甄殓展示她真诚的眼神,因为她一试图坐起来就会被甄殓按回怀里。
“其实我要说的就两个词五个字,根据我心情适当扩展。”唐澈的声音因为主管和客观的原因各种闷,“第一个是,谢谢,谢谢你为我做的所有事,如果非要等份等量的报答我这辈子的时间怕是都不够用;第二个是,对不起,过去毫无顾忌一次又一次伤你的心糟蹋你的心意,我心里清楚却没勇气承认更遑论真的把道歉说办户口,不过,现在我说出来了,啊——好舒服啊。”
甄殓使劲揉了揉唐澈的头发道:“舒服就好。”
“甄殓,我们得去找他。”
“你主子?”
“我们必须通过她尽快洗白身份,然后才能展开活动,否则我们只能一辈子窝在这儿。”
甄殓点点头:“这就要交给你去做了。”
“不过……”
“不过什么?”
“没什么。”唐澈莞尔一笑摇摇头,“我相信你。”
“这话怎么说。”甄殓皱了皱眉,“难道我即将有机会对你犯下大错?”
“不,反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唐澈烦躁地摆摆手。
“我现在就确定一件事。”
“何事?”
“你该睡觉了。”
“哦……好吧。”唐澈说着回过头去茫然的视线扫过被褥和枕头,然后懒趴趴地挪了一下屁股,接着就被甄殓整个拎起来麻利地横过抱着。
“……你想干嘛?”唐澈的四肢都在一起不自然的姿态绷紧,接下来她就被甄殓扔上床拉上被子摁住,他细细密密的黑发自两鬓和肩头垂下,几乎罩住了唐澈的脸。
“不干吗,晚安。”甄殓无辜地笑了笑,然后实现在唐澈僵硬的脸上上线逡巡了片刻,最终还是俯下身来吻了吻她的额头接着干脆转身离开。唐澈扭过头瞪着那个颀长的背影瞬间钻进地铺的被褥中,只剩一从黑发在白色的枕头上蔓延开来,如同暗夜中的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