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澈一脚踩在藏剑的脑门上阻止她挂着一身西瓜皮西瓜汁就扑到她身上。
“您还是洗赶紧自己先。”
“嗷嗷,炮姐好高冷!”
“……”
“我也觉得你应该先去洗干净……”唐天玄插话了。
“嗷嗷,说好的打三人对战呢!”
“……等你先去洗赶紧。”抱着西瓜的萨迪说。
于是悲愤的二小姐拾起重剑离开了。
“看来五人对战暂时打不了了。”甄敛摊了摊手,“我们两个就先行一步去二对二了。”
“花哥好心急啊,听说名剑大会师死情缘的圣地,你们……悠着点啊哈哈!”
傻笑的唐天玄被甄敛白眼狠狠剜了一记,立马闭嘴。
“你们也加油哦。”唐澈挥了挥手,就被甄敛拉着手拖走了。
“你为什么答应跟他们组五人队伍呢?”唐澈一边走一边问,“我们不会再成都逗留太久吧。”
“他们会派上用场的。”甄敛摇了摇手指头,“现在……我们还是先来商量商量二人对战的事儿吧……”
“战略部署之类的吗……?”
“可以这么说吧,我问你,假设对面跟我们一样,一个惊羽唐门一个离经万花,你怎么办?”
“干死那个惊羽!”
“你这是让我跟对面离经对掐的节奏吗?妥妥是要跪啊。”
“是哦不能放着离经不管……我都忘了你是离经……太讨厌了。”
“哎……你是天罗诡道心法来着……算了具体情况再议吧,我再问你,对面菜刀队你怎么办。”
“保护好你的情况下随便打喽!”
“这又是要跪的节奏啊,我好奇你过去名剑大会都是怎么打的你告诉我。”
“叶文海喊一句:我上了!她鹤归砸到哪儿我重弩架到哪儿,跪不跪哪边跪都是分分钟的事儿,她风车我随便补刀,对面跑慢一步都是肉啊~”
“你们这要是遇到内功队怎么办呢?”
“拼命呗。”
“……我懂了。”甄敛扶了扶额。
“老实说……从来没有绑定治疗,也很少享受过治疗,到哪儿都是跟菜刀队友出生入死的节奏……”
“你看清楚!!我站在这呢!!”甄敛掰过唐澈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吼道,“别逼我说那种老掉牙的话!”
“……那种话?”
“离,经,易,道,为,一,人!……哼!”甄敛转过身的瞬间唐澈敏锐捕捉到他变红的耳根子。
“噗……噗噗噗……啊哈哈哈哈!!!”唐澈立马锤墙大笑,“你怎么……你怎么这么……哈哈哈哈!!”
“笑个屁!再笑奶死你!!”
“对不起啦这位橙武花花……我……无视离经真是罪过啊!你别生气了……喂喂!”唐澈赶忙扑过去挂住甄敛的脖子,“神治疗求笼罩嘤嘤嘤!”
“……好假。”
唐澈退一步跳开龇牙咧嘴怒道:“那怎么才不假??赏你一发化血镖说你敢不治疗我我毁你容吗??”
甄敛摸了摸自己光滑如玉的面颊若有所思道:“还真有点难度。”
“滚蛋吧你个自恋的傻货!!”唐澈嗖嗖机发化血镖直冲甄敛面门而去,“老子把你脸划成棋盘一眨眼的事儿!”
“你划成棋盘它自己会恢复如初啊!这设定又不是我策划的你怎么能怪我!”甄敛一脸委屈地左躲右闪,当然化血镖统统失了准头,没一发打中。
“……你……算了,刚才咱们说道哪了?继续继续!”唐澈暴躁地摆摆手道。
“说道棋盘。”
“你就这么皮痒。”
“……唉,其实呢,不管几人对战考验的更多是配合,咱们第一次一起打名剑,加上你之前是跟藏剑搭档,适应不过来也是正常的,多打打就好了。”
“……你早说啊。”
“为什么要早说?”甄敛朝着唐澈眨眨眼,唐澈抡起千机匣照脸招呼过去:
“你丫怎么这么欠抽???”
“我错啦~”甄敛一边给自己上了个握针一边朝着名剑大会报名人欢快的奔去。
入夜,成都府比起长安扬州来,更早沉入寂静,当你走在木制的二层楼地板上时,嘎吱嘎吱的声音尤其响亮,更何况唐澈还端了热乎乎的一大盆水。
鉴于白天客栈老板就一脸严肃地提醒过他们年轻人不要在公共场合打情骂俏秀恩爱(其实就是甄敛跟唐澈两个人手牵手走进客栈然后甄敛嘴贱惹毛了唐澈被结结实实地踩了一脚嗷嗷叫),唐澈也就没有特别矫情的阻止甄敛只订一间房。
然后走向房间的唐澈老有一种别扭地错觉,好像自己正在走向皇帝的寝宫。
嘎吱一声推开门进去,正看见甄敛褪下黑色的外袍,唐澈忍不住扑哧一声。
甄敛一个白眼瞪过来:“又什么事这么好笑??”
“脱了更像竹笋。”唐澈端着水盆咯咯笑着走过甄敛身边。
甄敛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层层叠叠包裹起来的纯白里衣,扭头对唐澈说:“你就没有剥笋的冲动嘛?”
“我从小不爱吃各种笋,谢谢。”
“不吃绝对会后悔的,吃了才知道味道好。”甄敛说着动手解腰带。
“……你干嘛!!!”
“脱衣服啊。”甄敛一脸无辜,继续脱。
“你脱衣服干蛋!!”
“不是干蛋,是睡觉,你睡觉还穿南皇呢?佩服佩服。”
“不是……等等等等!”唐澈跳起来摁住甄敛正在解裤腰带的手,“你看到那盆水了吗?”
“看到,然后?”
“我的意思是……你别急着睡觉啊,我看你名剑大会打的辛苦,我给你……洗洗头呗?”
甄敛一副看到田螺变身的表情瞪着唐澈。
唐澈眨巴着眼睛回瞪过去。
两人对峙片刻。
“好吧,洗头也不是坏事。”甄敛先开口了,“我很好奇,你这是出于愧疚吗?”
“不要这么直接嘛……”唐澈少有地别扭起来,主动把纳凉用的长椅拖过来,放到窗边。
甄敛躺倒在在长椅上给自己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抬起眼看着唐澈说:“你说你,就这么怕针吗?扎针也是为你好啊,你怎么老是玩命地跑,跟敌人亲密接触然后我老够不着你呢??”
“这不是……需要磨合嘛……多打几场,多打几场哈哈。”
甄敛瞬间黑了半边脸,他们下午打了将近五十场名剑大会,说实话,他都快打吐了。
拆了发饰和束带,唐澈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拢过他的一捧长发。让它尽数滑进热水中,顿时清澈的热水机会成了纯黑色,唐澈不由得暗自庆幸脸盆够大热水够多,但是面对着满满一盆的头发她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下手。
“怎么了?”发现唐澈半天没动静,甄敛仰起脖颈问道。
“……你的头发比我想的还多……”
“……换个大盆来。”
“洗澡盆可以么?”
“……别闹,快洗……”
于是唐澈有一拨没一拨的拨拉着甄敛浓郁的黑发,甄敛盯着窗外的夜空看了许久,突然开口道:“今天的月亮很圆。”
“我听说。”唐澈也瞥了一眼窗外,“明教的月亮才叫又大又圆又亮,给人一种伸手就可以摸到的感觉。”
“你去过明教吗?”
“没。”
“若是这次的事情圆满解决,一起去明教如何,你大概是见过龙门的荒漠,但明教的地形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好啊,我跟你说,咱们大唐的大好河山我都走过了,出了最近重出江湖的明教,以前我也跟叶文海说过,有空一起去明教看月亮呢。”
唐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听着热水哗哗的声音,甄敛沉思了片刻,然后压抑着声音开口道:
“唐澈,我去过明教,还呆过一段时间 。”
“是吗?明教好玩不?”
“且不说这个,我也学了一些基本的波斯语意思意思,所以……”
“所以……”
“我知道玛荷是月亮的意思。”
“玛荷?啥玛荷?”
“你忘了,那个波斯的年轻人。”甄敛眨了眨眼,“他叫你我的玛荷。”
“我的……”
一时间室内陷入沉默,诡异的寂静在屋檐下蔓延开来,唐澈呼了口气,手上揉搓头皮的动作又轻柔了些。
“他只是个刚来中原的年轻人,初来乍到,很多事不理解。”
“是啊,我看他的模样,少说也有二十了,家中至少一妻一妾,也许孩子都有了。”
“……真的假的?”
“我们中原男女十四岁谈婚论嫁都是常事吧,西域人一样是一夫多妻,你不知道,那里的许多奇怪风俗我都闻所未闻。”
“比如说?”
“比如……先声明,以下说法皆为客观看法,不带有个人感情。”说到这甄敛抬眼瞟了唐澈一眼,唐澈又好气又好笑,扯了下一把头发嗔到:“知道了!快说!”
“波斯女子你也见过对吧,那确实是不同中原的另一种风姿,是黄沙大漠中最醉人的风景。但是普通的波斯女子跟你见到的明教女弟子又不一样,他们在家中穿着短之又短,极尽诱惑只能事,这些全都是展示给丈夫一个人看的,到了外边,每个人都从头到脚裹得像粽子,只露出眼睛。”
“……果真是……很不一样的习俗。”
“所以我要是让你在外边穿烛天家里穿南皇,你答应不?”甄敛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
“你确定要我这么干?你可知道南皇全身上下的各种暗器道具加起来有九十九样之多,拆下来就是一大坨,你确定要我在家穿南皇?”
“……那算了,随你便吧。”
“说起来……我听说明教有个很神奇的地方。”
“什么?”
“三生树,你去过吗?”
“没去,那时候我孤身一人,有什么好去的,没准还打扰了人家良辰美景,不过听说那里的景色是极美的,尤其是在晚上。”
“听说三生树前还有三生石,我觉得那肯定是个有很多故事的地方。”
“一起去吧。”甄敛伸出手握住唐澈放在他太阳穴边上的手,“我们一起去看三生树,或者你想去其他什么地方,我都陪你去。”
“嗯。”
他感觉到唐澈俯过身,她的头发丝丝缕缕散在他的脸庞周围,微热的呼吸喷在他的额头上,然后印下一个潮湿的吻。两人的双眼倒映在对方的瞳孔中,一个带着深褐色,一个是纯粹的黑。甄敛深深地望进这深褐色的瞳孔深处,偶尔想起了久远的记忆,他曾远远见过明教圣女陆烟儿,惊艳过那女子回眸时深邃的一双美目,然而那又如何与近在咫尺的这双眼相比?被面具遮掩时是罩着寒色的琉璃,微笑时是泛起涟漪的深潭,见血时犹如破裂的冰棱,而现在,则是叫他无法形容不能言语的光景,仿佛包容了她一路走过来的漫长时光,这是她的温柔,他想,没有比这更美的了。
“唐澈,答应我。”她将握住的手又紧了紧,“下次别在给我洗头发的时候用我的头发玩编麻花,还编了这么多条。”
“日……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你对我的头发干了什么。”
“我错了……我这就松开……”
拆麻花辫的过程中甄敛觉得头皮被唐澈扯的倍儿疼,不由得苦笑,想着没错她就这么温柔。
“麻花拆完了。”唐澈松了口气,甄敛也松了口气,“我去屋顶看看。”
“你去屋顶作甚?”
“有个变态偷听我们谈话好久了。”
“没事儿,让他听听,明白事理。”
“果然你才是最变态的。”唐澈丢下这句话,又稍上一句“屋顶凉借外套衣用!”然后卷走甄敛的破军外套从窗户跳出去了。
甄敛心里一万个不情愿放唐澈这会儿出去见那个人,奈何拖着一头湿哒哒的长发,他值得气急败坏地拖着一大把湿头发卷起袖子自己处理去了。
唐澈刚落到屋顶上时,明明见到那个月白色的身影,不过喜闻乐见的他隐身了,唐澈一边在屋顶上走着一边披上甄敛的外套,心想这大概就是西域人表现害羞的方式,隐身?嗯哼。
“出来吧,我看见你了。”唐澈一边踱步一边说,“还是你不想跟我说话?那我回去了。”
“别,”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影突然从空气中出现,“你好不容易从他身边离开,给我点时间吧。”
“果然是你,萨迪。”唐澈回过头眯着眼盯着他,“你自己说,这么干猥琐不猥琐。”
“我知道这种做法你们中原人很不喜欢。”萨迪习惯性地搔搔头,“其实我不想偷听的,我路过你们窗户,先是看到你,然后才看到你的未婚夫,原来你在帮他洗头来着,不过……原来那个花哥长的那副模样,为什么要带上面具呢?”
一步步向他走进过来的唐澈丝毫也没能引起他的警觉,他只专注地看着唐澈未被面具遮掩的容颜越来越近,突然胸口一疼,只见唐澈在他胸口扎了一针又迅速抽开,嘴边戴着满意的笑容。
“这是为什么?”萨迪低头看看自己的胸脯。
“你要晓得保持沉默,本来偷听偷看就是特卑鄙的事儿,我们离开成都时我会给你解药的。”
“原来是这样,没问题呀。”萨迪大大方方地摊了摊手,“你一定有麻烦在身,我怎么会做危害我的玛荷的事儿呢?”
“别这样叫我了。”唐澈别过脸去,“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这样说我会伤心的,既然你知道意思了,为什么不给我个机会呢?”萨迪靠近一步,唐澈倒是瞧见他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真诚。
“你有妻有妾有儿有女,为什么……还找我?”
“我没有。”萨迪认真地摇摇头,“确实很多跟我同龄的男子都有妻有妾有儿有女,但我有仇在身,我不能连累旁人,有时候……牵挂太多没法好好做事,我不会表达,反正……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唐澈突然觉得,只有这句话跨越了所有种族与地域的鸿沟。
“你既然知道你还……”
“我不知道!”萨迪的生意突然大了起来,“我知道我不该……你还是个有未婚夫的女人,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只当做是穆尼的旨意,他安排我有那么一天遇到你,然后就爱上你了。”
唐澈这辈子没听过这么直接的表达,脸上火烧一般,她后退了两步,举起手示意萨迪别靠近。
“我听到了,你想去明教。”萨迪继续说,“我可以带你去,我出生在往生涧,长在往生涧,你一定没见过那样的绿洲,沙漠中一点幽碧,繁花点点,还有中原见不到的蝴蝶裙在月牙湖周围飞舞,而头顶就是寸草不生的圣墓山,这里没有风沙没有干涸,我师父卡卢比就喜欢在这里教授弟子们刺杀之术。还有,天鹅,天鹅你见过吗?胡杨林河心沙上有许多天鹅,还有很多艳丽无比却有剧毒的狼毒花,我们明教能重新踏入中原武林,还要多亏了圣女在这里建的祈圣台。当然沙漠中还有很多危险的所在,比如传说中的不归之海……进得去出不来,不归之海的深处不仅有美如梦境的海市蜃楼,还有……守护忠贞恋人的三生树。”
唐澈的脑袋嗡嗡作响,他在说什么?她混乱的思考,他为什么要说这些?
萨迪走进了一步,唐澈反应慢了些,抬头正看见他湖水般幽蓝清澈的双眸。
“我带你去看,三生树。”萨迪十分自然地握住唐澈抓着外套的手,“求你了,跟我走吧。”
唐澈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闪电般的后退好几步,然后咬牙吐出两个字:“再见。”说完转身就走。
“他怎么说来着?”萨迪拖长的声调不由得让唐澈脚下一滞,“我这个年龄,有妻有妾有儿有女,他倒还真好意思啊。”
唐澈眯着眼回头看那波斯青年,萨迪玩似得将双刀耍的呼呼作响,明明两人是站在一个水平线上的,萨迪的眼神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睥睨,带着点玩世不恭。
“你刚才什么意思?”唐澈重新转过身来。
“你想知道?”
唐澈重新回想了一遍刚才萨迪的话,咬了咬牙道:“你不想说算了。”
“我知道你可想听了。”萨迪勾起唇角笑起来,“何必压抑呢?怀疑也是一种谨慎不是吗?”
“你……”
“害怕了?没什么好怕的,不就是被我看穿了心中所想吗?看穿人心对我来说都是小意思,更何况……你未来的夫君,算是我亲戚呢。”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唐澈拉开了千机匣,压低了身体。
“别紧张,放松,放松。”萨迪压了压手,“你这个样子,我都怕吓着你。”
“你不是萨迪,你……”
他跟甄敛是亲戚?
“你得答应我不被吓到误伤无辜,我就给你看真相。”萨迪一副跟小朋友讨价还价的轻松模样。
唐澈收起千机匣,眼中的警惕丝毫未少。
“好吧,其实……”萨迪摘下了宽大的兜帽,露出了一头银白如雪的长发,唐澈注意到他的眸子是如同不详之星般妖异的血红色。她记得他的脸,第一次见到时也就略微惊讶于那迥异中原人的面部特诊,如今的萨迪看起来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惑人,被那双眼睛注视的唐澈有种心跳和呼吸急速加快的错觉。
“就是这样。”“萨迪”摊了摊手。
“你果然是妖怪,附身吗?”唐澈依旧紧紧抓着千机匣,“萨迪怎么样了?”
“他没事,我不过是借他的身体体验体验。”“萨迪”一屁股坐下来,悠然自得的模样跟唐澈形成了鲜明对比,“我一直在向西寻找新鲜有趣的东西。”
“你说你跟甄敛是亲戚?”
“是啊。”“萨迪”转过脸来,拍了拍他身边的瓦片,“过来坐吧,我要是对你有恶意,你现在连渣都不剩了,甄敛都缝不起来。”
唐澈只得别扭地坐在他身边,刻意保持着一定距离,虽然她潜意识里也晓得在这个老妖怪面前自己的任何防备都是笑话。
“你说你和甄敛是亲戚。”唐澈执着地重复道。
“是啊。”“萨迪”挑了挑眉,“我是他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