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风染舆 更新时间:2013/8/23 1:33:38 字数:0

“夫人,外面有一道人求见。”管家向刘氏报告道,刘氏皱了皱眉:“哪来的道士?”

“这小的也不清楚,她突然出现,就在小的出门的时候,跟小的说您的久病之灾不日可破,但是需要跟您面谈。”

“我的久病之灾?她倒是知道我生了病?这可巧了。”

“不过少爷一向不喜欢这些道士神棍之流……要把她请进来吗?”

“这……她还说了什么?”

“她还提到了大小姐……”

“大小姐??她怎么说的?”

“她说若您处理好了这久病之灾,大小姐兴许就能回家。”

刘氏抚了抚胸口:“让她来,让她来。”

“是。”

管家躬身退了出去,刘氏忍不住想象那神机妙算的道人到底是何模样,大概长须飘飘仙风道骨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微笑吧。

不一会管家就领着那人进来了,刘氏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道袍雪白峨冠高耸的女子走到她面前,刘氏皱眉眨眼片刻,问道:

“道姑?”

“是啊夫人。”管家一副“没事的话我开溜”了的表情。

“啊……你先退下吧。”刘氏挥了挥手,管家麻溜地离开了。

“见过夫人。”道姑草草行个礼,刘氏皱了皱眉,没答应。

尴尬的沉默片刻,刘氏先开口了:“老身听说,道长晓得老身身染病痛,久治不愈,还有解救之法?”

“是的。”道姑仰起白瓷般的下巴说,“这件事其实简单。”

“哦?道长坐下来慢说吧。”

“多谢。”道姑就近挑了个靠背椅坐了下来,“今日就会有一位您的有缘人上门,为您解这病痛之难。您必须珍惜这个机会,好生善待这位先生,若是叫他因为某些原因离开,您的病,怕是这辈子也好不了。”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如果那位先生能治好老身的病,老身怎么舍得让他走?另外,老身听说你知道我们女儿的下落?”

“您女儿的事儿都是命数,一切自有定夺。您要做的,就是把握住机会,别让解厄之人离开。”

“那还请道长明示,老身只需等待有缘人,然后善待即可?”

“事情未必有您想的那般简单,总之,您若想病痛痊愈,这几天需要格外留心,切莫做傻事。”

“那我女儿呢?到底能不能回来?”刘氏一急占了起来。

“能。”道姑笃定地点点头,“贫道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其余的,就看施主的造化了。”

“仙姑慢走!”刘氏忍不住跟了几步,奈何习武之人行步如飞,她上了年纪,连衣角也没能碰到,眼看着道姑离开了厅堂,来到露天下便轻功离开了。

刘氏在屋檐下站了片刻,便被管家叫住,她当然知道是什么事。

“夫人,该用药了。”

“知道了。”刘氏顿感挫败,因为长年累月吃着各种各样的药材接受各种各样的诊治至今没有多少好转,所以每次有人喊她喝药看大夫她就莫名烦躁,她听说这种病似乎动刀子是能解决的,但是根本没有大夫敢做,甚至有人说敢动手的一定是妖怪,加上她自己胆小,也根本不考虑,罢了,拖着就拖着吧,反正一把年纪了,能活多久是多久吧。

她迈着慢吞吞的步伐回到房内,望着桌上冒着热气的汤药,叹了口气,拿起勺子搅了搅,一点一点吞下药。

“夫人,是不是药太苦了?”侍女小心翼翼地问道。

刘氏摇了摇头:“药都喝了这些年,苦的可不是药啊。”

侍女眨了眨眼,不再作声。

刘氏把碗推到一边,抬头瞟了一眼虽点着明烛却依旧阴暗的内室,缩进椅子里,侍女瞥了一眼她的颜色,悄儿没声儿的断了药碗退出去了。

日子都是这么一天一天过,时间就是这么一点一点流,她似乎幻听到了水滴滴答滴答的声音。

再次被下人叫醒时,她不知道自己酣睡了多久,神志都有些不清醒。

“夫人。”管家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外边来了个大夫。”

“大夫?”她迟钝地眨眨眼睛,“什么样的大夫?”

“穿一身黑衣裳,披头散发的,说是要见夫人您。”

刘氏脑子里困难的脑补了片刻这么个大夫,顿时脑海里出现一个邋里邋遢,没准还有些疯癫的男人,今天怎么尽来些怪人?

“老身有大夫了,天天吃着药,让他走吧。”刘氏挥了挥手。

“哎,那我去回了他。”管家躬身退了出去。

刘氏揉了揉眼睛,继续打盹。

不一会儿踏踏踏的脚步声又把她吵醒了,她烦躁地睁眼一看,果然是管家回来了:“夫人,您还是见见他吧,听说他是万花的名医呢。”

“万花的?”刘氏揉了揉太阳穴,“听说……万花谷是学医的地方?”

“可不是呢,人家是正儿八经的万花弟子,没准有两把刷子,就能治好您的病呢。”

刘氏叹了口气:“那你让他进来吧。”

也许这个事儿,就是人家走个过场,打点赏钱就结束了,这年头,打着门派名号当个江湖骗子的不在少数。

“是。”管家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留下刘氏一脸愁眉不展。

听到脚步声就知道管家带人来了,刘氏抬头,只见管家身后跟着一个带着斗笠,一身黑衣的高个子男人,她心想,果然。

“这就是那……大夫?”刘氏毫不掩饰的皱起眉头。

“正是,夫人,小的先告退了。”

刘氏摆摆手,让管家离开了,屋里只剩她和那个披头散发黑衣长袍的男子。

“鄙人甄殓,见过夫人。”男人跟那道姑很相似,草草行个礼,做做样子。

“听说……大夫您是万花谷的名医?”刘氏歪了歪头,但是斗笠实在太大,根本看不见他真面目。

“名医不敢当,但凡有把握的病症,一定能处理妥当。”

刘氏有些迷茫,她明明见男人背后留着一头白发,虽身量看着挺拔,难免上了年纪,不想听了嗓音,却十分年轻,又很稳重,叫她印象改观不少。

“听说,你是特意来治疗老身的陈年旧疾?”

“正是。”

“你能告诉我是谁这般关心老身吗?”

“是,夫人您的女儿,唐家大小姐。”

“是……澈儿!你……你见过澈儿了??”刘氏一激动,忍不住站了起来。

“见过。”男人的语调近乎平板。

“那……那她现在人在哪?怎么不回家呢?身子可还好?”

“您想见她么。”

“当然,老身可是整整五年没见过女儿了,作为娘亲却没这个福气看着她长成大姑娘,风风光光的嫁人,老身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这个啊!”

“您恐怕要遗憾终身了。”

“……什……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

甄殓没有答话,斗笠遮掩,看不见表情,只见他取下挎着的行囊,蹲在地上解开,从一堆衣物的包裹中端出一个光滑的紫檀木匣子。

“……这是?”刘氏莫名的恐惧起来。

“您一看便知。”甄殓一贯生硬的语气,也低沉起来。

刘氏咬着牙,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甄殓,用颤抖的手打开了盖子。

随着呼吸一小搓灰从盒子里飘了出来,刘氏倒吸一口冷气,眼眶湿了。

“这是……这是……这是骨灰??”

“正是。”甄殓平静地盖上盖子,递了出去,“您的女儿,带她回去吧。”

刘氏的呼吸剧烈颤抖了一阵,后退两步,摊到在椅子上,然后发出一声拖长的哀鸣,痛哭失声。

甄殓想说一句节哀,但是字句终究是没能蹦出牙缝。

刘氏的哭声惹来了一干侍女下人,管家也跑来了,女人们跑上前去扶住哭的浑身颤抖的夫人,给她顺气,管家狠狠地跺了跺脚,冲着甄殓吼:“你不是大夫吗!快去救救咱们夫人!她这么哭会出事的!哎呀!早知道不管你了!”

甄殓自始至终只是挺直腰板一动不动地站着,也不言语,虽然他知道刘氏这么苦确实会有不良后果,也不是不会处理,但是不知为何,他就是埋不动步子,说不出话。

刘氏翻了个白眼昏了过去,厅堂里乱作一团,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刘氏抬起来,管家忙乱之余,回头瞪了一眼甄殓,挥手召来家丁说:“不好意思啊这位先生,我们夫人清醒之前,还请你留在咱们府上。”说罢冲着几个家丁使了眼色,甄殓迅速被包围起来。

见甄殓依旧不言语,管家狠狠道:“你们几个,把这个江湖骗子带去柴房看住了,他要是胆敢乱来就给他点颜色瞧瞧!”

“走!”一个家丁用力推了把甄殓,谁知甄殓脚底极稳,几乎推不动,他正要发作,甄殓默不作声地迈开了步子。

随着几个家丁走了许久,才到了这个庄园旮旯里的一间小小柴房面前,那家丁心知甄殓不是能随便作践,便只是开了门,等他自己进去,等甄殓后脚刚跨进去,柴房的门呯的一声就砸上了,甄殓听到了房门上锁的声音。

房门扇起一阵浑浊的烟尘,甄殓举起手往面前摆了摆,在漂浮着淡淡尘埃的狭小空间中找到一个长板凳,便抱了匣子坐下来。

昏暗的房中传来一声叹息,甄殓长指抚上匣子,在盒盖上轻轻磨砂。

“我终于是到了你家。”他一边抚摸盒盖一边低声说,“见到了你母亲,也算是让你们母女团聚,也许,让她知道真相,她的伤心便能少一分?但既然是你的吩咐,我照做就是,成与不成,人事已尽,我一定会做到最好。若你得见,为你母亲,保佑我晚些时候能有机会为她把脉吧。”

顿了一顿,甄殓继续道:“若是你母亲果真信我,应该会将你收入祖宗祠堂吧,毕竟你又未出嫁,我是不是能撒个谎,让你母亲同意把你留给我……?不过说起来我们似乎门户不对啊,你母亲若是找不到我父母亲族,断断是不能将你留给我的吧。”甄殓自嘲地笑笑,“也罢,骨灰躯壳,虚妄罢了,你既是心系刘氏,将你留在唐家……应该不错吧。”

甄殓转了转脖子瞧了瞧周围,将匣子放在手边的矮桌子上,这么一摆,对他的高度倒是刚好,他歪了身子,脑袋搁在匣子上,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虽然很累,但不可能真的安稳睡着,因此当脚步声逼近的时候,甄殓的身子就猛地弹起来,将匣子抱紧在手中。

门被猛地打开,门口是管家那张僵硬的臭脸。

“咱们夫人要见你。”说着他别扭地瞥了一眼甄殓怀中的匣子,“把小姐也带上。”

甄殓一声不肯地站起来,随着管家走出屋子,前去见刘氏。

叫甄殓有些吃惊的是,刘氏倒是直接在卧房见他,自然周围侍女一个不少,不过刘氏毕竟年不过未逾四十,容光尚在,只是久病之躯略显老态,该还是要避嫌才对,甄殓拘谨地在距离刘氏的卧榻三步远的椅子上坐下,身边的侍女伸出手想要接过骨灰盒,见到甄殓明显的抗拒姿态,只好缩回手站在一边。

“病中本不宜见人,叫先生见笑了。”床上的刘氏开口说话了,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她的脸色跟刚才相比简直就像病入膏肓,苍白如纸,毫无血色,连声音都带着颤抖。

“不妨,在下本来就是大夫。”

“老身想着女儿……难免心急……”她烦着泪光的眼珠又带着视线移到甄殓腿上的盒子,“想来,澈儿生前……该与先生交情不错。”

甄殓只是颔首,未答话。

“既是澈儿叫来的人,老身应该相信,不过先生为何不摘下斗笠,一显真容呢?”

“在下形貌丑陋,恐伤夫人慧眼。”甄殓下意识地拉低了斗笠的边沿。

刘氏瞧了瞧他满头白发,又想起他明明是年轻人的嗓音,情况确实比较奇怪,也许当真是发生了什么不堪的事吧。

“既然如此……老身就不强求了,不知……”

刘氏的话被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打断:

“形式光明磊落之人,何惧现形?这般畏畏缩缩倒是当真叫人起疑!”

众人转头一看,之间一个年轻的贵妇施施然走来,跨过门槛,走到刘氏榻前款款施礼:“媳妇来晚了,还请婆婆不要见怪。”

“无妨。”刘氏摆摆手,“老身让她们不要惊动别人,怎的……你救过来了?”

“哪有婆婆出事了当媳妇的还一无所知呢?”刘氏坐在床沿上说道,“况且,这儿还来了个鬼鬼祟祟不敢露脸的可疑人。”

“他是澈儿请来为我医治的大夫……”

“媳妇听说,万花名士,风雅磊落,此人连脸也不敢露,怕是心中有鬼吧?他带来的据说是大小姐的骨灰,谁知道是真是假?”

“老身心中自有定数。”刘氏绷着嘴角说道。

“可是凡是小心为妙啊,更何况牵扯两条人命,婆婆不能不谨慎啊。这位先生,”贵妇转过身面对甄殓,“我们要求不多,至少你该露个脸让我们一见真容,否则你不能怪别人疑心你害怕什么呢。”

“既然如此。”甄殓勾了勾嘴角,“听凭夫人吩咐。”说罢取下斗笠,抬起下巴。

室内想起一片整齐的倒吸凉气的声音,呯的一声脆响,一个侍女把煮好的汤药砸在地上,还后知后觉地往前走了一步踩到了碎片。

“如何?”甄殓面无表情地看向那贵妇,“在下照做了。”

如何?刘氏本人也曾经是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眼前此景,叫她闹钟飞快掠过许多词语,掷果盈车?不够,远远不够,邻女窥墙?何止这种程度?鄙人珠玉?这恐怕只能略描一二,那……龙章凤姿?虽然这个词已是极高赞誉,但是刘氏总觉得不对头,如此资貌,简直到了一个非人的地步,很难用形容人间男子的词语描述,说是妖异也不为过,这是这般张扬的脸上,一双眼却似秋水沉静,敛尽铅华寂寂无声,仿佛沉淀了千万年的时光,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脸上这样神奇的融合,当真叫人惊叹。

等一下,这叫形貌丑陋???刘氏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又有了新的认识。

“你还愣着干什么!没用的东西,把碎片收起来弄干净!”那媳妇冲着砸了碗的侍女厉声道,一边伸手想遮住自己脸上一片飞红。

侍女们忙不迭地收起了碎片,重又去煎药了,甄殓转头目送侍女出去,回头莞尔一笑道:“两位还对在下还有不放心的么?”

“当……当然!”那媳妇安氏努力端正了下坐姿,“只是露了个面而已,证明不了什么,先生可有实实在在的物证证明你是大小姐的人?”

甄殓低头略一思忖,将脖子上的挂坠从层层包裹的衣领中拿出,道:“此物要从脖子上取下略困难,还请二位见谅。”

“这是……”刘氏一下又绷直了身体坐起来,“你……你走近些,我瞧瞧。”

安氏立刻识趣地站起来退到一边,甄殓走上前去坐在老太太身边,刘氏一把扯住甄殓脖子上的挂坠,甄殓一瞬间有窒息的错觉。

“这是……我给澈儿的玉坠啊!她八岁生日的时候送给她的!你看这玉中一点红,是当年她不小心磕坏了,我着人添补的。”

“这……我当年瞧着大小姐可是从八岁起日日夜夜将这玉坠贴身带在身上,沐浴也不离身的啊,怎么……”安氏在一旁说道。

“别说了。”刘氏叹了口气,松开玉坠,伸出胳膊,“请先生看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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