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的一段时间，许杉和其他奴隶一样不相信她的善意。许杉误把她当作奴隶贩子们的同伙，对她大晚上不睡觉偷偷跑来给奴隶送食物的行为嗤之以鼻，甚至恶语相向，相当不是男人的把自己肚子里的火全部撒在她身上，最严重的一次是趁她不注意揪住了她的衣服，骂她是个不要脸的下贱货色。结果过了几天，她还是偷偷为许杉送来了面包和膏药，因为他那天顶撞“主人们”挨了顿毒打，晚上差点没挺过去。毫无疑问，若不是Iris的药，许杉的坟头草已经三米高了。
自那以后，许杉也算是鬼门关上走过一回的人了，很多事情自然而然地看开了。不幸的遭遇也好，“为什么偏偏是我？”的想法也不再去想了，能坚持活一天是一天，但他并没有放弃希望，始终坚信着奇迹会发生。
“欸，倘若真能有那么一天，我多么希望能带Iris一起走。”他长舒一口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许杉自认为没有别的意思。他曲解过少女的好意，即便如此Iris依旧愿意在许杉最危险的时候救他一命，但凡是个知恩图报的人，都不会只顾着自己逃跑。
而且许杉还暗暗发誓，不光是Iris，最好是能带着其他奴隶们一起离开，即使他们不怎么待见自己和Iris。
“Iris要吃吗？”许杉递出油包纸，他不是吃独食的家伙。
“唔唔~”面对少年的好意，Iris微笑着摇了摇头。
Iris不能说话，她也听不懂许杉的话，不过这并不妨碍二人之间的肢体交流，Iris是个相当聪明的孩子，总是能猜出来许杉的意思。
对许杉来说，他不知道下一次能吃到肉是猴年马月，但对Iris来说吃到肉应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那些“主人”都很珍惜她，从她的衣服和首饰就能看出来，而且凶狠的打手们见了她都会低下头表示恭敬，这也是为什么大部分奴隶讨厌她的缘故。
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女身处罪恶的巢穴，带着象征奴隶的项圈，总是穿着轻薄的衣服在众人面前起舞，Iris究竟是什么身份实在过于令人引起遐想，尤其是对网络时代里见识过人类XP系统有多么“可以试试”的青春期少年而言，许杉早已在妄想里面把有关于Iris的一切侮辱了个遍。
许杉从不避讳自己的肮脏，他早已肮脏不堪。
但无可否认的是，Iris的善良远比她本身还要珍贵百倍，倘若真有机会，许杉心甘情愿接受她的一切——前提是人家不嫌弃这个臭要饭的。
“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留给其他人吧。”
许杉一边欣赏着月色，一边收起了肉串，其实这些肉对他来说不过是塞牙缝的程度，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全部吃完，与他同一个笼子的“室友”远比他更需要食物。
“今天也受你照顾了，谢谢！”
再次郑重地作揖行礼，许杉小心收好食物，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报答Iris，所以只好每天把她演出的舞台擦得锃光瓦亮。Iris的另一个身份是舞者，每一场拍卖会前都会有她的演出，不知道是表演需要还是奴隶贩子的特殊癖好，她大部分的舞蹈都是赤足，许杉想要把她落足的地方擦干净些。
“啊啊，真是的，他们怎么忍心让那双小巧玲珑的玉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呢？”许杉窥视着那双白嫩的小脚，失礼地想到。“虽然会场内很暖和，但外面可是冬天啊.....啧，这小脚可真好看，看起来就软软的，白白嫩嫩，脚踝也性感，那条银色的足链简直就是画龙点睛之笔，真想看看她穿丝袜的样子啊.....”
“......呜.....”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许杉欣赏艺术品的视线，Iris忽然害羞地蜷起了脚趾，又用小手遮住了白皙的足背。
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礼，许杉连忙拉回思绪，他在心底一边重复着“我可没那种奇怪的嗜好！”一边麻利地拖地，经过几番倒腾，总算可以收工回笼。
与Iris依依不舍地道别，少年怀着沉重的心情走向了地下室。
许杉并不是坐以待毙的蠢货，经过他长期的观察，这栋建筑物的地下部分已经被其掌握，除此之外还有看守们的换班时间以及哪个看守喜欢玩忽职守，他已然了如指掌。
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许杉认为自己就差一个天衣无缝的机会便能逃出生天，现在只希望这个机会能在死之前到来。
走到地下室的楼梯口，刺骨的冷风迎面吹过，一股难以描述的恶臭扑鼻而来，老鼠尸体混杂着粪便与呕吐物，许杉已经习惯了这种气味。
谄媚般地向看守打招呼，和往常一样趴在地上像条狗爬进笼子，许杉这才结束了一天的行程。
“..........”
黑暗和沉默，地下室里仅有一丝从风口挤进来的光。
“.....是在哪边呢...”
许杉在漆黑中摸索，寻找着室友。
“唔..？疼！！！！”许杉忍不住大叫出声，赶忙抽走自己的胳膊。“喂你们两个混蛋，居然还有力气折腾！我又不是吃的！”
许杉显得很气愤，但很快便回复了平静的语气，多少带点无奈：“喏，你俩吃点东西吧，不然会饿死的。”
许杉不指望他们能听懂，一丝冰冷的月光落在角落，那是两个蜷缩成一团的双胞胎，一男一女，长相清秀，三天前刚被送进来。
“肉。”作为许杉词汇量不多的单词之一，他用蹩脚的发音说道。“肉。”
没人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但这些可怜的孩子正如惊弓之鸟需要人小心呵护，许杉正是懂得这些道理。
“你们最好早点习惯这里的环境。说句不好听的，你们两个这么小，若能碰见个有特殊癖好的买家指不定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就是活得不会很有尊严罢了。”
为了照顾他们的情绪，许杉默默地把食物放在了他们面前，吃或不吃全看他们自己。
“慢慢习惯吧，祝你们能在垃圾处理日到来前找到个好人家。”
他回到属于自己的角落，卷起破旧的草席，静静地道了一句：“晚安。”
冬夜漫漫，地下室内没有太多取暖的手段，许杉在半醒半睡之间想起去年冬季有好几个室友长眠不醒，他们的人生最后定格成了一尊冰冷的雕像，那是少年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生命的消逝，他们的脸上没有带一丝痛苦，表情自然到无法让人产生同情，甚至让许杉感到嫉妒。
“如果对卖不出去的奴隶来说死亡是唯一的解脱，那么我的解脱何时会来到？”
他在梦中如此质问自己。
“这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为了证明自己还有生存下去的价值我早已忘记“尊严”两个字怎么写，倒过粪水、钻过狗洞、给打手们擦鞋、当过发泄用的沙包、甚至是表演生吞蜈蚣，我憎恨他们，诅咒一切，却又恬不知耻想方设法地苟活在他们的**之下。”
“有时候我不禁会怀疑，这样的我就算回归到了正常的社会，难道还能像个普通人正常的生活下去吗？”
“这副贱骨头的奴样，或许早已失去作为人的意义了吧.......”
“咳咳...咳咳！咳咳...”
在一片朦胧的意识里，许杉听到了孩子们咳嗽的声音。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生病不是什么小概率事件，许杉亲眼见证过其他奴隶因为感冒而亡，这不是夸大其词，‘咳嗽’和‘发热’是很多病症的初期症状。“主人们”通常对生病的奴隶不闻不问，他们毫不在意商品的死活，全然不愁“货源”的样子，一批货到期了立马进一批新货，只要不传染到他们自己人，奴隶们怎么死都无所谓。
“咳、咳咳咳咳！”
“倒霉她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但对你们来说可能算是个不错的结局，早死早超生嘛。”许杉戏谑地笑道。
“咳！咳咳咳咳！”
“.........”
许杉面无表情地翻了个身，面对墙壁，捂上耳朵，告诉自己不关我事，赶紧续上自我陶醉的美梦。
“咳！！！！！！！”
“...吵死了...不是我说，大晚上的能不能安静点啊，别人不睡觉了？过来。”
许杉叫嚷着，但孩子们无动于衷。
“冻傻了？我的发音没错吧....那群混蛋吆五喝六的时候就是这么发音的啊...行吧。”
许杉一边嘀咕着“真拿这两个熊孩子没办法”，一边凑过去观察他们的状况，黑暗之中他摸到两个孩子的脑袋都有点微烫，与冰冷的地下监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啧...可别传染给我...仅限今夜哦。”
许杉用草席把两个孩子卷在一起，用力拥入怀中，他一度怀疑自己是抱了两根稻草，孩子们实在是太轻了。
“....给他们的食物有好好的吃完呢。”
许杉注意到了到了那张油纸，把它藏进杂乱肮脏的角落，万万不能让混账们发现这玩意儿，不然对谁来说都不是件好事。
“MA MA...咳...MAMA....”
“嗯？我可不是你们的妈妈，而且我是男人..诶诶诶！干嘛往我怀里钻！”
或许是头脑发热的缘故，两个孩子一边叫着妈妈，一边往许杉地怀里使劲钻。
“......算了，看在你们迷迷糊糊的份上我就勉强当一次你们的妈妈吧。”
妈妈——这个发音真的不可思议，即便是不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人类，许杉也能理解其发音的含义。
猛然之间，许杉觉得自己稍微有点想家了，泪水悄悄地在眼角堆积，他赶忙遏制住这种可怕的想法，这个念头过于危险。
“所以说小孩子才烦人...”
用力搂住孩子们，许杉催促自己赶快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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