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爹死在了两天前的夜里,是指发生在上游租界的事情?”我问。
“是的。”
“那他爹就是个帮助路比维斯干奴隶买卖的帮凶,对吗!”
像这种贫苦人家哪有资格进入精灵们的租界,既然如此答案只剩一个:她爹肯定是协助奴隶商人们的打手之一,说不定她爹还用鞭子抽过我!
“....大人明察秋毫,没错。”
“滚。”
罪有应得,自己坏事做绝,现在报应来了,平日里不把别人的命当命看,谁管你家孩子的死活?
“大人!大人啊!!求求您大发慈悲,宽大为怀!小的知道我那兄弟不是个东西,可孩子是无辜的啊!!而且他之所以去干那档子买卖,也全是为了家里人能吃得上饭啊大人!!!”
“趁我还没生气,赶紧麻溜的滚,不要继续堵在门口,我有办法救你们,也能让疾病回到你们身上。”
我不想听这帮人继续废话,拉住鸢往屋里走,他们在身后不断地用力磕头恳求我的帮助,但我无视了他们。
回到房间后鸢一语不发,我还以为她会和我讲一大堆的道理。
“你不吃?粥有点凉了。”我注意到鸢没有动另一碗粥的打算,她坐在窗台,看着楼下那群不愿散去的人。
“你先吃吧...我稍微等一下再吃。”
“....真稀奇。”
“稀奇?”
“鸢居然没劝我救那个孩子。”
“......是吗?因为就算你这个时候救活了她,她也不一定能活到寿终正寝吧。而且生在那种环境里,以后要么是变成奴隶,要么是成为JI女,与其活着受苦受累,不如在什么都不懂的年纪死去好了。”
“这可不像是你会说得话。”
“那你认为我会说什么样的话?”
“什么孩子是无辜的,罪犯的孩子不会是罪犯之类的....”
“既然你自己知道,我为什么还要重复呢。安杉受得苦我是看在眼里的,本以为路比维斯的死足以平息你的憎恨,现在才知道原来你受得伤远比我想的要深许多。没能看清楚安杉的伤口的鸢,还有什么脸面大言不惭地说话,或是代替你原谅他们呢?鸢仅能陪在你身边尽量安抚你受伤的心,不求你拯救他们,只要你不滥用力量,对鸢来说便是最好的结果。”
鸢坐在窗台上,美丽的侧脸在结了霜的窗户旁显得格外苍白,她看向窗外的目光里带着些许的凄凉与不忍。很明显,她是在意那个孩子的,但顾虑到我的心情最后还是选择了我。
一边是生命垂危的幼小生命,一边是发着闷气的男友,在鸢的心里,她居然把这二者放在了天平的两端认真的衡量,如此一来,我和鸢的差距不就一下子拉扯到巨大了吗?
在笼子里的时候,鸢平等地帮助了每一个受伤的奴隶,她没有因为哪个奴隶辱骂过她而放弃,一直在一个人默默的坚持,若有人需要帮助她便会尽力回应,这就是她。我起初被她的外貌所吸引,后来崇拜她的才华,但真正让我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正是她那颗温柔的心。
......我现在的行为不正是在辜负自己当初爱上的那颗心吗?
“安杉,你去哪儿?”
“厕所。”
“可是屋里有独立的卫生间.....”
我怕鸢笑话我,就把她留在了屋子里自己一个人下了楼,隔着门用这双耳朵听见他们的对话。
那些人放弃了希望,一群大男人为了一个孩子洒下热泪,为首的老大紧紧抱着婴儿不肯松手,其他人劝他节哀顺变,可他还是不肯认命,说要再去精灵的租界,哪怕把头磕破,磕死这条命,让血流在租界门口的雪地上也要再试试...
“喂。”
我走出来旅店,天空飘起雪花,他们看见我的时候愣在了原地。
“孩子,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小女贱命,没有名字。”
我踩着新雪,银色的华服下摆拖着雪,一步步走下被染白的台阶。
襁褓里的孩子瘦到让人心疼,一双眼睛似睁非睁,小小的脸颊红到通透。
“是吗,在我的传统里,人们为了保佑孩子一生平安会给孩子起一个贱名,看她有着黑珍珠般的眼眸,不如取黑猪崽的名字,叫朱墨吧。”
“朱墨...?大人,您是要....”
“嘘,不要吵,孩子睡的很香。”
我一只手放在嘴唇上示意人们保持安静,另一只手放在婴儿的额头,随后调取体内的魔力,送入她的体内。
我的魔力在进入病人体内后会分裂成病毒大小的治愈因子,自行清理干净人体内不正常的病菌,治愈效果因我魔力强度的大小而异,先不说疑难杂症,像感冒和发烧、或是天花之类的病症都可以治疗。
“孩子的脸色恢复了...温度也在下降!大人!大人!!”
眼看男人又要跪下来,我伸出手阻止了他。
“....照顾好孩子,以后不要产生任何犯罪的念头,否则更严重的疾病会降临到你和你的家人身上。”这句话当然是危言耸听,我并没有得到关于如何下咒的知识。“回去吧,相信日子会越来越好,为人正直,待人和善,幸福定会找到你们。”
说实话我觉得最后一句话十分的虚伪,可面对这样一群无助的普通人,我还能对他们说些什么呢?吃不好,穿不暖,看病都看不上,唯一的答谢方式只有下跪....
欸,除了两句无关紧要的漂亮话,我无言以对。
“大人!!小的感谢您的大恩大德,小的无以回报,若您需要,小的愿意给您做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得了吧,你们没有能帮上我忙的能耐,赶紧回去,再不要阻碍人家店里的生意....啊,对,这些钱你们拿着。”我从兜里取出鸢给我的钱,拿了大概一半赠予了他们。“这钱,是为了接济孩子和老人们,你们要是敢独吞,拿去花天酒地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这、这、这、小的这怎么好意思收....”
“不给我面子?”
“收!收!大人的命令,小的岂敢不从!!”
我转身打算离去,男人忽然又跪了下来,问道:“大人!敢问大人尊名,小的必将感恩戴德铭记在心!”
我不想成名,也怕麻烦,干脆说道:“无名无姓,无需铭记。”
男人带头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随后他的弟兄们跟着跪在地上做出一样的行为。
欸,明明都说了不要跪下来...
“安杉....”
“!?鸢、鸢!?你、你怎么下来了。”
我走进大堂,没想到鸢居然在。
“......笨蛋!”
“啊?”
鸢小跑着冲入了我的怀中,紧紧地抱着我不肯松手。
“最喜欢你了!”
“喂喂...不要在大堂说出这种令人害羞的话啊...”
“呜~唔~鸢,最喜欢你了!”
“好啦好啦,我也最喜欢鸢了,再别让人看笑话了,我们快回去吧。”
摸着鸢的小脑袋,心中充斥着满足感,我确认自己并未放下对奴隶买卖的仇恨,但这并不妨碍我救治了一名快死了的婴儿。
天知道这孩子未来是否会如鸢所述的那般稀里糊涂的过一辈子,但至少活下去才能有希望,只能祝愿每个人都能吃上饭,看上病,再也不用担心生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