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黛儿——”鸢的耳边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透过那副奇怪的壁画,她看见了那个本已死去的人还活着,也看见了不该死去的人死了。
重逢故知,鸢是有一点小开心的,没有夹带多余的感情,仅仅是因为那个人还活着,但接下来的景象狠狠地刺痛了鸢的心,她不敢相信,亦不愿相信,难道这就是我们的未来吗?
悲伤涌上心头,这种结局糟糕透顶,无论如何都要避免这出悲剧,拯救自己最爱的那个人。
“....安杉....”
嘴中念叨着爱人的名字,一阵强烈的震感摇醒了鸢,她缓缓睁开了眼。
“这里是..?”
眼前是一台巨大的机器,玻璃罩内充斥着淡蓝色的气体,鸢被那些气体吓得又闭上了眼——灵魂,那里面全部都是饱受折磨的魂魄。
它们被囚禁在这机器里不知过了多少岁月,尖啸着拍打玻璃器皿,灵魂的牢笼压抑不住冲天的怨气。
“是想让我帮你们吗?”
鸢说服自己镇定下来,她隐约看见了灵魂的语言,但她不敢冒进,她尝试站起身,脚腕却传来抗议,少女看了看红肿的脚踝,恐怕是骨折了,轻轻一动都让人难以忍受。
“...其他人在哪里...”
鸢试图找到熟悉的人影,可这里空无一人。
“大家没事吧....”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鸢的身后忽然传来动静,一具失去了头骨的骷髅走了出来,它穿着破烂的白大衣,踩着露出白骨的靴子,怀中抱着一瓶同样充斥着蓝色气体的玻璃器皿。
“呜!?不死者...!”
鸢从怀里抽出虚空之刃,那是安杉决定给她贴身保护用的,但骷髅没有显露出敌意,它站在原地敲了敲器皿,似乎在暗示鸢使用能力。
“.....”思考片刻后,鸢决定看一看那里面的灵魂。
“你好,神明之眼。”
那团气体直接在鸢的大脑内讲话,听起来好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老者。
“我是这座机构的负责人,但很可惜我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只记得人们称呼我为‘所长’。”
“所长...?你有什么企图,其他人在哪里!”鸢没有放松警惕,紧张地说道。
“请不要担心,你的朋友们还活得好好的...暂时。”
所长苍白的指骨指向黑暗,然后一道刺眼的光芒亮起,监控画面上分别是众人的身影,鸢急忙寻找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可唯独缺少了最爱的那个人。
“你把安杉怎么了!”鸢质问道。
“你是指机械降神的残缺傀儡吗...他是UN级的威胁,按照紧急案应要扔进最深的‘无力管辖区域’,虽然我也很想亲眼见证傀儡的陨落,但很可惜那里的监控系统已经失效了。”
所长的话里带有许多鸢听不明白的词汇,但她知道安杉一定受到了特殊对待。
“你到底有何目的,如果说你能看出来我体内的特殊能力,那么安杉具有怎样的能力你一定清楚不过,我劝你赶快放弃,否则他定不会饶过你!”
“哦...是在威胁我吗,真是一只没有礼数的眼睛,现今的傀儡已经无能到如此地步了吗,就连一只眼睛都管不好。算了,反正我只想要你的那颗心脏。”
所长的身后爬出数只人类大小的尸虫,它们吐着渗人的黑色气泡,落在地上化为一滩黑泥状的臭水,鸢来不及反抗,尸虫们径直跳到了她身边捆住了她的手脚。
“呜!?放开我!!!”
“请配合我们的工作,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我不会对无意识体进行研究,现在你醒来了,我将把整个实验需要注意的事项详细告知于你。”
一张手术台从地下缓缓升起,尸虫们粗暴地把鸢按在了台子上,束缚住了她的手脚和脖子,任凭她叫喊挣扎也无动于衷。
“第一,为确保样品的原始性,实验将采取无麻醉手术,请样本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忍耐神经系统上可能产生的一切不适应感,包括但不限于出血、痛疼、寒冷、失去知觉等。”所长伸出苍白的骨指,比了个一。
“第二......嗯....第二是什么来着....员工操作规章手册被我放在哪里了?...找不到,想不起来,算了吧。第三,实验过程将会全程记录,为保证样本的个人隐私权不受到侵害,记录于数据库中的资料会对样本的外貌特征与声音进行特殊处理。第四....”
所长掰着指头一条条说着,但在鸢听来他根本就是在扯皮,什么“人道主义关怀”,什么“自由权利不受侵犯”,她恨不得破口大骂到所长的无耻,所长却宣布起“合约于样本自行踏入研究所起生效”,整个一无赖。
“综上所述,请样本无条件支持研究工作。”
“呸!无耻!亏你能面不改色,你不觉得害臊吗!”
“据我所知,我醒来的时候脑袋已经丢了,脸去哪儿了无迹可寻。”
“呜....涅姆希兹的走狗...!这还是我第一次因为人类的身份感到丢人,你们根本不配为人!”
“不配为人的应该是你们。虽然涅姆希兹大人失败了,可你们身为人类的子孙应当把这光荣的任务持续下去,我从漫漫长眠中醒来,本以为这个世界里还留有希望,不想你们居然放弃了传统,我派出去的尸虫甚至告诉我有人类沦为了精灵的奴役!要知道涅姆希兹大人还活着的时候,那群自私的长耳只是一群躲在深山和树林里连国家都不知为何物的蛮夷!他们只配给我们人类接种,他们才是不折不扣的奴隶!”
“闭嘴吧,要不是你们野心膨胀到无法无天,为了得到更强大的力量肆意屠杀精灵,人类和精灵之间也不会有现在这么大的隔阂,你知道人类在战败后变成了什么鬼样吗?我们就连造一座桥都要低声下气地询问精灵们的意见,他们只要人类会种地,可一亿人全都被赶到了这种寒冷贫瘠的土地,他们是存心要我们死,你们到底有没有为子孙后代积过德!”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倘若当初赢得是我们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情况。”
“可你们输了!!!这就是历史!是事实!你们输得彻彻底底!输得人类偏安一隅,输得人类奴颜屈膝,输得人类丢进脸面!再者,就算你们赢了,你们做过的恶行依旧是无法原谅的事实,难道你就没觉得残忍吗!”
“你懂什么!人性本恶,婴儿烦躁的啼哭不正是为了博得同情与奶水?我们所作的一切全是为了人类集体的最高利益,我必须把这份光荣而伟大的事业进行下去,统治世界正是人类注定的天命!”
“假如人类本恶,那么为什么还会有人追求良善与道德?如今精灵依旧憎恨着人类,一代又一代的人们为了弥补你们犯下的错误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但到头来终究只是滋生新的怨念,而这股怨念终有一天会变得不可调和,可怕的战争又将再次上演.....人类和精灵下一次的争斗必有一方会被彻底消灭,我们输了,人类灭亡,我们赢了,本就有错在先的人类又背上灭亡其他种族的恶名,没有谁可以承担这份责任,无论输赢人类都注定被绑在历史的耻辱柱上遭受非议,这种显而易见的未来难道就是你们的期望吗?告诉我,阴魂不散的幽灵,你那充满野心的愚昧战争是否存在拯救人类的可能性?”
“愚昧?野心?我所进行的乃是正义的事业!同样是永之神明的孩子,凭什么精灵可以独享魔法的奥秘!没有双翼,我们制造了飞机;没有马蹄,我们制造了汽车;没有鱼鳃,我们制造了轮船。我们千辛万苦费尽心思创造了一件又一件改变世界的科技!我们曾在宇宙之上瞻仰神明的尊颜,也下潜到数万米的深渊同古龙们攀谈,我们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一次次突破上限,可唯独那星球中富含的魔素不肯为我们而用,为什么?就因为神明们偏爱那群无忧无虑混日子的精灵!当我们为了保卫命古,抵抗来自于深处的威胁而挥洒鲜血时,他们居然躲在森林里饮酒高歌!手握人类所不能理解的强大力量却不知如何使用,这股力量在他们手里纯粹是暴殄天物,与其浪费不如由我们来掌控,就像现在,你空有神明之眼却无法发挥它真正的价值一样可笑。所以你就放心去吧,虽然不知道神明之眼为何会来到这种地方,但这么好的机会我可不会放过。”
“你要对我做什么?!”
“我说过我需要的只是那颗寄宿着神明之力的心脏。”
“呜?!放开我!呜...!”
一只尸虫爬到了鸢的脸上,它伸出两根比针管还要细小尖锐的触角,一根顺着鸢的太阳穴刺了进去,一根扎入了鸢手腕的血管里,少女顿时变得全身僵硬,脑子里像是爬进了一只寄生虫游来游去,令人作呕的眩晕感直袭而来,不一会儿,鸢的双眼开始充斥着血丝,鼻血也流了出来,她脊背发凉,唯一能动的食指忍不住地颤抖,害怕与不安夹杂着恐惧涌上心头,她感觉到体内的某些东西正在顺着尸虫的针管流走,这样下去真的会死——鸢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但自己根本无能为力。
意识逐渐远去,难道安杉赐予的第二生就要这样结束了吗?鸢不甘心地落下泪水,就在这时,数道锐利的高压水刃突袭而来,趴在鸢身上的尸虫瞬间变成了两半,肮脏的污秽之血弄脏了鸢的脸和衣服,但她夺回了自己的意识和自由,按住她手脚的尸虫们也被切割成了残渣,一道白银之光还不断地在砍地上的尸体,涌入房间内的数道人影迅速冲过来把鸢围成了一个圈,为首的少女和骑士们在先前的战斗中失去了可以用来作战的武器,可他们还是举起了拳头打算保护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