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饭菜的香味幽幽飘来,钻进了鼻子。
孙雅兰望了望餐桌,强忍着馋虫的骚扰来到父亲书房前,趴在门缝上瞧着里面的情况。
和平时几乎一样,父亲正坐在椅子上拿着平板电脑,鼻梁上的镜片反射着电子屏的光影,只是今天的他面色微微有些不悦,似乎是看到了什么负面新闻。
今天回来的倒挺早的。
和母亲一样,父亲也已经退休了一段时间,平时无事可做总喜欢去附近的公园内转一转,又或者和老同事们相约钓鱼爬山,有时间会回到工作了一辈子的农科院再去转一转,寻找让他们发挥余热的机会。
总之,要他这个一辈子习惯在植物中徜徉的人像母亲那样宅在家里料理家务,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孙仲铭一直在专心看那些关心的问题,全神贯注其中,一点都没被外界的因素打扰,直到把孙雅兰的那双拖鞋收入视线中,这才发觉人已经在眼前了。
一改刚刚的严肃,孙仲铭放下平板电脑对着女儿笑了笑。
"爸,歇歇眼,该吃饭了。"
"嗯,好。"
孙仲铭说着站了起来。
书桌上那壶刚泡开的西湖龙井吸引了孙雅兰的视线,她顿时觉得肚子里那条被饭菜引诱出来的馋虫又开始搞事,蹦着跳着敲打着她的肚皮。
孙雅兰捏起茶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放在鼻下嗅了嗅。
四溢飘散的茶香钻进了鼻腔,再也抑制不住诱惑仰头把那杯清香中略带苦涩的茶水一饮而尽。
"馋丫头。"
说完,孙仲铭捋着孙雅兰将额前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收回时还顺手点了点孙雅兰的鼻尖。
孙雅兰的身子不由得微微颤了颤,随即感慨。
这就是对待女儿和儿子的差别啊,想过去曾经的父子之间,永远也不可能出现这种充满了宠溺般的亲密动作。
饭桌前,孙雅兰夹起一个锅贴,毫不犹豫的整个送进了嘴里,嚼吧嚼吧没几下硬是给咽了下去。
不出多会儿,孙雅兰圆满完成了对馋虫的亏欠,嘴角还挂着丝丝油光,而她面前那满满的一碗汤也见了底。
孙雅兰扯过纸巾擦了擦嘴角的油水,抬眼时才注意到顾贞和孙仲铭那颇为怪异中又带有一丝震撼的眼神。
呃...
孙雅兰开始意识到问题的所在,嘴上无语,心里尴尬。
自己的吃相和饭量也太过狂野了,狼吞虎咽的在他人看来肯定比爷们还爷们。
孙仲铭回头盯着顾贞,"阿贞,中午没给兰兰做饭吗?"
"吃了呀..."顾贞撇了孙仲铭一眼,又看着孙雅兰,"这个小囡囡,今天怎么没个吃相呀。"
孙雅兰嘴角眉角一起抽抽着。
父亲的调侃,加上二人对她的称呼直让孙雅兰内心受不了...
这个丫头还好,可是囡囡...
母亲顾贞出生在吴语地区,是个名副其实的江南女子,家乡的方言里这种对于年轻女孩的称呼是挺好听的,但...如今却用在自个身上,心里有种不知名的不适感。
"嘿嘿...饿过头了,填补两下。"
孙雅兰讪笑着,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只炸虾小口小口品味着,看起来要多淑女有多淑女。
在一段极具监视和审查的眼神扫视之下,孙雅兰别别扭扭地吃完了晚餐。
回到房间关紧了门,孙雅兰趴在床上看完了微博又看空间,直到把影集内的照片看了个遍,时间在悄然间来到了深夜。
对于这个世界中陌生的自己,她总算有了个不少新的认知。
除了性别之外,自小到大的经历和原本那个世界中的‘他’几乎完全一致,就连工作经历都是一模一样。
越是细细品读,越是感觉这像一条被人设计好的路。
一番感慨过后,她忽然感觉自己看开了一些事,心中又多了几分沧桑感。
躺在床上,望着窗外那轮皎洁的明月,孙雅兰又愁上心头。
她自认接受能力不算差。
至少没有歇斯底里般的疯狂,只是醒来以后有些慌乱罢了。
可是,一个重大的问题又摆在面前。今后,该怎么走下去?
已经做了三十年的男人,现在突然改道去做一个女人,她...能够适应得了这种巨大的变化吗?
不知道。
或者说,作为一个男心女身、有别于正常人的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样融入到这个复杂的社会中。
那些朋友该不该再去联系。
前方一片模糊,她孤独的似一条失去了方向的小舟,独自漂泊在浓雾蔓延的海面上。
或许是刚刚想的太多,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连羊都没开始数便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清晨,天刚蒙蒙亮,窗台上落下了几只小麻雀叽叽喳喳的闹个不停,好似打鸣的公鸡一般在催促人们早些起床。
听到外面的吵闹声,床上的人儿动了动,那双细长的睫毛微微晃动了两下。
白嫩的胳膊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像是确认身份一般将其移至朦胧的眼前细细地看了看。
果然还是这副模样,一切已经无法改变了。
下了床踩着拖鞋来到阳台,轻轻推开窗子,风裹挟着雨后清爽的凉气迎面吹来,孙雅兰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同时给迷茫的心带去了一丝光亮。
没办法改变的就任由它来吧,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坦然接受,努力的去适应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