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忙碌的人们都回到了各自那温馨的港湾。
浴室的水声止住,门外的人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打开玻璃门悄悄地凑了过去。
似乎是感到了动静,那双使吹风机烘干秀发的手停下了。一条弧度扬起,那人笑了笑。
"跟妈妈还玩这一手?"
秦婉婷笑了,上去抱住了安昕的纤腰。
"好久没有跟妈妈一起了。"
"捏肩还是捶背。"
安昕回到房间好好的躺着。秦婉婷也不犹豫,蹑手蹑脚的坐在安昕身边,把小腿放在自己的腿上,细心的捏着。
"唉~今天把你们的是日子定下来了,心里反而有些紧张。"安昕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秦婉婷抬眼,笑了笑。
"笑什么?"
"笑你操这些没必要的心。"
"嘿!你这丫头不知好坏了?"
"妈~一切都交给婚庆来办,真的没这个必要。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放宽心,把自己打扮的更美、更漂亮、更迷人。好在婚礼当天,在大家面前漏一下!"
"哼~"
还是秦婉婷说话好听,安昕心里的这个舒服。表面还是装作不在乎,轻轻地撇过头去偷笑。
繁星闪耀在夜空,像是一个个天真无邪眼睛注视着大地上的人们。
秦婉婷看着母亲,脸色微微的有了变化,心中那个决定像是两股力在抗衡。一边向左一边向右,执拗不过又朝着反向挣扎,生生地把心给拧成了麻花。
踌躇良久,神色的变化是内心的反应,也是事实的存在。安昕善于观察,这点明显又怎么能逃脱的了。只是她一时间不明白,女儿又是因为什么...
"想临风了?"
"没,我还不至于一晚不见就这样。"
"那是操心伴娘的人选..."
"也没有,大致的都已经定了。伟杰这次是伴郎,我还打算把孙雅兰也请来,算是帮帮他。"
"这好啊!是得撮合撮合他们。"
安昕兴奋道,秦婉婷却依旧是那副纠结的神色,安昕看了看,坐起身伸手抱住女儿。
"怎么了,我的小乖乖。"
"嗤...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秦婉婷反手揽住安昕,在那个怀抱里蹭了蹭,直让安昕不舒服。
"多大了?"
"比不过妈妈!"
"哟哟哟,当初是谁说大了不好的?"
"那时候小不懂事,哪个女人不希望这些!"
"呵呵,别急啊,结婚生娃,咱们还有二次发育呢!"
"呵呵..."
秦婉婷只是笑,手也更加的紧。母女连心,安昕感觉的出来,她还有心事没有向自己吐露,她还有些纠结的事没有解决。
叹息一声,安昕悄悄的说着,"婉婷,算起来,待在家里的时间不到两个月了,心里有什么话也别藏着。"
秦婉婷望着窗外,望着那轮明月,手攥的从没这么紧过,心情也亦如此刻,从未有这么紧张过的时刻。
银牙紧紧地咬着,呼吸亦开始急促。
"妈,我做了个梦。"
听到这句话,安昕的心脏像是漏了一拍,短短的一瞬又再度启动,只是速度较之之前快了不少。这下,不只是秦婉婷,连安昕都开始了紧张。
"你梦到...梦到什么..."
"妈,我长大了,已经不再是那个懵懂的孩子。有些事,即便您不说我也知道。"
安昕身子已经开始僵硬,双眸中泛着恐惧的光。瞳孔因为紧张而放大,双腿也隐隐的发颤。
终于,发生过的事情瞒不住,即便藏的再怎么深,任风吹过也将会有暴露再阳光下的那一日。
只是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去面对女儿。更加没有料到的是,竟然在这个大喜之日的节骨眼上。
一滴滴的湿润落在了头顶,那个明显僵硬的身体已经软化。秦婉婷抬起头,只见安昕已经泪如雨下,整张脸都是泪痕。
无声的泪,她心里该是有多么的痛。
"我是个骗子...我是个偷了别人小孩的大骗子..."
"不,不是!"
"我骗了你三十年,是真的..."
秦婉婷抓着安昕的肩膀,用从未有过的坚毅,以及义正言辞的话语说着。
"这世界上有一个女人,她善良美丽,她养育了我三十年,她教会我如何做人,教会我如何对待万事万物。虽然她暴躁了点,但她也同样温柔,从没对我大声说过一句话。虽然她拳头硬,打起人来绝不手软,但给我梳头从没弄疼过我。虽然她贪吃,但她遇到好吃的总会第一时间想到我。虽然她大大咧咧的,但她只要遇上我的事变得比侦探还要心细!如此种种,我怎么可能因为一些事就忘记!她叫安昕,一个化到我骨髓里的名字!我的那五年,是一场梦,她已经去了回不来,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妈妈!"
"呜!"
山崩只在刹那间,情绪的释放有时候只需一句话而已。安昕抱住了秦婉婷,不顾一切的放声大哭,只想把这隐藏三十年的秘密而带来的压力通通都释放出去,只想着女儿不离不弃的恩德。
深夜,一张床上的两个相似的人。
安昕轻轻抚弄着女儿的头发,眼圈依旧泛着未消散的红肿。
话说开,心情有多么畅快只有自己才知道。
"婉婷,真的不恨妈妈骗你吗?"
秦婉婷摇摇头,擦掉安昕眼眶中的那一抹湿润。
"别哭了,枕头都湿透了。"
"妈妈高兴的。"
"你想的实在太多了!"
"有你这样一个小天使,我很感恩,我就是怕你...呜~"
安昕为人有些强势,通常情况都是自己在她的怀里。今天的事太过于特殊,安昕的那份骄傲和强硬被摧毁殆尽,再也没有以前的那种姿态。
秦婉婷头次把安昕揽在自己怀里。
"妈,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
"嗯!"安昕抽了抽鼻子,慢慢的道,"婉婷,要结婚了,也该去看一眼了。"
"谁?"
安昕离开了秦婉婷的怀抱,默默地看着秦婉婷,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
"...她,肖雯雯,你的亲生母亲。"
翌日,一辆黑色的轿车在城郊缓缓的行驶着。
车上的人具是严肃的表情。
很快,一片树林出现在荒野之中。三人悄悄地下了车,小心翼翼地在不平整的路上走着。
树林中,一些坟包顾零零的,在阳光之下依旧显得有些瘆人。左右皆是风化了的石碑,只有一座还是崭新的。
那石碑上镶着一张照片,五官尤其清晰可见。如果说她与安昕的相似度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那么她和肖雯雯的相似度也只有九十而已。
或许是缘分注定,或许是生活的太久了...
秦婉婷盯着石碑,矗立良久没有一句话,似乎是在用心与躺在其中的她交流。
忽然间,秦婉婷双膝跪地,冲着那座坟嗑起了头。秦浩和安昕没有阻止,由着她去了。
一共三十个,代表了没有前来看望的三十个年头。
"妈,再见。"
临走时,一句呼唤叫的平静,却又带着微微的颤抖,让人柔肠百转。
"婉婷,还记得咱们家曾经有辆黑色的帕萨特吗?"
"记得,一切我都知道。我已经看望过他了,疯了以后反倒是更快乐。爸~"
"呵呵..."秦浩没有继续说下去,一句呼唤顶的上千言万语,一次肩膀上的小动作,也能把任何的疑惑打散。秦浩双手抓着方向盘,手指习惯性的在敲打,像是某种节奏。
安昕有些吃醋,伸手抱着女儿,使劲地捂在怀里,"宝贝儿!中午想吃什么?"
"蛋包饭!"
"好嘞!耗子,你滩鸡蛋!"
"明白。"
车内的笑声仍在继续,阳光依旧灿烂。经历了一些事情这个家庭依旧如初,只是少了那份深沉与内心的不安。
明媚的阳光洒入屋内,刺激了沙发上沉睡的人儿。呢喃一阵幽幽地醒来,安昕扶着昏沉沉的脑袋,看着搭在身上的毯子,一时间有些茫然。
"妈,吃饭了。"
吃饭...刚刚不还在车上吗?看这样子她怎么像是睡着了似得?厨房内锅碗瓢盆声还在继续,香味已经传了出来,秦婉婷的催促也没停下。
母亲久久未动,秦婉婷好奇地走了过去。
"妈,喝多了不舒服吗?"
"没..."安昕小心翼翼的道,"昨天洗了澡之后就舒服多了。就是睡得太多,头晕乎乎的。"
"洗澡?"秦婉婷破有深意的看着她,"妈,做梦了吧,谁帮你洗的啊?!"
安昕猛然一惊,抬头凝望着秦婉婷,"没有吗?!"
"你回来就醉的不行,非要赖在沙发上,差点把桐桐给打了呢。"
女儿坚定的神色不是假的,看着身上的衣服也印证了一切。那么,那些极为真实的一切真的就只是个梦了?!
"我们...早上没有去哪里吧..."
"我就跟爸去买菜,哪里也没有去。"
是梦,可为什么那么真实。安昕捧着秦婉婷的脸,起身跟她额头碰触,也是借此看一下她眼底深处的神色。
没有,真的没有!
那个梦太恐怖,此时想一想让人后怕,让人身心都为之颤栗。
"妈~"
安昕捂住了那张嘴,不让她出声。旋即离开额头,起身拉住了女儿的手。
"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