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丽芙的料想,在雨天当日中午,她的藏身之处便被龙剑佣兵团的成员发现了。
这时候佣兵团正好驻扎在一座废弃的村庄中,为了进食午餐需要准备炊具,于是两名佣兵便来到货车中寻找物资,然后与惊讶的金发少女撞了面。
由于被发现是早晚的事,丽芙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倒不如说,假如这天晚上龙剑佣兵团依然没有发现她的话,丽芙便会主动现身。毕竟货厢中没有食物,然而身为人类她也会饥饿,不能一直在这里闷下去,何况丽芙早就做好了加入佣兵团的决心。
“这个女孩有点面熟……”
“等等,她不是塔吉村的那个嘛!”
“她可是副团长亲自指导过剑术的,好像叫丽芙来着。”
“看来,皮尔大叔和她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啊。”
当两名佣兵带领她去营帐的路上,其他佣兵窃窃私语起来,其中既包含着对于她会出现在这里的诧异,也包含着对于皮尔曾经亲自指导她剑术的羡慕。
丽芙穿过了篝火和营帐之间的狭窄通路,直到最后,她终于来到了龙剑佣兵团副团长,皮尔的面前。在摇晃的火光中,皮尔挥手让两名佣兵团成员退下,随后示意丽芙坐到他旁边的餐垫座位上。
“你总是让我惊讶,科希家的女孩,”健壮男人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管是剑术的学习速度,还是你所采取的行动。”
丽芙在货车中藏了那么久却没被发现的事实,连皮尔都无法想象,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乡村女孩所能作出的举动,或者说,相当符合丽芙的性格。
“我想加入佣兵团。”
直视着皮尔的双眼,丽芙立即切入主题道。
“这就是你藏身在货车中的理由?”皮尔失笑道,“为了加入佣兵团,不惜离家出走,无论如何都不用做到这种程度吧?”
“如果不做到这种程度,如果没有这样做的觉悟,你是不会让我加入的。”
少女的眼神就和她的话语一样,无比坚定,让男人颇为之惊叹。
“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皮尔严肃道,向桌旁的丽芙递去一只鸡腿,“在那天晚上我就说得很明白了,佣兵生活是时时刻刻与血腥、与死神作伴的。”
对于皮尔的动作,丽芙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接过了鸡腿,张开嘴大口地啃咬起来。她的姿势毫无淑女风范,充满了从小和男孩打架成长起来的风格,但正是这样的吃法,最能够尝到鸡腿的美味,最是热诚。
虽然手被弄油腻了,但是丽芙觉得只要好吃就行了。
另外,帐篷内熊熊燃烧的火堆,隔绝了外部雨水的寒气,也使在货车中睡了整整一夜的丽芙感到非常的舒适。
“从早上饿到现在也不容易,这只鸡腿就当送给你了,”观察着少女进食的模样,皮尔平静地说道,“吃完了它,待会我就安排一个人,送你回到塔吉村中去。”
丽芙的牙齿停住了,抬起头来,用不满的眼神瞪着皮尔。
“你觉得我在开玩笑吗?”少女冷声反驳道,“因为我只有十三岁,所以就在轻视我吗?”
“当然不是,”男人耸肩道,“可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和村里人再商量一下,做好完整的道别工作才行。”
丽芙当然知道,假如自己此时再返回村庄,那么就再也出不来了。如此明显的道理连她都明白,皮尔又怎么会不明白,可他还是这样讲了。
“这是借口,其实你一点都不想让我加入佣兵团。”丽芙毫不留情地指出道。
男人沉默了。
“是不是?”
男人依旧沉默,喝了一口茶水。
“回答我。”
“是的,”架不住少女的质问,皮尔苦笑道,“即便你做到了这种程度,我也不会同意你加入佣兵团的。因为你还年轻,正在含苞待放的年龄,未来的路途还很遥远,所以我才想劝说你远离这种危险,在安全的村庄中生活下去。”
此时皮尔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轻视,只是用长辈的目光地看着少女,为她将来的人生作出建议。
“看来你还没有完全了解我,”丽芙沉声道,“那就由我来告诉你吧。
“我可不止会在半夜偷偷潜入货车。就算你现在依然不同意我加入佣兵团,我也不会返回村庄,而是趁着那个送我回村的佣兵不注意,悄悄溜走,然后独自走山路前往公国首都。只要抵达了首都,我便能够有无数的佣兵团可以加入。”
“那不可能,”皮尔不假思索道,“塔吉村与公国首都的直线距离虽短,但是山道崎岖,少说也有几百里的路途,你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怎么能熬得过去。”
“我会熬过去的。”
丽芙扬起脖颈,孤傲的曲线像是一只绝美的天鹅,眼神中仅是不屑。
“不管是挖野菜还是喝雨水,就算天上突然下起冰雹,山路被泥石流淹没,我也不会停下脚步。因为和加入佣兵团,跨越性别之间的鸿沟,成为一名真正的剑士相比,这些施加在身体上的痛苦根本不算什么。
“没错,为了能够实现自己的目标,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当丽芙的话音落下时,一道闪电忽然劈下,响声惊天动地。
仿佛被少女的回答震惊到了,皮尔的瞳孔骤缩,一时之间竟然缄默不语了。他的嘴巴时而张开时而闭合,表情显得有些挣扎,好像在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营帐外的天际逐渐黯淡下去,健壮男人才得出了结论。
“我明白了,丽芙,”皮尔放下茶杯,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丽芙道,“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无法阻止你踏上这条道路,并且别人也无法阻止。可是既然你决定加入佣兵团,那么至少,我们龙剑佣兵团还有着塔吉村的同乡,还有着能够关照你、保护你的人。”
听到这句话,丽芙屏住了呼吸,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答案。
“所以,欢迎加入龙剑佣兵团。”
皮尔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容,向少女伸出了粗糙的手掌,相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