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芙无法理解。
明明是这样雄伟壮观的大城市,工作的机会和生活水平,都应该比穷乡僻壤的塔吉村高才对,为什么依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为什么那个男孩分明有犯罪的胆量,却不去尝试学一份手艺,找个好工作呢?
“正因为是拥挤的城市,所以才会有穷人和富人的差距吧。”这是皮尔的解释。
“相比之下塔吉村的物产还算丰富,并且很少遭遇过强盗,村庄的大家都愿意互相帮助。可阿缇菲斯港就不一样了,贫民的后代也是贫民,谁都不认识谁,更没有人会去关心生活在黑暗角落的他们。”
少女沉默了。
这不公平,丽芙很想这样说,但是她也知道这世上处处充满了不公平。因为没有父母的缘故,丽芙小时候也曾经被朵露儿身边的那群女孩嘲笑过,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既羡慕又嫉妒,那些被双亲呵护着的同龄孩子们。
幸运的是,丽芙还有科希奶奶,奶奶的教育让她能够成长在健康的道路上……虽然她有时候也会离家出走。
对于男孩的怜悯毫无用处,可丽芙还是有些愤慨。
“若是一直偷盗,就会一直贫穷,”她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他们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呢?只有让自己在苦难中变得坚定起来,然后才能居于人上,从贫困的生活中脱颖而出。”
听到了丽芙口中的只言片语,皮尔惊讶地挑了挑眉毛。
若是一般的女孩,也许会对那个男孩产生同情,甚至想要施舍他也说不定,可丽芙不仅没有对男孩的惨状表示过关怀的意思,反而直接揭穿了现象的本质。作为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她看问题的深度,竟让四十多岁的皮尔都有些自叹不如。
这个女孩果然与众不同。
早在离开塔吉村之前,皮尔就已经多次向柏霖长老打听过关于丽芙的事情。虽然从长老口中说出的大多是批评,但皮尔很敏锐地意识到,这个女孩的思维和塔吉村的其他女孩之间有着显著的差异。
或许是因为丽芙生下来便没有父母,并且在旁人眼中作为异类长大,使得她的心智受到了大量的磨难,已经比同龄人坚强太多了。
※※※
抵达佣兵协会并没有消耗太多的时间。
在奥克兰大陆,佣兵协会是一个超大型的组织,不隶属于任何国家。但是各国的佣兵除了接取协会发布的赏金任务之外,时而也会听从王室的安排,为战争效命,换上国家的旗帜和本地的军队一同并肩作战。
对此,佣兵协会的态度是绝对中立。
它不参加任何一个国家的战争,所颁布的赏金任务也不涉及到政治层面,只是完成着组建、登记、发放报酬这样的基本功能。不过,至少在和平年代里,佣兵协会的权力是非常巨大的,几乎在每个国家的首都里都设立了分部。
正因为有协会的存在,佣兵们受到法制的约束,不能在和平时代肆意妄为,成为了相对高效的流动团体。
在丽芙惊叹佣兵协会的建筑规模庞大之余,皮尔等人向协会的前台递交了人数变更的资料,同时发布了张贴招募告示的请求。
然后,丽芙也“顺便”作为一名佣兵被登记了。
“这个女孩是我的同乡,”皮尔向困惑不解的公务员解释道,“她一直生活在村庄里,对外面的世界有些好奇,想出来走走,所以不如把她也记载到龙剑佣兵团的名单上吧。”
“原来是这样。”
女公务员用哭笑不得的目光打量着金发少女,似乎在想,让这么年轻的女孩加入佣兵团,恐怕只是为了防止她在外面闯祸吧?
对此,丽芙不满地鼓起脸颊。
但是她也知道在这里抱怨毫无益处,相反还会引起皮尔的不满,所以丽芙只能忍气吞声地看着皮尔和公务员完成了沟通,签下了她的名字。而在落笔的一刹那,丽芙就知道自己已经在成为剑士的梦想道路上,又迈出了一大步。
对于长途奔波的佣兵来说,温暖的床铺和热乎的酒肉是必须的。
直到接取下一单赏金任务之前,厌倦了厮杀的佣兵团也需要休息和调整,因此会在城市中停留很长的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佣兵团不可能像往常一样驻扎在荒野中,他们也需要合适的住处,能够暂时回归到普通人的生活节奏上。
佣兵协会提供的宿地虽然廉价,可是相当拥挤,卫生情况也不是很好,只有资金匮乏、或者刚刚建立没多久的佣兵团才会暂住其中。
不过龙剑佣兵团还算是小有名气的,尽管经受了重大的挫折,但还不至于到居住协会宿地的地步。在皮尔的带领下,佣兵团众人很快就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城墙下。
阿缇菲斯港区的边缘,绝大多数都是没有开发过的空地,而龙剑佣兵团的总部就建立在这里。
令丽芙感到诧异的是,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座壮观的庭院。
这座庭院被尖锐的栅栏包围着,铁门上雕刻着精美的纹路,怎么看都不像是佣兵团的驻地,其宏伟壮丽的程度,若说它是某个贵族的庄园都不为过。可惜它的地理位置确实不好,由于修筑在城墙下的缘故,一半的庭院被笼罩在阴影中,难以享受到阳光的沐浴。
开门迎接佣兵团众人的,是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
“龙剑佣兵团的诸位,好久不见。”
等到管家完全将大门打开之后,穿着燕尾服的老人摘下礼帽,微笑着,向久别重逢的佣兵们表示欢迎。对于老人的亲自相迎,众佣兵也纷纷向他行礼,脸上充满了久别重逢的怀念与敬重。
他究竟是谁呢?
当丽芙困惑不解的时候,皮尔已经主动上前和老人握手了。
“伯明翰·路得侯爵大人,”皮尔强压下激动的心情,恭敬道,“我们回来了。”
“还是叫我团长吧,”伯明翰平静道,“我的前半生都是在佣兵生活中度过的,突然转变称呼只会使人感到陌生,不如像以前那样比较好。”
“遵命,团长大人。”
见到眼前的这一幕,丽芙呆滞了,因为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此前,皮尔从未和她讲过龙剑佣兵团的团长是谁,丽芙也从未见过团长。而在她的认知里,能够组建佣兵团的肯定是一位强悍又精干的人物,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获得皮尔等人的信任,维系诸多佣兵之间的纽带。
可为什么龙剑佣兵团的团长,竟是一位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贵族?
既然身为衣食无忧的贵族,他又为何要创立佣兵团?